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研究员从科技塔飞奔而来, 附在霍望耳边说了两句话,霍望眼中乍然划过惊喜的光,离开前, 深深看了眼兰淅。
兰淅不明所以,他和贺雪生没有家园币,买不了食物, 只能败兴而归。
回到林安安排的住处没多久,便有人上门送来食物和饮用水, 一问才知, 原来是林安派人送来的。
“‘先知’说, 两位可以选择加入公会,看看‘和平州’是如何运转的。两位若是想走,也可以随时离开,‘先知’不会强留, 有这位银头发的先生在,‘先知’也留不住。只不过和你们一起来的几位朋友,可能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几乎是将威胁摆到了明面上。
关上门, 兰淅转头望向贺雪生, “你是‘曙光’的安全队队长, 长时间不回‘曙光’, 会不会……”
贺雪生眉梢一扬, “你不会是打算劝我离开,自己留下吧。”
想法被看穿,兰淅沉默半晌, “我选择留下来, 是因为我本身无处可去, 还有, 我想留下来看看林安的目的是什么。”
“你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贺雪生道。
这话超出正常朋友之间的距离,过于暧昧,兰淅怔了怔,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应该跳过这个话题。
“先吃饭吧。”兰淅道。
贺雪生垂下眼眸,看不清神色,须臾,他道:“好。”
极昼期,太阳永远高悬,人类失去了正常的夜晚,唯有生物钟在警示人体,几时该休息,几时又该工作。
经过贺雪生检查,林安送来的食物没有问题。
用过餐,兰淅睡意上涌,却没忘记只有一间卧房、一张床的问题。
贺雪生主动道:“你先去休息。”
过去十几个小时,贺雪生一直在沉睡,反倒是兰淅因为食物里的迷|药,醒醒睡睡,精神根本没得到半点放松。
兰淅睁着一双惺忪的眸子望着贺雪生,上下眼皮打得难舍难分,还强打精神与贺雪生说话,“那你呢?”
嗓音软软的,带着一丝兰淅本人都未觉察的娇憨。
贺雪生心脏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轻戳了一下,声音愈发柔和,“我去找孟思思他们。”
兰淅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现在需要休息。”贺雪生将人按到床上,转身拉上窗帘,隔绝过分灼热的日光。
房间一暗下来,兰淅的睡意攀升到顶点,当贺雪生回首,兰淅已经趴在枕头上,酣然入眠了。
贺雪生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他做梦也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兰淅睡在他睡过的枕头上,柔软的脸颊与枕头紧密相贴,而兰淅身上搭着的被子,甚至还沾着贺雪生的味道。
空荡荡的胸腔一下子就被名为“幸福”的滋味充满了。
贺雪生替兰淅掖好被角,人不可貌相,兰淅睡着之后并不老实,经常踢踹被子,就这短短几秒时间,兰淅身上的被子已经被他踹到了腰部以下。
兰淅忽然一个转身,抱住了贺雪生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臂,滚烫的胸膛将贺雪生常年微冷的手掌捂热。
昏暗中,贺雪生的耳根浮起成片的红意,他望着兰淅恬静的睡容,又看了看自己被抱住的手臂,心生一计。
……
林安看着贺雪生离开小洋房,松开撩窗帘的手指,下一秒,贺雪生警惕的目光如利剑般射来。
林安躲在窗帘后,微抬下颌,啧了一声,“真是敏锐。”
“‘先知’,之前您答应我的,可还算数?”
林安身前不远,东明匍匐在地,颓丧的脸上写满了渴望,“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把兰淅带了回来,您保证过的,只要我把兰淅带回来,您就让我回到以前的生活。”
林安自上而下垂眸一扫,东明立即瑟缩着肩膀不敢多言,唯有目光,藏不住期待。
林安道:“我自然没忘。”
东明一喜,“那……”
“你跟我来。”
东明亦步亦趋地跟在林安身后,沿旋转楼梯进入地下室。
东明来过林安的住处,这里距离兰淅所在的那栋双层小洋房只有一街之隔,从林安的房间能够清楚地监测到兰淅那边的一举一动,可东明不知道的是,林安居然建了一间地下室,铁门一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东明的心重重一跳。
“‘先知’?”林安面不改色地往里走,东明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先知’,我们是不是来错地了?”
林安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叫人看不真切,唯有话语带有极强的煽动性,“你不是想过回人上人的生活么?走过这条路就可以了。”
东明能听到自己的吞咽声,以及咚咚的心跳声。
他既害怕又贪婪地问:“真的?”
“你知道异能是可以被剥夺的吗?”林安平静地抛出一个重磅问题,将东明砸地晕晕乎乎。
“是、是吗?”
