赵茜茜脑子里像有大
弋㦊
奖掉落。
周围的人声退远了。
但她还不能相信, 就像手里拿着彩票,前面数字都对、只等着最后一个数字出现的人。
她眼看着自己想要的那个数字,在通道口弹啊弹,几本就是它了。
但她还是不敢放松。
她手指自动回道:【在哪?】
詹小溪:【就在你身边, 哈哈!】
最后一个获奖数字进洞——她中奖了!!!
赵茜茜觉得漫天烟花亮起, 雄壮激越的领奖音乐包围了她, 她像飞到了天上。
然而现实中, 她只是一手使劲捂住嘴巴, 把喜悦的叫声按在喉咙里。
她飞快地打字, 手指乱颤,老是打错。
急得都快哭了, 总算打出一句:【我来找你!】
说完就跳起身,居然还有残存的理智,跑到旁边的镜子前,确认自己衣服有没有穿全, 头发乱不乱,鞋有没有换,手机钱包有没有落下。
确认无误就要往外冲。
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是刚才来放人的培训部老大。
他说:“茜茜先不要走。你在入场前的发言引起了很多大媒体的兴趣, 主管们应邀请你稍后一起跟他们再聊一聊。”
赵茜茜:“……啊?”
愣怔间, 手机又嗡嗡震动, 是蒲嘉言。
她错愕接起,就听那边蒲嘉言嘎嘎笑道:“妞儿, 换好衣服没?你猜猜谁来找我了!”
赵茜茜眼角一瞥,瞥到视野里, 她现在已经非常习惯它存在的任务进度条。
无数金色的数字灌入, 但——它的填充占比,还不到1%。
而在这时, 詹小溪回过来一个具体地址。
赵茜茜:“……”
她深吸一口气,对蒲嘉言说:“蒲哥你先进来,找模特培训部的老大,他们也有事——我,我先走了!”
蒲嘉言:“……啊?”
赵茜茜回头,按捺着快要跳出胸腔的激动,快速跟培训部那位说了这样那样。
因为她真的着急,激动中大概前因后果也没说清楚,把人家说得一愣一愣,也搅晕了。
但这个姑娘向来是最好说话,最配合的那个。
她现在像只按不下来的乒乓球,那哥们也无奈了,只好说:“行行行,那你去你去!”
放了她。
赵茜茜边往外跑,边对手机那边的蒲嘉言要再解释,却听那边一笑,意味深长说:“知道了——你要见你的命!去吧,业务这头,交给你哥我!”
赵茜茜来不及感谢,拨电话,找小王小池。
尽管赵茜茜在花都几乎都是集体行动,他们还是在租了辆车跟着她。
现在刚好。等赵茜茜冲出场馆后,一辆低调轻便的SUV已经打开后座门,小池朝她微笑。
赵茜茜上车,把地址递给小王。
詹小溪说“就在你身边”,事实上,他给的地址并不在花都内,而是在花都北郊外,一座知名的中世纪小镇。
好在路线并不复杂,一路交通顺畅。
近一小时后,他们的车缓缓驶近那座小镇引以为豪的城堡。
城堡较偏,不在普通游客的热门打卡景点上,加上周末闭馆,今天外围几乎一个游客也没有。
因此,赵茜茜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影。
正午阳光下,一个头发银白的老人坐在街边长椅上。
他背后是美丽宏大的古典建筑,身周是开阔的草地,前方则是一大片视野更空旷开阔的湖面。
没有第三方存在的安全聊天环境,达成了。
赵茜茜跳下车,与此同时,长椅上的老人听到声音,也转过脸来。
在现实中看到他笑容的刹那,她就确定了,他是值得信任的人!
她提起脚步,朝他跑过去。
詹小溪也很高兴,站起身,大方地张开怀抱。
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初次见面,就像老朋友重逢一般,跟对方热烈拥抱。
詹小溪拍拍她的后背,笑说:“小姑娘,你真的长大了!你长得好快呀!”
