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殿殿下……”赵溯打听了许久才终于在城楼下的馄饨摊前找到顾林风。

  这太子殿下忒不靠谱, 好好的差事不干跑来一个摊子前打发时间,体察民情么?

  顾林风不紧不慢的把手中的汤勺放下, 笑着打趣赵溯:“赵大人的鼻子忒好使,孤这才刚用上饭,你闻着味就找来了。”

  “哎呀殿下!”赵溯擦擦头上的汗,皱眉道:“您别玩了,出事了。”

  顾林风讶异道:“出什么事了?”

  他是故意把司衍交给赵溯去迎的,为的就是试探试探司衍,眼下赵溯没陪着人反而来找自己, 难道是……司衍出事了?

  赵溯弯腰低声禀报道:“北境六王子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顾林风敛了神色,将手中的馄饨推给林念,站起来问道。

  赵溯压低了声音将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言罢又愁道:“这可怎么办?谁能想到天子脚下, 在驿站里居然能把人弄丢了,这下可怎么交代……”

  他是礼部尚书,本以为这不过是走形式的差事,谁能想到真会出事!

  这下完了。

  顾林风也沉了脸色, “是啊, 天子脚下,居然能在驿站里把人弄丢了。”

  赵溯脸色更黑了, 他压得了一时压不了一世,再找不到人就得上报皇帝了,到时候一个失职之罪肯定是跑不了的。

  “现在该怎么办?”赵溯看着顾林风, “最好是在上报陛下前把人找到,您看看有什么法子吗?”

  顾林风觉得头疼, 北境这些人没一个好玩意儿,他抚了抚眉头, 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去天庆府请冯少康带人搜一搜,动静小点,孤去驿站看看。”

  赵溯连忙带人去请冯少康,顾林风拎着林念去了驿站。

  驿站还维持着刚刚司衍消失时的样子,驿站的官兵都是些兵混子,平日里吃吃喝喝,大多是走关系上位的,这次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一个两个的躺在地上□□。

  还有司衍带过来的人,那些人是真正的兵士,顾林风知道这些人就算跟皇家影卫比也不差多少,此时也都躺在地上□□。

  这么多人连个活口都没抓到?

  顾林风只瞥了一眼便让人将这些人都捆起来,不顾此起彼伏的求饶声,转身走了出去。

  司祈看他二话没说就将自己的人都抓了起来,怒道:“你是哪个,居然敢抓我们,我们北境的兵士可不归你们大顾管,现在你们把我们六王子弄丢了不去找,反而将我们都抓了起来,这就是大顾的待客之道?”

  顾林风等的就是他说话,闻言停了脚步,转身问道:“你是?”

  司祈将胳膊挣扎出来,高抬着下巴答道:“我是北境来的使臣。”

  “哦。”顾林风点点头,“所以呢?”

  司祈气得险些爆粗口,大声道:“即便是战时,你们也不能对使臣无礼,现在这是在干什么?将我们捆起来就是你们大顾的待客之道?”

  顾林风静静地听他说完,神色不变的回道:“使臣误会了,孤并非是对北境来使无礼,而是为了你们好。”

  “六王子被劫,这么多随行官兵看着,居然连个活口都没留下,孤觉得奇怪,所以请各位去刑部坐坐,等六王子归来自会放了各位。”

  顾林风说完直接让人堵了司祈的嘴,不再看他一眼,他不管这司祈是装的还是真的,把人拉去刑部走一圈再说。

  另一边赵溯请冯少康带人在京城内搜索,一直到了晚上都没找到人。

  马上就是宫宴,不能再拖了,顾林风只好和赵溯一起回宫禀报。

  皇帝龙颜大怒,骂了一顿,又让王全晖协助顾林风找人,责令必须得在明日午时之前把人找到。

  可喜的是,人还真的找到了。

  *

  勤政殿。

  皇帝有些不敢置信,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问了一遍:“丞相府?”

  王全晖木着脸点点头,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卑职昨日让禁军将城门关闭,在城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一点线索,后来去刑部问话,那些跟着六王子的人招了。”

  “他们有个使臣叫司祈,跟丞相勾结将六王子藏了起来,试图嫁祸太子殿下,但没想到去迎人的只有赵大人一个,只好先将六王子劫走,藏在了来水巷的一个小院子里,卑职去的时候六王子还昏迷着。”

  皇帝仍是不敢相信,他不信这么蠢的事情是唐棣干出来的,但人证物证俱在,即便是他也说不出来别的。

  于是只好问道:“丞相怎么说?”