“我们‘和平州’,除了异能者和普通人,还有一类人,我们称之为‘饵’。”
“我知道,他们的作用是用来吸引异种,好让安全队和公会的人完成狩猎。”东明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半个月前,和他一同前去S级污染区的那群人里,就有“饵”。
“他们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真要算,东明也是一个“饵”。
“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林安否定了东明的说法,“他们每一个,都是被剥夺了异能的前异能者,经评估,当他们无法适应下城区生活,就会成为‘饵’。他们被剥夺的异能以能量的形式存在于这条路的尽头,只要你成功走过,就能觉醒成为异能者,届时,你想要的一切都能拥有。”
能够成为异能者对东明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意味能够再次成为天之骄子傲视天下,而不是颓废过完一生,这对东明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被喜悦冲昏了大脑,以至于东明都忘了问,那些异能者是因为什么而被剥夺了异能,林安的异能分明是预知,又为什么能够将那些异能者的异能存放于此?
东明走进了铁门,渐渐地,他加快了脚步,最后越过林安,就好像追逐腐肉的鬣狗,朝着未知的黑暗一股脑扎了进去。
而后,再也没有出现。
林安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转身往回走,这时,一道苍老的嗓音将他钉在原地。
“这是你欺骗的第几个人了?”
林安转身,面朝着黑暗里的牢房,年轻的嗓音里满是恶意。
“你还没死啊,——‘先知’。”
那道声音静默片刻,叹道:“神明已经重生,你的恶行将大白于天下。”
林安道:“神明既然可以死第一次,当然可以死第二次。”
“神是可以无限复苏的。”
林安用可惜的口吻说道:“想必‘先知’你还不知道,神,是可以被信仰杀死的。”
……
林安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就坏掉了。
也许是在养父母为他改名为“林安”的时候,又或许是养父母叫着“林泉”,却满心只有弟弟林安的时候。
林安从小就对万事万物有破坏欲。
他看到蝴蝶栖息在花朵上,会驻足观看,思考着把蝴蝶翅膀撕烂之后蝴蝶会不会死。
他会在下雨天跑到池塘边,就为了看小青蛙一只只跳上岸边,又被路过的行人无知无觉踩死。
林安偶尔会觉得这样的自己不正常,但古人都说,君子论迹不论心,林安什么只是想,从来不做,所以他应该是正常的。
看到弟弟的第一时间,林安就在想,好小一只,摔在地上应该会直接变成一滩血吧?
后来弟弟被查出患有白化病,又被送去第三研究所附属医院,最后死在医院里,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安都在想:弟弟享受到父母无与伦比的爱,这份爱还会在他身上一直延续,就像弟弟借着他的身体复活了一样。
很讨厌的感觉。
这个世上为什么没有独属于他的东西呢?
就连兰淅,也是平等地关爱着他们每一个,哪怕自己再黏兰淅,兰淅的爱也是均等的。
他要的是偏爱,不是均等的爱。
既然没有偏爱,那就干脆不要。
末世来临,林安才终于觉得这个世界能看了一点,他享受人人逃亡、人类感情与道德分崩离析的感觉。
林安头一次使用异能,是在面对一个入室抢劫的异能者的时候。
对方大概压根儿没把他这个11岁的小孩放在眼里,对林安的触碰无动于衷。
林安无师自通,学会了对方压缩身体的能力。
后来,林安加入了一支逃亡的队伍,这支队伍在队长的带领下,一路躲避开无数异种,林安询问之后才知,原来这位队长的能力是预知梦,队伍能完全躲避灾祸,全靠着他的异能。
林安却觉得对方的异能有缺陷,他怎么没预知到自己的能力会被林安夺走,并毫无戒备地让林安加入队伍呢?
这支小队最后遭遇异种侵袭,只有队长和林安活了下来,他们被巡逻的霍望救下。
林安梦到第三研究所所在的雪城发生了重大变故,所有前去探究的人都一去不回。林安于是找到霍望,恳请霍望前去雪城救他的养父母,只要霍望死在雪城,幸存者家园“和平州”再无掌权人。
可是霍望最后回来了,林安遗憾之余,心知对方对自己起了疑心,于是戴上伪装的面具,一装就是十年。
林安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异能,他将真正的“先知”藏了起来,利用“先知”的能力在“和平州”站稳脚跟。
这样就很好了,现在的世界就是他想看到的世界。
林安心想:
如果,神明不曾重生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循环《美好的事可不可以发生在我身上》。
嗯,希望美好的事都能发生在大家身上,暴富!健康!家庭和睦!逢考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