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份,南城一如既往的湿冷天气,但这一点也不能阻挡尚程出门的心。
去白楠家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你们先吃着,我出去一趟。”林夕脱掉身上的围裙。
白楠和尚程刚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他妈要出门,“妈,要吃饭了,你去哪儿啊。”
林夕在玄关一边换鞋一边说:“厂里的李阿姨说她有台机器坏了,让我过去一趟。”
白楠看了眼窗外,又转身回房间,出来时带了把雨伞,递给林夕:“待会儿应该要下雨。”
林夕裹紧了身上羽绒服,临走前尚程还嘴甜地说了一句“阿姨路上注意安全。”
人走后,尚程开始对白楠动手动脚,最后白楠忍无可忍,在饭桌上红着脸骂道:“尚程,好好吃饭,你再摸,我要生气了。”
尚程不敢真的把人惹恼,成功偷了几口荤,便心满意足,慢条斯理地享用白楠妈妈的手艺。
估计是厂里的事情不好弄,等白楠和尚程吃完饭,林夕还没回来。
尚程本来以为能在白楠家多待一会儿,没想到人在沙发上屁股都没坐热,几百年都没主动联系他的老爸居然打电话催他回家。
尚程烦躁地挂掉电话,骂了一声,一把抱住身边的人,头埋在白楠肩上,很是不舍:“我还不想回去。”
白楠轻轻拍了下他的头,“先回去吧,万一真的有急事呢?”
尚程嘟嚷道:“能有什么急事。”
嘴上是这么说,但想到刚才电话里他爸严肃的语气,他最后还是很不情愿地离开了。
尚程走的时候雨还在下,乌云遮住光线,天阴沉沉的。白楠看着尚程离去的背影,右眼倏地跳了好几下。
家里只剩自己,白楠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撸猫,黑团的猫毛被他撸的光滑锃亮。
“叮叮叮!”
林夕出门的时候带了钥匙,所以门铃响的时候白楠下意识以为是尚程。
“你忘带什么东西了……吗……”
最后几个字在见到门外的陌生面孔的时候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这年冬天,白楠家来了个不速之客。
站在门外的男人西装革履,下着雨,但他身上没有一点被淋湿的痕迹。
白楠没见过他,但尚程的五官和眼前的男人实在太像,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白楠在震惊之余猜到了男人的身份。
“你是白楠。”
这是个陈述句。
尚鹏非说话时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不论是语气还是表情,压迫感十足。
白楠更紧张,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是……我是。”
“我是尚程的爸爸,”尚鹏非直截了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在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后,不好的预感就渐渐在白楠心中蔓延,他想安慰自己,但尚鹏非没给他这个机会。
和尚程在一起之后,白楠不是没想过会有和尚程分开的那天。
他想过尚程以后会遇到比自己更优秀、更好的人,或许在某一天,尚程会跟自己说“我们分开吧”。
他们或许是会有分开的那天,但不应该是现在。
他也没想过是现在。
但现实总比理想曲折残酷。
不多时,白楠迎来了更棘手的状况。
在和尚鹏非交谈的过程中,白楠很忐忑,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只能一遍遍坚决地对尚鹏非表态,他不会和尚程分手。
“我不会让我的儿子跟你继续鬼混,我不是来问你愿不愿意,而是来通知你,以后我不会再让他跟你见面,也希望你能有点自知之明。”
见白楠倔强的态度,尚鹏非也丝毫不客气。
“啪!”
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白楠觉得自己始终紧绷的那根弦,也“啪”一声,断了。
他僵硬地扭过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玄关的林夕,地上躺着一把伞,伞上沾了雨水,地板也湿了。
尚鹏非没打算多留,他的话已经说完,便没有再继续坐着的必要。
临走,他对白楠说:“分手是你们最好的选择,我自然不会威胁你什么——”
他顿了顿,看了眼前面脸色苍白的女人,继续说:“自己一团糟,就别拖着别人了。”
尚鹏非走了,屋里只留下相对无言的母子俩。
白楠大脑一片空白,看到林夕的那一刻起,他似乎自动屏蔽了外界的声音,尚鹏非的话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膜,模糊地灌进他耳朵里。
模糊,但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和林夕的对峙持续了很久,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听到自己妈妈的声音:“他是谁,你和尚程怎么了,到底怎么了,白楠你说话!”
最后一句林夕几乎是吼出来的,尖利的声音让白楠瞬间回到林夕犯病最严重的那个时候。
他知道一切都瞒不住了。
他把和尚程的事情,都跟林夕说了。
林夕差点没站稳,好在身后就是门,她倚在门上无力地说道:“这么久了,还被他爸发现了……”
“妈……”白楠颤声道,“对不起。”
“我就说你们每次都能在房间里待那么久,原来是……”林夕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停下来,沉默了。
但只有几秒。
随即,她毫无征兆地尖叫起来:“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
她像在自言自语,像在责怪,像在抱怨,像在懊恼。
白楠顿时慌了,上前抱住那副单薄颤抖的身躯:“妈,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的声音淹没在林夕的叫声中,林夕似乎没听见他说话,仍自顾自地一遍遍问为什么。
白楠扶着她的肩膀,颤抖着声音大声道:“妈,别这样,求求你了。”
林夕被这声音镇住,愣了几秒,然后猛地推开他,绕过他身边往客厅走。
下午白楠想着林夕还要回来吃饭,没收拾桌上的菜,用罩子盖住。但眼下,罩子被掀开,桌上的菜连着盘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黑团之前听到动静,从房间出来转悠,它躲在餐桌下,一片盘子碎片砸在它脚上,它痛地“喵”了几声,从桌下窜出来,却不料被砸得更重。
白楠注意到黑团时,林夕已经举起盘子砸下去了。
“喵……”
“妈!”
惨烈的猫叫和白楠惊慌的声音一并响起。
林夕似乎才注意到有只猫,也似乎被这一声猫叫拉回了些理智,她呆滞地站着,仿佛被定住。
然后扑通一声,人倒了下去。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