赵茜茜使劲抱着他,就像抱着自己天人永隔的父母。
好一会儿,两人才放开。
两人都眼眶红红,鼻尖红红,但两张脸,一老一年轻,都是笑着的。
赵茜茜笑说:“您是坐圣诞老人的雪橇来的吗?”
詹小溪拉她在长椅上坐下,从旁边拿出两杯热咖啡,一杯递给她,说:“真的是哦!——不过,在我看来,你也是圣诞老人送来的宝贵礼物!”
几句玩笑后,詹小溪才解释说,自己最近正好在这座镇上休假,知道她工作忙,就没提前告诉她。
赵茜茜感到困惑,因为据她所知,詹小溪身体不够好,近年都是养生为重。
既然这样,又怎么可能满世界乱跑?
长途飞行和时差,哪样不损耗精力?
老人家眸光透彻,看她一眼,就说:“放心吧,小丫头,都是合理安排好的,我一点也不费劲。”
赵茜茜怀着困惑,点点头。
詹小溪笑:“你不用这么拘谨!你妈妈在怀你的时候就跟我说,要我做你的‘詹外公’——她生你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了!”
赵茜茜也笑起来。
这一段,他其实早就在聊天工具里,打字跟她说过。但亲耳听到,亲眼看着他说这些话的表情,是大不相同的。
当初在对话框里,看到这一段,她欣喜,却也只敢回给他一个微笑的emoji。
而现在,两人坐在一起,看着他慈祥的眼睛,生动的表情,赵茜茜就心里一动。
很自然地,她就叫了一声:“詹外公。”
老爷子听到,眼神都颤了颤,鼻尖又红了。
他抬手揉了揉,努力平息了一阵,才笑着挥挥手道:“好孩子,行啦!别把你外公弄哭了——我知道你时间紧。这样,我们一起在这附近散散步,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赵茜茜见到老人的泪光,她心里从没这么柔软过。
也许这就是亲情。
自己从没见过外公外婆或爷爷奶奶,现在终于有了一个。
虽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但她却觉得,自己在世上,似乎多了一缕牵绊。
赵茜茜微笑:“嗯!”
两人从长椅上站起来,赵茜茜小心挽住老人的胳膊,小心开启话题。
她说:“詹外公,您说过,派伦这个账户,是我妈妈还在怀我的时候建的——但这怎么可能呢?”
詹小溪露出“不意外”的表情。
他说:“你先说说你的版本。”
赵茜茜搜索记忆,道:“我很小的时候,舅舅家就跟亲戚们很疏远了。关于爸妈的事,都是舅舅舅妈告诉我的。”
他们跟她说,她爸妈是未婚先孕。
在爸妈年轻时,时代还很保守,所以这件事算是一桩丑闻。不但让爸妈丢了工作,还把爸爸在乡下的爷爷气死了。不久后,奶奶也跟着撒手人寰。
外婆外公都是城里的中学老师,自家女儿干出这么丢脸的事,也把他们气得够呛,身体在一夕之间垮了,两年之内相继去世。
也就是说,自从妈妈怀了她,厄运就找上了他们家。
舅舅特地打了个比方,说她“就是电视剧里,那些老太太们常说的‘丧门星’”。
但赵茜茜的丧门本事还不止这一点。
据说刚知道她的预产日,爸妈就找算命先生给她算了一卦。结果发现,她八字很毒,克父克母克全家。
除非八字够旺,否则根本压不住她。
当时大家都建议把她打了。
但爸妈因为心太软,还是坚持要生她。
他们对她没有抱过高的期望,就希望她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普通人,过上正常的生活。
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就是她最大的造化。
为了养她,爸妈开始倒腾小生意。卖早餐,摆地摊,什么都干过。
糊口还行,别的,比如说她感冒要吃药,都得找人借。
舅舅家看不下去,就让他们进了清源。眼看着小日子开始好转,爸妈却又遭遇了横祸。
到头来,她还是克死了他们。
舅舅家要不是因为关系隔着一层,说不定也会被她连累。
这些话,赵茜茜听太多次,转述给詹小溪的时候,就像背课文一般滚瓜烂熟。
詹小溪刚开始听得皱眉,听到后面,摇摇头冷笑起来。
赵茜茜:“我以前都以为是真的。长大以后,觉得这些事不太说得通,可是我也无从考证,就只信了一半。”
其实信一半还有另一个原因。
就是这个故事给她压的罪名太大了,她扛不住,也就选择了让自己喘口气的方式对待。
詹小溪抬起手掌,意味深长地摸了摸赵茜茜的头发,好一阵才冷笑道:“我无话可说——全是狗屎!”
