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白晴睁着大眼睛, 怕兮兮赔笑道：“费姐姐，您别生她的气，她就是嘴欠！她连她公公的寿宴都敢说祝他活到明年，但她就是那么个人而已……”
不等她说完, 费主编就丢了擦手的湿巾, 转身霸气离开。
金光照射的清晰镜面上, 杜白晴望向出口的侧面, 隐隐露出个胜利的微笑。
等费主编回到她的沙发座, 脸上职业微笑也掩盖不住的肃杀气息, 不但把几个来拜码头的小姑娘当场吓退，就连三个谈笑风生的老同行也停止了谈话。
老姐妹史主编和涂主编面面相觑, 史主编小声问：“哟，姐，你怎么了？厕所不干净？”
涂主编拿手捂了下嘴：“……”
费主编环视三人，冷哼一声, 把她在洗手间听到的内容静静复述了一遍，顿时，大家的脸都灰了。
半秒后, 众人的灰脸直接泛了愤怒的潮红。
费主编：“我品位下滑？！我老了？！她要不要看看这几年泛娱乐泛时尚, 老牌审美和老牌审美解构的风有多难拿捏？！”
史主编：“我格局小？我当万年老二是我的问题吗？她懂不懂什么叫头部效应？！……”
万主编：“我不敢让她喜欢！我既惹不起她先生, 回家也惹不起我太太好吧？”
涂主编青着脸摸出一面小镜子，抬起下巴检查了一遍自己新做的下颌线, 怒道：“这明明就是最经典最漂亮的款，哪儿像男的呀！！！”
费主编：“你们说！我品味下滑了吗？！”
史主编：“没有！我的格局全球第一大！！！”
涂主编：“没错！她才长得像男的！！！”
万主编：“……”
他本来也想跟一句我只在乎我太太喜不喜欢我, 却因为个性内敛, 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就忍的这空档，瞧见老同行们个个喷火的模样, 突然脑中弦一响，觉得此事不简单。
他尝试提供新思路：“我们是不是……被人涮了？你们不觉得，我们都好久没有这么为谁一句话这么上头了吗？”
三位同行闻言也都顿了顿。
但大家的肺管子被戳，是没那么快平息的。
费主编怒容未消，粗声先表态：“不重要。我反正就是看不惯那些自诩‘直率’、‘真诚’的傻缺！”
她的情绪再次把史主编和涂主编点爆。
史主编：“夸夸其谈的碧池，我恨她！”
涂主编：“女生男相才是绝世美人的基础！”
万主编：“……”
好的，反正就是上头，下不来了。
宴会后半场，无数人过来敬酒刷好感，几位的情绪随时间流逝和人事打岔，好像平稳了许多。
然而，以费主编为首的，几位同行还是忍不住，见缝插针朝场内稍有交情的人开始吐槽发泄：“现在有些新人，还没混出头呢，就开始到处搞事……”
万主编却越来越好奇。
虽然赵茜茜是明面上的会撕——尽管目前只有鸡哥一战，但也一战成名。
可现在他却觉得，在鸡哥上被赵茜茜撕的对象，今天亲自来敬了他们一杯酒的杜白晴，似乎才真正具有挑起多国战争的实力。
琢磨中，他想到一个人。
他给对方发微信：【盈盈，你跟裴家太太，赵茜茜有交集吗？】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回：【赵茜茜？有啊，她在我家。我们在看电影。怎么了？】
万主编眉间一跳：【哦，那你看，不打扰。】
季盈很快回：【现在看完了。您有事儿就说吧！】
万主编想了想，继续发：【多长的电影？你们中途有没有出去过？】
一句过去，那边终于憋不住，给他回了个语音通话过来：“两个多小时的电影啊，她一直在我旁边，现在去洗手间了——怎么了？”
万主编扫了一眼前方又在跟来社交的众人忍不住吐苦水的同行们，想了想，决定先不要复述刚才听到的内容。
而是不动声色问道：“你们是朋友？她人怎么样？”
季盈笑：“不怎么样能跟我做朋友吗？您是不是听到什么？”
万主编一想，也是。
他这个远房外甥女在相对直率单纯的环境里长大，特别讨厌社交圈里的弯弯绕绕。
心性不干净、肚子里没货的人，她哪种都看不上。
反过来看，赵茜茜应该是个心性不错，且脑子里还有货的。
当然，这不代表季盈就一定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但如果季盈没骗他的话，费主编刚才转炸的那一串连环雷，就是被杜白晴套路了。
季盈：“小舅舅？”
万主编回神：“啊，哦，没什么。就是有人说她讲话比较直率，我随便问问。”
季盈虽然不喜欢人际里的弯弯绕绕，但不代表她笨。
