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本也只是想要给皇后一个教训, 因此在亭竹主动认罪后便将此事止于这一步,没有非要查出来幕后的主使。

  只是在皇后退下前, 说了句,“皇后,过几日天庆府要与张鄀周家的小姑娘成亲,你替朕备一份礼吧。”

  “……是。”皇后看了皇帝一眼,惊讶过后便低头应了声是。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皇后有些没站稳,胡离已及时扶了她一把才没当场摔倒。

  亭竹藐视国法,派人私闯大理寺, 已经被带下去转交刑部处置,算是将此事担下了,皇后努力站稳身子后便将胡离已推开,头也没回的出了勤政殿。

  *

  第二日, 圣旨便下到了天庆府和将军府,为两府赐婚,冯老爷子接了圣旨,又让人将胡卜恭恭敬敬的送走, 冯少康冷眼看着, 撇着嘴不说话。

  冯老国公瞪了他一眼,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 训斥道:“看什么?来日宾客都到了天庆府,你若还是这个样子,我就把你腿打断了锁房里, 让你媳妇儿出来招呼宾客!”

  “祖父!”冯少康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这是冯老国公说出来的话, “我还是您亲孙子吗?您想把我关房里让那个母老虎出去抛头露面?咱家是娶新妇还是嫁女儿啊?您还是我祖父吗?”

  冯老国公啪的一下将拐杖杵到了冯少康身上,骂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祖父?不就是让你娶个媳妇儿, 还是张将军家的独女,怎么,人家辱没了你冯二公子?你还想逃到太子府,丢人都丢到别家去了……”

  冯少康瞬间没了底气,小声嘟囔,“那不是太子哥哥嘛,又不是外人……”眼看着拐杖又要扫到自己腿上,他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胸口道:“祖父!您这是要打死我!”

  冯老国公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谁跟你是一家人?陛下才跟你是一家人!你当我为什么非要你娶了张家的姑娘?还不都是陛下的意思!现在圣旨已下,你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张小姐什么时候进府,你什么时候出门。”

  “李南,”冯老国公指了指冯少康,吩咐道:“看好你主子,成亲前他要是再敢偷跑出去,我打断你的腿!”

  李南吓的一哆嗦,连忙点头应是。

  他家主子就从没老老实实的在房里待过,每回禁足必得惹出点事来,老太爷这是在拿他的腿逼他主子啊。

  冯少康气的要死,却又无可奈何,胸腔气的鼓鼓的,喘着粗气,瞪了冯老国公一眼,扭头跑了出去。

  李南吓傻了眼,直觉自己的腿是保不住了,双膝一软跪了下去,磕磕巴巴的,“太……太爷。”

  冯老国公的拐杖敲了敲李南的肩膀,着急道:“还不快去追?”

  “啊?”李南迷糊了一下,他的腿保住了?顾不得肩膀处的疼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

  冯少康只跑了几步便没了力气,伏在假山的石头上喘气,李南追了过来,看到人的那一刻长呼了一口气。

  他的腿暂时保住了。

  “主子……”李南小心的叫了一声,试探道:“奴才扶您回去休息?今儿膳房做了些乳酪,淋了蜂蜜,可香了。”

  冯少康咣叽踹了他一脚,怒道:“小爷我缺那点糖吃?”

  李南被踹的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没站稳便掉进了旁边的湖里,湖面上薄薄的一层冰瞬间裂开,激起一片水花。

  冯少康吓了一跳,他一急之下踹了人一脚,却没想把人直接丢进湖里啊,反应过来后连忙喊人,一群护院赶过来,紧赶慢赶在李南彻底淹进去之前把人捞了上来。

  “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冯少康吓坏了,看着李南浑身冻的直打哆嗦的样子,不敢再说要跑出去的事,随手拽了一个人吼道:“去叫大夫。”

  那被拽的吓了一跳,看着二少爷这般发怒的样子,磕磕巴巴道:“有人去叫……叫了。”

  冯少康手劲一松,那护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被揪住了领子:“你再去一趟,就说我落水了,去把人叫去我院子里,”他说罢又喊了前面抬着人走的几个护院,“把他也送去我院子里,动作快点。”

  这样应该能快点到了吧,主子落水和下人落水,速度肯定是不一样的,冯少康松了口气,又开始催人。

  吵吵嚷嚷的总算是和大夫在同一时间赶到了,冯少康不等人行礼就连忙摆手,“快给他看看,刚刚掉进湖里了。”

  “是……是。”大夫擦了擦头上的汗,连忙凑了过去。

  ……

  好不容易折腾完一场,冯少康已是身心俱疲,累的趴在榻上喘气。

  有小侍女进来收拾,见状轻声请示,“二少爷,要把人挪走吗?”