  “丞相不承认。”王全晖回道。

  皇帝听他这么说反而放了心,想了想才道:“把人带过来朕亲自问问。”

  “是。”

  王全晖回完话便退了出去,他站在勤政殿外等了会儿,一炷香不到的时间皇后就匆匆赶了过来。

  “王统领。”皇后同王全晖打了个招呼,对同样候在外面的赵由道:“赵总管,本宫想见陛下。”

  赵由有些难做,苦着脸推脱道:“娘娘,陛下刚刚吩咐谁都不让进去,您看……”

  皇后闻言扭头看了看王全晖,王全晖便冲她点点头,示意赵由没说假话。

  皇后急得要死,但皇帝发了话,那便是谁也不准进的,她只好先在外面候着。

  她绝对不相信父亲会为了陷害太子而跟北境使臣勾结,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半个时辰后,勤政殿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唐棣从里面走出来,表情却有些灰败。

  “父亲。”皇后连忙上前扶住他,关切道:“怎么样?陛下有说什么吗?”

  唐棣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双老眼里都是浑浊的黄色,看的唐仪仪心里颤了一下,但她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就见王全晖重新将唐棣捆住双手。

  “王统领这是何意?”皇后有些生气。

  王全晖顿了下,委婉道:“陛下并未下释放令。”

  所以问完话得接着把人捆起来。

  皇后深吸了口气,冷声道:“劳烦王统领稍等片刻,本宫去见陛下。”

  “娘娘,”唐棣突然喊了声,他嗓子哑的厉害,像是哭喊过后没有一丝生气的风箱,他抓住皇后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娘娘回吧,陛下累了,娘娘不该为了无关紧要的事扰了陛下休息。”

  “父亲!”皇后满不赞同的看着唐棣。

  然而唐棣并未多说什么,只好拍了拍她的手便跟着王全晖走了。

  皇后慌张的看了眼勤政殿的方向,又回过头喊了声父亲。

  这一声里带着委屈,带着不解,也带着慌张。

  唐棣不让她去找皇帝就是要认罪的意思,可她绝不相信她的父亲能作出这样愚蠢的事,除非……除非有能让他不得不承认的证据。

  唐棣脚步顿了顿,到底是没有回头,步履蹒跚的跟着王全晖走出了勤政殿。

  待到一丝人影也看不见的时候赵由轻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娘娘,还要向陛下通报吗?”

  皇后摆了摆手,扶着亭竹的手走出了勤政殿。

  亭竹担心的看着皇后的脸色,安慰道:“娘娘别担心,大人不让您去见陛下肯定是为了您好,眼下事情不明朗,娘娘等等再说。”

  皇后却摇摇头,“来不及了。”

  不等亭竹再问,皇后便说道:“此事来的蹊跷,北境六王子被劫这种大案能在一天之内破了本来就不正常,最后居然还查到咱们家,说没有猫腻想必陛下都不信。”

  “父亲绝不会做这等通敌的事,但他认了此事,就说明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怕是……”皇后拧着秀眉抬头看了看这四四方方的天空,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良久,才轻声道:“怕是为了保全本宫。”

  “可此事分明与娘娘也无甚关系!”亭竹不解道:“咱们可没跟北境那边的人接触过。”

  “你忘了无境了吗?”皇后提醒道:“元圭粉一事陛下迟迟未有旨意下来就说明无境不能动,当日事情直指本宫与无境,本宫心里清楚,陛下是信无境多过本宫的,可他最后却要了无境的命,你说,这是为了什么呢?”

  “可元圭粉……”亭竹突然闭上了嘴,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小声道:“元圭粉确实……”

  “元圭粉确实是咱们给太子下的。”皇后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当年陛下登基,迫于众臣压力先封太子,这才得了那些东宫遗属的支持,本宫日夜守着他,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想法,便找人弄了那药借大昭寺的手赠与了太子,这事陛下一清二楚,才会在第二年给沅心和太子赐婚,以保万无一失。”

  “如今事发,陛下跟本宫是一条船上的,自然要保全本宫,可他同样也保了无境,不过是无境身上有他不得不妥协的秘密,后来无境身死,他再无顾虑,便容不得本宫了。”

  “此次北境六王子的事,虽不是父亲做的,但陛下一定顺水推舟,说不得还有当初天庆府的事压着,才会在这次一并发作出来。”

  “亭竹,”皇后像是累极了,无力道:“太子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