她几乎一下子就从他的话音里听出什么，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说：“她说话是比较直，不过，都是当面直。那些背后‘直’的，都不是什么东西。您别被人骗了，傻傻做了别人的枪啊。”
万主编一头汗。
他多大的人了，还要个小姑娘来提醒别给人当枪。
可抬头一看，对面不就活生生的三把枪吗？
他苦笑，说：“行。小舅舅记下了。那你们玩儿吧，别跟她说这个。有些事，我还得再看看。”
季盈：“了解。”
挂完语音，万主编翻了翻手机，看着微信里两个求合作的对话小框。
一个来自蒲嘉言，赵茜茜的经纪人。
一个来自焦红惠，杜白晴的经纪人。
虽说在商言商，但现在这两方，他心里的天平还真是有些摇摆了。
*
赵茜茜回到季盈家的影厅，正看到季盈拿着手机，一脸出神的模样。
赵茜茜过去关心道：“有事啊？”
季盈回过头，想了想，说：“听说有人在到处说你坏话。你知道是谁吗？”
赵茜茜微微一顿。
这都不需要想。
她看看为她担心的朋友，也没有藏着掖着，说：“最‘亲近’的人吧。”
季盈被她小舅舅打了那么个哑谜，本来还不是很确定。听赵茜茜这么一说，也就确定了答案。
杜家人。还能是谁？
不过赵茜茜还是觉得有些新奇。
因为杜家人以前对她的打压，都是用更简单的方式。命令啊，否决啦，搞信息差瞒着她，骗她什么的。
舆论层面，也就是买点职黑，在大众印象里给她放些不清不楚也锤不死的谣言。
现在是直接给她上手段，在她想要获得成就的领域里，开始贴身污她名节了。
季盈是直率的性子，但不表示她不通人情世故。看得出她想要挺赵茜茜，但她不是孟婷那样没有城府的小姑娘。
她跟赵茜茜接触还不够深。赵茜茜从没主动在她面前说过杜家任何不是。
因此，她眼神闪烁了一阵，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反问赵茜茜：“那你打算怎么办？”
赵茜茜获得的信息量不全。
但她跟季盈聊了几句后，就大致听出来——这波上手段搞她的，主力应该是杜白晴。
不过就算是杜兴修出马，又能有什么更高级的招吗？
他们对赵茜茜，有最能在旁人眼里产生光环的身份作掩护，“亲人”，“养父母一家”，“最了解她”——在旁人眼里，这样的身份，怎么会有坏心思呢？
而他们，也是最怕麻烦的那种人。
能用最简单的办法拿到结果的话，他们绝不会愿意多投入一分。
对家的核心机密？找人偷就行。
对手的事业线？截断就是。
赵茜茜综合了解到的信息想了想，摇了摇头。
季盈意外：“就这样？认栽？”
赵茜茜笑笑，解释道：“不是认栽。打个比方，做艺人，我们的名字就是招牌；出道，就是开门做生意。大家带着名字做事，不管做什么、对谁做，名字上都会沾一点。
“现在她在我背后，偷偷摸摸往我门上泼狗血，那她自己头上也会沾上腥气。另外，她泼狗血影响了我做生意，那——如果我也到她门上泼狗血，你还会跟我做朋友嘛？”
季盈语塞：“……”
赵茜茜微笑，好像刚才最后那句话是她开玩笑。
但笑完眼神就变得认真。
她接着说：“我不想干那么脏的事。生意是长久的，天天收到狗血就反泼狗血，跟她在污秽里共沉沦可还行？何况，我还想交善良阳光的好朋友，还想过敞亮的生活。”
季盈明白了，微表情里的担忧和不解，变成了大半理解。
的确，赵茜茜不是那种脏东西。
但她还是不很明白，问道：“就是完全不反击？”
因为她了解的赵茜茜，也不是会忍气吞声的怂包。
赵茜茜笑意更释然了些，她说：“反啊，但可能不是马上。但你想，她往我门上泼一次，得逞之后，一定还会泼第二次。我只要在下次她泼的时候，当场抓到她，让别人知道，原来那些狗血是她的——它们就会一滴不剩地还回去。
“而且还回去的狗血，不仅仅是泼到门上，是直接泼到她身上——自家的狗血，跟自家会特别搭，是洗都洗不掉的那种哦！”
季盈想了想，没错。
虽然她对娱乐圈什么的不感兴趣，但看看身边的那些翻车案例就知道——检测人品什么的，比起旁人的指证，自爆卡车不是更让人笑话？
另外，比起杜白晴那种，用那么low的手段兴风作浪的人，被兴风作浪的赵茜茜，却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理智，不心浮气躁，两边真不是一个层次。
她一面为赵茜茜放下心，一面真心替她感到高兴。
她拿起桌边的果汁杯，朝赵茜茜举起，说：“为了让这种人早点吃回自己乱喷的钉子，我也会帮你看着点。”
赵茜茜也举起她的半杯，笑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