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得知了他的名字，他叫陈肆年。
我本以为他会忘记那天晚上的事，可没想到他第二天又来了，还指名要我作陪，
“听着，好生伺候着，你要是飞黄腾达了，别忘了当初可是我送你上去的。”
领班眼里流露出一丝贪婪，我难得在他脸上看到他对我的“奉承”。
我想着只要我不够显眼，保持安静，就不会生事端，
可惜啊，终究是我想得太美了。
陈肆年对我的“不体贴”感到不满，但他又很乐意亲自教我，
在我又一次试图躲避他的接触时，他彻底发火了，
我看见那把枪被明晃晃地放在桌上，父母死去的惨叫，妹妹的悲泣，令我陷入痛苦的回忆，
“我再说一次。”
不用他再说了，我像只飞蛾般扑进他的怀里，牙关打着颤，哑着嗓子开口，
“别杀我，别杀我，我害怕呜呜呜。”
许是见我的模样太过匪夷所思，陈肆年收了枪，又换了副嘴脸，温柔地拍着我的背，“好啦好啦，小意别害怕啦，我说着玩的。”
“我听话，我听话。”
我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我甚至敢想象，我这样卑贱的人要是被他随随便便杀死，除了妹妹会为我难过，应该就不会再有人了。
我献祭般献上我的唇，一下又一下，我再也感觉不到恶心了，因为我自己就是个恶心的人，
他那天很高兴，给我了不少钱，他只是抱着我，时不时把玩我的手脚，
“你像个艺术品。”
“什么？”
“美好得近乎破碎，让人想私藏又想摧毁。”
我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那一瞬间，我头皮发麻，
“不……不……”
我在死亡的恐惧之下，拒绝了他，
陈肆年很不满，也是，他这样自大的男人，可能是第一次在我嘴里听见拒绝吧？
我闭上眼准备接受一个恶魔的怒火，却没想到他只是冷冷地摔下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会后悔的，陶意。”
获得专宠的男人一瞬间失去福泽，我忍受着别人的讥笑，却没想到会被领班驱逐，
“你快滚吧，不中用的东西，你还在这要是碍了司令的眼怎么办？”
也许是出于之前对我的那点“讨好”，这令他更加耻辱，仿佛我是他横行饭店的黑历史一样，见证了他的懦弱，
可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它来钱比一般工作要来得太快了，我摇摇欲坠，甚至思考要不要跪下求他，
领班扒了我的衣服，将我一脚踹倒在地，“你得罪了人就赶紧死远点，我可惜命呢。”
我好冷，我也好痛，我痛我的身体，我更痛我的心，
“啊——”
绝望之中，我听见领班惨叫一声，随后自己便被披着衣服抱了起来，
这样一冷一热，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我捂着鼻子抬头一看，是陈肆年，
他怎么来了，他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是来欣赏我惹怒他的窘迫的吗？
我有些昏沉，趴在他的肩膀上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上一次被这样抱起是爹爹还在的时候，我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暖，忍不住蹭了蹭，
陈肆年好像很高兴我的亲昵，他抱着我上了楼，后面有人拖着领班，我听见他的身体一次又一次撞在楼梯上，
“谁让你自作主张碰我的东西的？”
“司令，爷，您听我解释！我以为……”
“什么以为？你怎么敢动他的？没看见他身上贴着我的标签呢？”
我好没用，我又哭了。
我看见那个前不久还高高在上的领班，现在爬过来抓着我的鞋求我原谅，
因为陈肆年说了，我的一句话，能决定他的生死。
一个东西，也得看是谁的东西，对啊，在他们眼里，我根本就不属于我自己，
原来权力能这样使人惧怕，就像我怕陈肆年那样，
“不知道，我害怕。”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不想沾染这些东西，
陈肆年听见我有气无力的声音，才发觉我已经开始烧起来了，
我只记得他又开始发火，好像心爱的玩具被人弄坏一样生气，
领班的哀嚎声离我越来越远，我头一偏，又晕了过去，
光怪陆离的梦使我害怕，短短一个月内，我经历了太多事，导致这一场烧像要把之前的那场也烧回来一样，
我在病房里，护工小心翼翼地为我端水送药，
第一次被人这样服侍，我不好意思地向她表示感激，她有些惊讶，接着便有些拘谨地出门了。
“脸色好白，跟个马上要消失的仙女一样。”
我看着阳光在我手指间穿梭，闻言立马抬头看过去，
陈肆年身上还带着股烟味，我有些难受地眯起眼，
“哟，没看出来，你还会斜眼横人呢？怪好看的。”
“什么小仙女，你就是只红眼白皮小兔子。”
陈肆年把手搭在我的额间，自言自语道，
“还好没死，不然我上哪再找一个这样的？”
我知道，是他救了我，
我弯下脖子，把脸贴在他的掌心，“谢谢爷。”
我知道的，他喜欢我这样乖巧。
果然不出所料，他很满意，顺势捏了捏我的脸，说出一句令我茫然的话，
“好乖，给你点奖励，从今天起你就代替原来的领班了，懂吗？”
我呆呆地看向他，看向这个赐予我高人一等身份的男人，
“高兴傻了？没事，以后好好听爷的话，别惹爷生气。”
“小意听懂了。”
我听见我的肉体违背了我的灵魂，乖顺地说出了这句话。
到底是为什么呢？是因为那个怀抱，还是他为我出了口恶气，还是他给我升职？
不，我清醒地告诉我自己，这叫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他真的很想驯服我，看来是我执拗的反骨，让他这样得趣，
出院的那一天，我披着陈肆年的衣服走在他身后，
我对我自己说，你明白自己的心就好，不要陷进去了，你只是个供人赏玩的货色，从今天起，你要忍辱负重，学会逢场作戏。
青涩的陶意终究没能被救活，他死在了医院里，永远的，寂寥的，平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