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衍从丞相府出来的时候可以说是毫发无伤, 任谁也看不出他是被劫过去的,只看那出来时气定神闲的步子说一句去做客也不为过。

  赵溯求爷爷告奶奶, 又去祠堂给祖宗上了好几炷香,好让赵氏先祖保佑他不要再把人看丢了,可怜他一个礼部尚书,可怜巴巴的跑去禁军借了些兄弟才安安稳稳的将司衍送去了驿站。

  顾林风守株待兔,在驿站坐着喝茶,间或逗一逗林念,看着小孩瑟瑟的样子总是想起来小七刚来他身边时的日子, 但林念比小七要活泼,每每逗上几次就会露出羞恼的表情,虽然不敢顶撞或是反抗自己,但眼神却带着一些跃跃欲试。

  小七却是从来都不敢的。

  不, 或者说小七是从来不会对他羞恼的,无论自己做什么,小七总是会一味承受,哪怕是引颈就戮。

  重生到现在已经将近半年, 上一辈子的事情现在想想就好像是大梦一场, 顾林风总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大梦,梦醒了, 人也醒了,但对于小七,他总是有执念的, 或许是那梦中的场景太过惨烈,又或是上辈子死的太过不甘, 所以醒来后总是逃避。

  顾林风觉得自己是个懦弱的人,他不如小七。

  小七走了二十三天, 顾林风在心中默默想了想,原来自己竟是这样想念他。

  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顾林风听到了几声呵斥,过了会儿声音小了点,他觉得有些吵,命人将两边的窗户合上了。

  “殿下!”一个禁军过来禀报,顾林风认得他,似乎是王全晖的手下。

  那禁军一板一眼的跪在门外禀报:“太子殿下,赵大人命属下来报,六王子不肯进驿站,说咱们私自扣押使臣,他见不到司祈不罢休。”

  顾林风有些不耐烦,将手中把玩了半天的空心铃铛放进怀里,十分不情愿的出去收拾烂摊子。

  刚好看到院中司衍正咄咄逼人的质问赵溯,可怜礼部尚书一大把年纪愣是被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一直忙着找司衍,哪里知道顾林风擅自将人家的手下给抓了起来……

  顾林风看的好笑,觉得大家私下管赵溯叫软胖子是十分有道理的,被这样喷了都能面不改色的擦汗,可见脾气的确很好,跟刑部那老头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六王子。”顾林风终于出声,将赵溯从骂海中拯救了出来。

  “六王子歇一歇吧,有什么事慢慢说,这舟车劳顿的,别再累着了。”顾林风说着就让人搬了个椅子,又命人端了个小几放在了院中。

  司衍正发火,突然被叫住,正想转移火力就看见了顾林风身上的太子朝服,于是硬生生的将快要吐出来的脏话咽了回去,瞪着眼睛怒视顾林风。

  俗话说两朝相见,不斩来使,从没有一来就将使臣扣下的先例,这代表要向对方宣战的意思。

  司衍自觉理直气壮,虽然将脏话咽了回去,但还是很气愤的回道:“想必您就是太子殿下吧,殿下让我歇一歇,我不知道怎么歇,我的手下都被顾朝抓了,您是不是得先给我个交代。”

  他说着就要坐到院中的椅子上,谁知顾林风先他一步坐了上去。

  “你!!!”司衍被抓去丞相府都没这么生气,眼下是真的要控制不住了。

  顾林风却笑了笑,云淡风轻道:“六王子多担待,孤身子不好,不能久站,您既然不想进去好好谈,孤就委屈自己一下坐在外面跟你谈谈吧。”

  奚落!绝对是奚落!

  司衍想到叔父提及的计划,努力将怒气压了下去,憋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好啊”出来。

  顾林风又道:“孤知道六王子生气,可孤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六王子是北境来的贵客,是我大顾朝尊贵的使臣,结果还没进驿站就被人劫走了,要说不是里应外合,估计六王子自己都不相信。”

  司衍不料顾林风会这样说,他忍不住反驳道:“这是你们大顾的错误,本王来使,却在大顾的地盘上被抓走,岂不是你朝的失误?”

  顾林风却摇摇头,惋惜的说道:“六王子久居北境,想必不知我大顾的律法,像您这样尊贵的人在大顾境内出了问题,自然是要从上到下一一查过的,免得有漏网之鱼再次对六王子不利,破坏两国邦交,您放心,如果司祈使者确定没有问题,我朝必定将人完完整整毫发无伤的还给您。”

  “毕竟……”顾林风拉长声音道:“陛下连丞相都抓了起来,六王子总不会还担心我朝徇私枉法吧。”

  ……

  司衍被说的哑口无言,赵溯听的胆战心惊,生怕太子殿下真的将人逼急了打起来,战战兢兢的躲在禁军身后。

  谁料过了片刻,司衍突然转身进了驿站,只说了句“希望太子尽快给本王个交代”。

  这就是妥协了。

  赵溯拍拍胸口,是谁跟他说太子殿下好相与的?

  这就算放在他们礼部也是个人才。

  等回到了太子府顾林风才觉得一身疲惫,人无畏而无敌,有念则有勇。

  只是到底太累了,耗费心力、勾心斗角,而得到的权势和胜利欲甚至还不如同小七玩几个铃铛来的开心。

  司衍有勇无谋,他轻轻松松就让人换掉了那位“叔父”给他的信,又用司祈逼怒他,只怕猴子就快跳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