  说的是李南,李南在里间冯少康的床上躺着,喂了药正睡着,冯少康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不用,让他在那儿歇着吧。”

  到底是心虚,冯少康说完又猛的坐了起来,问道:“他确定是在睡觉吧?”

  可别是死了……

  侍女不明所以,手上刚收好的湿衣服都吓的掉在了地上,“睡……睡着呢。”

  “那就好……”冯少康松了口气,又趴回榻上,“你先下去吧,让人给我送套被子来,我躺这儿歇会儿。”

  ……

  相比天庆府一片鸡飞狗跳,将军府倒是平静无波,张灵楠跟在张鄀周后面规规矩矩的接了圣旨,等传旨的人走了后便回了闺房,算着日子缝嫁衣。

  张鄀周在张灵楠闺房外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几次欲言又止,还是没进去,只叹了口气便转身去了书房。

  这道旨意一出来,京里大大小小的茶楼又有了新的谈资,顾林风了却一桩大心事,算计着再差几日太后能喝皇帝商量好给他退婚的事情。

  等都算计完,又从郑榛那里得知了皇后一事的始末,心情便更好了,便让人准备了一些东西,十分惬意的在明月轩听戏。

  戏班子是京城里最有名的兴粹班,元喜让人在明月轩后面的小阁楼上摆了台子,又在人在一楼摆上了各色点心美酒,顾林风上下扫了几眼,十分满意,便大手一挥将下人放了半天假。

  言说孤这里不用伺候,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趁机喝酒赌钱也使得只一点,不许闹得太多耽误了差事。

  府里没别人,连元喜都被他赶去陪三福,顾林风便拉了小七坐在毯子上吃点心。

  主要是他吃,小七喂。

  不远处传来几声婉转的戏声,顾林风靠在毯子后面安置的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小七说话。

  小七自那晚之后便不敢再提开铺子的事,连带着看见顾林风身子就忍不住的细抖,强忍着想躲的欲.望跪在坐边上端着盘子喂顾林风。

  顾林风闲了,又赶上心情极好,自然不会错过他这点不自在,便打定了主意要调.教人。

  就在小七又一块小栗子糕递到嘴边的时候,顾林风的嘴忽然就闭上了,带着些似笑非笑的目光,就那样看着。

  “……”小七愣了一下,那只手忽然就变得有些无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人看起来也可怜巴巴的。

  顾林风打定了主意不开口,不过几瞬,小七忽然就败了下来,改为双手捧着那块小栗子糕,离顾林风的嘴边远了些,轻声求饶,“殿下……”

  “嗯?”顾林风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刚好被楼上字正腔圆的婉转声盖过,小七便只听到了一声轻哼。

  更害怕了。

  “殿下不吃了吗?”小七小心问道。

  顾林风轻轻摇了摇头,但也没给提示。

  小七会意,那就是还要吃,只是要看他怎么喂了。

  喂的好,就吃,喂的不好,那就先举着吧。

  小七无所谓自己举多久,只是舍不得殿下饿着。

  殿下一直胃口不好,他想哄殿下多吃些。

  哄殿下多吃些……

  小七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

  殿下好像很喜欢他那样哄,小七想着想着便有些不自觉的发颤,完全是条件反射,被欺负的狠了,光是想想就忍不住的腿抖。

  小七将手里的栗子糕放回盘子里,又倒了杯牛乳,将衣裳解了,嘴唇在杯沿抿了一口,瞬间染上了一抹白,然后闭了眼睛,轻轻吻在了顾林风唇边。

  顾林风终于微微张开了嘴,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吮吸够了才将人分开,眼睛落在小七已经有些红了的耳垂上,忽然伸手捏了捏,笑道:“小七若是个女子,孤定然不会再去逛手炉铺子。”

  那得是胭脂水粉,古玩玉器,再打上几双玉质的耳环,挂在那被逗得红的沁血的耳垂上,再将那个没了铃舌的小铃铛系在脖子上,红线勾着,另一头缠上他的手指,只消他一动,小七便会近他一分。

  他再把人按在怀里,如珠如玉的,都是他的宝贝。

  顾林风的眼神实在太有侵略性,小七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着,奈何殿下说的是手炉铺子,他实在不敢搭话。

  毕竟……明月轩的正殿里,那幅壮阔的江南百景图下,还掬着他的半捧眼泪。

  等着换金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