赵茜茜握了握手里滚烫的咖啡杯。
詹小溪敛眸一瞬,再抬起来,蓝蓝的眼睛感慨看着她,说:“这么烂的故事,我一条条给你揭穿吧!首先,你爸爸妈妈是在结婚五年以后,才有的你。”
赵茜茜:“……???”
詹小溪:“他们早年忙于事业——当年,华国商机一片大好,你爸爸妈妈是最早出手的那一批人。他们是在哈大的同学,两人都是商业天才!我为什么敢打包票呢?因为我曾经做过哈大的客座教授,命运让我结识了他们,我们成了忘年交。
“这一点,你可以访问哈大的校友录查看。”
赵茜茜:“……!!!”
詹小溪:“第二,你没有什么乡下被气死的爷爷奶奶——你爸爸是个孤儿。他三岁时,被A国一对老夫妻领养,悉心培养长大的。那对老夫妻确实走得早,但也是在你爸妈结婚三年后,才相继离世。”
赵茜茜:“…………”
詹小溪:“第三,清源是你爸妈一起创建的公司。你舅舅舅妈才是因为你爸妈心软,破例安排进去吃闲饭的人。
“事实上,在短时间内相继离世的,是你的外公外婆。而且也是正常的生老病死。只是因为他们很恩爱,所以你外婆走后不到三个月,你外公就跟着去了。
“但那时,他们都年逾古稀。在当时的华国环境里,已经算高寿。
“也是因为头上老人都走了,你爸妈悲痛之中,领悟到,亲人很重要,爱和宽容很重要。因此,才放下前嫌,想要跟你舅舅舅妈从头来过,好好培养感情。”
这一席话,赵茜茜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在听到这种颠覆性的真相时,她还是震傻了。
詹小溪笑笑,长长吸了口气。
赵茜茜在提问派伦的账户时,看起来情绪平静,实际上却仍不敢直切核心。
因为她习惯了认为,自己的存在,愧对父母天地,更不配得到那么浓烈纯粹的爱。
詹小溪拨开她眼前的大把迷雾,直接点了她心里最最在意的那个结:“至于那个所谓的‘八字’……”
他又禁不住冷笑了声:“你爸妈受现代教育长大,是顶尖大学、最理性学科里的好学生——他们是我见过最讲求逻辑和理性的人。这种人,怎么可能找什么先生来给你算卦,算卦用的还是‘预产期’?那不是随便人编?”
赵茜茜沉默。
其实在重生回来,看透舅舅舅妈他们对她的底牌,尤其在无意中发现了派伦的存在后,关于他们给她灌输的那些话,她也做过无数夸张的反向猜想。
詹小溪的这通反驳,是她所有夸张猜想的总和。
夸张到都让赵茜茜像在听别人的故事,震撼太强,真实感反而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她的心。
相比较,因为詹小溪的答复,引发的新的疑问,反而让人瞩目。
比如说,舅舅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编排她的身世,给她植入深入骨髓的负疚感,到底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清源既然是爸妈创办的,那舅舅舅妈他们是怎么拿走的?
他们已经把清源完全掌握了,还有什么不满,要这么搞她?
如果他们那么恨她,又何必把她养大?
……
赵茜茜毫无头绪,半晌,总算想起詹小溪最初的讲述里,那句“放下前嫌”。
她说:“您刚刚说,爸妈对舅舅他们‘放下前嫌’,他们有什么前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