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羽科技大楼。
办公室内。
尚程坐在办公桌前，挂断电话后，继续看桌上的文件。片刻，手机“嗡嗡”响了两声，尚程没理。
在连续响了十几声后，尚程抓起手机，皱着眉打开微信，点进和王明安的对话框。
一连串的图片，尚程没点开，目光所及是王明安的最后一条消息。
王明安：你大爷的尚程，又挂我电话。
点开头像，拉黑，退出微信。一气呵成，耳边清净了，尚程放下手机，身子往后倾靠在椅背上，似有如无地叹了口气，仰着头，眼神没有聚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过几分钟，手机又响了，一通电话打过来。
尚程看了眼来电人。
王明安。
他强忍着直接挂断的冲动，拧眉接起电话：“又怎么了？”
电话那边是王明安哇哇乱叫，伴随着十分吵闹的杂音，持续了十几秒王明安都没有说一句完整的话。尚程耐心殆尽，催促道：“不说我挂了。”
王明安这才开始蹦出话来，话里带着着急和震惊：“别别别，先别挂，你挂了会后悔的。”
尚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坐直身子：“什么意思？”
“我看到白楠了，就在同学聚会。”
尚程静了几秒，像是不可置信，沉默几秒才缓缓开口：“谁？”
“白楠啊，大哥，白楠。他就在这里，但是现在情况有点不太对……”
“地址发我。”尚程直接打断他。
挂了电话，尚程立马起身，拿起西装外套火急火燎地就往外跑。
看见匆忙离开公司的老板，员工们先是震惊，再到疑惑，来回交换了好几趟眼神，又再三确认时间，没到下班时间，然后低头继续工作。
酒吧包厢内，王明安挂了电话，给尚程发了地址，微信被拉黑了，他啧了一声，在短信上发了一串地址过去。操作完毕，他一脸复杂地看向站在包厢门口的人。
“欸，这不是白楠嘛，就说怎么都不见你了，叫你参加聚会也不来，知道你忙，没想到还真是，原来是在酒吧当服务员啊。”
一个男人率先开口，话里全是嘲讽，包厢里还有几个人跟着笑了起来。
这几个人高中时也是这副臭德行，专挑软柿子捏，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没变。
王明安厌恶地翻了个白眼，刚想说什么，就见白楠面无表情地将一车酒推进来，把他们点的酒慢条斯理地放在桌上，仿佛没听见那群人说什么。
等放好酒，白楠起身，正打算推车出去，就被人拉住了胳膊。他扭头看向那人，他没想到自己还能记住这张脸。他蹙眉：“放手。”
那人忽然笑了起来，慢慢松开手：“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脾气还是这么大，我也没对你做什么，就想叫你一起喝个酒。”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么多老同学在这，一起喝个酒呗。”
包厢内五彩斑斓的灯光打在白楠那张好看的脸，表情看不真切，他淡淡道：“不用了。”
欲要转身，那个男人又大声说：“哦，对了，忘了你在工作，不能耽误你时间，万一被老板发现是要扣钱的。”
“这样吧，你跟我们喝酒，喝一杯一百，怎么样。陪酒也是你们服务生的服务项目吧。”
那男人不安好心，句句充满不屑与嘲讽。王明安人忍不住了，出声道：“刘才宇，你够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刘才宇喜欢针对白楠，上学的时候就是。他们和白楠没什么交集，而刘才宇家有背景，这次的聚会本就是刘才宇组的局，不敢得罪，他们和大多数时候一样，选择漠视。
这种时候，也只有王明安敢这么跟刘才宇说话。
刘才宇一脸无辜：“什么够了，邀请老同学喝酒而已，而且又不是白白和他喝，给钱的，不耽误他赚钱。”
白楠盯着刘才宇，那么多年过去了，那些经历仍历历在目，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那段时光。
不合时宜的，他脑子忽然闪现出一个少年的模样。
白楠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包厢内的人，目光似乎在王明安身上停留了一瞬，旋即移开，回到刘才宇身上，没什么情绪地说道：“好，我跟你们喝。”
刘才宇傲慢，自私。上学时，他喜欢霸凌，他欺负家境差，没能力同他反抗的人，从而获得满足感；但对于那些在他之上的人，他不敢招惹。人们通常称之为欺软怕硬。
对于刘才宇来说，白楠是前者，尚程是后者。
看到白楠妥协，刘才宇内心的满足感一瞬达到顶峰。他得逞地笑了，说：“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是不会跟钱过不去。”
