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明显把临夏摘出来要单独和自己谈谈的说法,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别扭。

  她要和自己说什么?

  凭什么她就要和自己说了?

  柳思南又狭隘又冷漠,心里不吝啬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李锦屏,她不认为李锦屏的“不决断”是为了护着自己,反而认为李锦屏会把错误怪在自己身上。

  柳思南冷冷想了几秒,猝然冲过去,拦在车头,“停车。”

  李锦屏只来得及看见她冲出去,然后瞳孔骤缩,身体下意识也跟着追了出去,在柳思南停在车头的瞬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狠狠拽到一边。

  转头,她的表情有还未消散的恐惧与后怕。

  李锦屏死死看着柳思南,目光中复杂粘稠的情绪被她努力压下,换上一幅清冷而严肃的面容,咬牙低声道:“再乱跑,我打断你的腿。”

  李锦屏偶尔会很凶,例如这种时候,柳思南一旦伤害到自己,李锦屏就想用更残酷的法子去惩罚她,让她远离伤害,再也不敢触碰边界。

  尽管每次都是口头威胁,但每次都挺奏效。

  因为柳思南能从李锦屏的眼神里看出来,她是真的想这么做。

  李锦屏不是温温吞吞长大的人,她的成长之路必定腥风血雨,她说出“打断腿”“绑起来”“锁在屋里”的时候,神情都不像开玩笑。

  柳思南自小吃软不吃硬,她其实并没有很惧怕李锦屏,面对李锦屏的冷言冷语,她不想配合的时候,管她打断腿还是打断肋骨,爱她么谁谁,她就要做自我。

  可事实证明,她几乎没有在这种关头与李锦屏硬碰硬过。

  不是因为害怕,更不是因为懂事,而是柳思南能看出李锦屏的隐忍,那种向内极致压缩、克制到了极点才去压抑的某种东西。

  柳思南不愿在李锦屏这样的状态下再刺激她,一般都会听话。

  可今天不一样,柳思南瞅着这样的李锦屏,内心只有一片荒芜的冷漠。

  看这个女人,前脚刚和我说了要断,后脚就和别的女人开启一段新的关系,这时候却拉着我威胁我别乱跑。

  “李锦屏,你到底凭什么啊?”柳思南挣脱她的手,难言道,“你想干什么,用你的权势地位来恐吓我?威胁我?”

  “我现在是不是该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向你道歉,说李总我错了你别生气,”柳思南讽笑道,“好家伙,我竟然不知道,李锦屏有这种爱好。”

  李锦屏皱着眉看她,对她的话不赞一词,甚至有点迷茫和无措。

  王管家也吓了一跳,打开车门下来,“小姐没伤到吧!”

  柳思南没有冲到车前面,她不过是在斜前方伸胳膊拦了一下,从李锦屏那边看过去,就像她冲到车头在正前方拦车,而在车里视线受限,也看不太准。

  柳思南冲王管家摇头,“我没跑到前面去,我没事。”

  说完,她看着副驾驶上面的临夏,对众人道:“我不觉得这件事有讨论的必要,临夏小姐从最开始拦着我把盐粒带走,口口声声说要夫人的同意,那么李锦屏现在站在这里,你从她嘴里听见了一句‘不同意’吗?”

  柳思南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临夏明显能听见,话音刚落,她的嘴唇就动了几下,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锦屏敛容低声道:“思南,别说了。”

  柳思南并没有听李锦屏的话,甚至没有往她那里看一眼。她继续说话,声音不疾不徐,神态平静,“这件事我希望临夏小姐搞清楚三点。第一,这里的主人是李锦屏,不是你;第二,这里是我们婚姻存续期间的居住地,有太多没有分割清楚的东西,所以我来取什么,要什么,不需要知会你同意。”

  柳思南说话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面对一些无足轻重的人,她只愿意去找最精准简洁的词,懒得去委婉提点。

  这番话的效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神色。

  临夏的眼睛又红了一圈,对李锦屏委屈道:“夫人……”

  “第三,”柳思南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恰好能让她同时看见李锦屏与临夏,“盐粒被我托付在前妻家里,并非赠予,而是寄养,我会继续追查它有没有收到其他伤害,如果有……我会追究你们两个人的责任。”

  李锦屏忍不住抬头看向她,“思南,你一定要闹到这一步吗?”

  柳思南平静回望,“如果李总认为这是胡闹,请尽情认为,我不会再做任何解释。”

  李锦屏看着她,忽然道:“如果我说不同意呢?”

  “我不同意你把盐粒带走,不同意你不打招呼就闯进来,”李锦屏说得艰难,却没什么停顿,“这些你没有想过吗?”

  临夏眼神一亮,刚想说什么,柳思南就开口了。

  “怎么没有,”柳思南笑了,自嘲道,“我可没有忘了李总在车上的话。”

  “李锦屏,你知道吗,我本来打算再也不和你联系,再也不见你,再也不回来,”柳思南说,“你知道我这次过来抱着什么目的、什么心态吗?”

  “我做好了被你打一顿扔出门的所有准备,”柳思南的声音颤了一下,“……我挺怕你的,李锦屏。”

  柳思南这时,表情才产生一丝裂痕,“我能站在这里,同所有人理论,不是因为我仗着过去的什么,我依仗的是我自己,是我对盐粒的在乎,是一个’理‘。”

  “你不同意盐粒跟我走,”柳思南回看李锦屏,目光里并无半丝温情,冷静无比,“我也会想尽办法,把它带走。”

  “用尽我全部的办法,带走它。”

  李锦屏垂下视线,苍白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安静了许久,说,“临夏……暂时住院,没有我的允许,先不要回来。”

  临夏听见李锦屏的话,满脸难以置信,伸手就去开门,却牵扯到手背的伤口,疼得缩在椅子上。

  李锦屏没再看她,转过身,对王管家平静道:“去吧。”

  所有人散的散,离开的离开,此时只有李锦屏与柳思南两人站在原地。

  柳思南愣了一会儿,把李锦屏的回应慢慢消化,正打算离开。

  “进去坐一会儿吧。”李锦屏忽然说。

  柳思南犹豫不决,刚才的硬气因为李锦屏的退让而显得不那么有底气,“还是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