说话的功夫，几个男生已经倒了好几杯酒放到白楠面前。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一场羞辱，白楠又怎么会看不出？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拿起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一时之间，这场同学聚会变了样。包厢白楠一杯杯下肚，每喝完一杯，刘才宇都会拿出一张红票子往他身上扔，就像可怜路边的乞丐。
但白楠像毫无察觉，一杯一杯往下灌。
王明安甚至走到白楠身边劝他别喝了，但白楠听不见似的。
看着这糟心的场面，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来参加聚会。但同时他又觉得庆幸，之前能跟尚程通风报信。
就是不知道，尚程到哪了。
白楠是不喜欢喝酒，但他的酒量不差，都是早些年练出来的。但眼下他却有点头晕，看来这酒的度数还不低。
胃在烧，口腔喉咙全是苦涩。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听到了包厢开了的声音，接着，身边的声音变得嘈杂，他置若罔闻，一杯杯下肚。
直到他听见王明安见到菩萨似的喊了声：“尚程。”
这一声，将他狠狠定住，酒杯猛地悬在嘴边，酒撒出来了些，至此，全身上下，没了下一步动作。
然而下一刻，手里的酒杯被人夺了去。
尚程就站在他身边。他在酒味熏人的包厢里，闻到了那股专属于尚程的熟悉的清香；他听见尚程在喘气，听出尚程开口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乖，不喝了。”
“轰！”
白楠心尖猛地一颤。
是尚程，真的是他。
尚程一把抓住白楠的手，打算带人离开。
“哎，等等。”
刘才宇一出声，尚程猛地看向他，眼神凶狠暴戾，冰冷到了极点。
刘才宇被瞪得心里直虚，但仍要面子地道：“这桌上的钱，不一起带走吗？”
尚程松开白楠的手，倏地冲向前，一记重拳不偏不倚落在刘才宇脸上，包厢内一阵惊呼，伴随着玻璃杯摔碎地声音。尚程冷声道：“滚。”
不顾身后人包厢的骚动，他将始终没抬起头，看过他一眼的白楠带出包厢。
王明安也在一片混乱中跟了出来。
走到一半，白楠突然停下，尚程急忙问：“很难受吗？”
王明安看眼前这个架势，很懂事地溜走了。
白楠低低说了声：“我要去洗手间。”
尚程抬头看了一眼，走廊前面一点就是公厕，他扶着白楠一步一步往前走。
到了厕所，关上门，吵闹的声音瞬间被隔绝在外，厕所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尚程慢慢松开白楠，问他：“能站稳吗？”
白楠点点头：“能，谢谢。”
他始终低着头，尚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出了他的哭腔。尚程盯着他，低声说：“不客气。”
白楠没再说话，低着头在站在他面前，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面对面站着，像一场无声的对峙，看谁先坚持不住。
渐渐的，整个卫生间就只剩两个人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白楠嘴巴动了动：“你……”
只一个字就让他暴露无遗，彻底装不下去。他在哭，声音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尚程眸中暗影涌动，隐忍道：“白楠，抬头。”
白楠听不见似的，仍低着脑袋。
尚程伸出手，捧起他的脸颊，强势让他与自己对视。
尚程摸到了一片湿润。
白楠不知无声流泪了多久，眼睛通红，脸颊也是，凌乱的泪痕挂在他精致的小脸上。尚程心疼，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柔声问道：“为什么不看我？”
片刻，他又问：“白楠，七年了，你不想我吗？”
尚程深黑的眼眸像一片湖水，温柔又深沉，一不小心，就会溺在其中。白楠看着这双许久未见的眼眸，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以前。
七年，原来他们有这么久没见了。
白楠做的所有心理建设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他哽着声音说：“对不起……”
眼泪还在止不住地流，尚程很有耐心，一直很认真地帮他擦眼泪。
“白楠，我一直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