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过得很快,八月末毕逍被迫回去排练,准备九月份的迎新晚会。
毕逍大一加入了学校的音乐社,在乐队里担任键盘手。
他最初学钢琴,还是跟彭旭昇一起去的,报的同一个机构,但彭旭昇学了四五年,而他学了四五个月。要是被洪叶发现,自己辛苦栽培他去当“钢琴家”,他却转头去玩不三不四的乐队,肯定气得跺脚。
迎新晚会有线上直播和线下观看两种形式,在学校音乐厅举行,由于座位有限,只在新生中抽取部分同学获得门票。
毕逍作为内部人员,获得了一张vip分票,送给了彭旭昇。
这是彭旭昇第一次看他演出。
音乐厅的座位都坐满了人,乌泱泱的一大片,聚光灯一暗,谁也看不清谁,只有五颜六色的荧光棒在热烈挥动。
彭旭昇坐在第二排靠左,正对着毕逍,可以看清他的样子。
——张扬肆意,意气风发,完全让人移不开眼。
舞台上的毕逍发着光。
周围的人都在欢呼和呐喊,身体随着音乐声摇摆,场面非常热闹。
而他直勾勾地盯着毕逍。
毕逍穿着黑色的乐队队服,衣服背面印着巨大的乐队logo,镭射字样,在舞台灯光下特别闪。他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银色项链,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摇荡,晃得他心神纷乱。
在自己热爱的领域里发光的毕逍,特别酷。
毕逍刚上场的时候,也在找彭旭昇。
手指在键盘上抚过的同时,目光也扫过观众席的前排。
最终落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他勾唇笑了笑。
一颗心安然落回平地。
他们这次表演的是一个串烧节目,排练了很久,因为于他们而言有些难度。上场前所有人都多多少少有点紧张,他也不例外。
但跟彭旭昇对视那一瞬间,什么紧张情绪都消散了。
演出时,他整个人都沉浸在音乐中,别无杂念。
演出结束时,他脑中浮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他特别、特别想,在掌声响起那一刻,跳下舞台,冲上去,抱住自己男朋友,吻上他的唇。
原来音乐会使人肾上腺激素飙升,恋爱也会。
……
演出很顺利,当晚毕逍就重色轻友了一回,表演完丢下社团的同事,跟彭旭昇跑了。
两人的学校离得不算近,坐地铁也要坐好几站,开学后见面的机会反倒少了。
但一些重要的日子,还是一起过的,比如跨年。
跨年遇上期末周,所以两人抱着专业书,找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打算一边复习一边跨年。
“你觉不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眼熟?”毕逍看着满桌子的书问。
“嗯?”彭旭昇抬头,“初中的时候?”
以前他们也会被叫到一起写作业,表面心平气和,背地里暗暗较劲,恨不得把对方卷死。
毕逍敢说,他跟彭旭昇一起写作业的时候,比他考试的时候还要专注和认真。
而今时过境迁,他们的关系已不同往日,不再争锋相对。
但又好像没什么不同。
毕逍将便签递给彭旭昇:“这是我的计划,我会在零点前背完。”
彭旭昇也将自己的纸条递给他:“我的。”
“没做到什么惩罚?”
“对方随便提。”
“行。”
对话结束,干脆利落。
两人都全身心投入学习中。
谈恋爱归谈恋爱,学习的事情不能马虎,较劲的事情也不能落下。
十一点五十四分。
毕逍将书一合:“我背完了。”
彭旭昇摘下耳机,拿过他的书,说:“抽查。”
毕逍抱着胳膊:“随便抽。”
两人一问一答,几个回合下来,毕逍都背出来了,彭旭昇笑了笑:“不错嘛。”
“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彭旭昇将专业书递过去:“还有两页就看完了。”
毕逍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五十八分了。
“你放水啊?”
要不是抽查了他,彭旭昇说不定就看完了。
“看不完了,我愿赌服输。”
毕逍盯着他。
“说吧,你想提什么要求。”彭旭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毕逍不太高兴地说:“我们是公平竞争,你这样一搅和,我就算赢了,也赢得不舒坦。”
彭旭昇看他神色不对,开始哄人:“我总不能为了赢你,囫囵吞枣在六分钟内看完两页书吧?你是实打实地背完了。”
毕逍却话音一转:“不过——既然我赢了,那你说到做到,对吧?”
彭旭昇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他揣摩着对面人的表情,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毕逍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往前倾,和他凑得很近。
咖啡馆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彭旭昇闻到了淡淡的咖啡味,忍住了吻上去的冲动。
他试图转移注意力:“这首歌挺好听的哈……”
毕逍冷酷打断他:“我的要求是,第一次,我要在上面。”
彭旭昇:“?”
周围的人都发出了哄闹的声音。
两人一愣,同时转头,看见正对面的商务楼的电子屏幕跳到了零点,天空中飘起了细密的雪花。
“下雪了?”
两人走过去,把眼睛贴着玻璃上,努力往外看,幼稚得像两个好奇的小孩。
“假的。”毕逍看了一会,无语地说:“人工造雪。”
彭旭昇也笑出了声:“但还挺有气氛的。”
他将手搭在毕逍的腰上,轻轻搂住,贴着他的耳边说:“新年快乐。”
毕逍环顾四周,见大家都忙着庆祝新年,看雪的看雪,拍照的拍照,发朋友圈的发朋友圈,没人注意他们这个角落,于是他扭头在彭旭昇的嘴角亲了一下。
顺带说了一句——
“新年快乐。”
毕逍嘴角噙着笑意,看来心情不错。
彭旭昇抓住时机,立刻问:“你刚刚的要求能不能换一个?”
毕逍表情一凝:“滚。”
彭旭昇默默望天。
不仅没改变某人想当1的想法,还收到了新年第一声“滚”。
今年真是个好年。
……
跨年结束后,两人一直到寒假才见面。毕逍给彭旭昇过完生日,他们才订了回家的车票。
他们买了同座的车票,却假装不同车程,分两拨回了家。被问起有没有看见对方,也装作不知道。
这次彭旭昇的生日,彭东忘了,过了好几天才想起来,给彭旭昇发了个红包表示歉意。
彭东跟池莉薇是和平离婚,虽然理念不合,但闹得不难看,离婚后为了彭旭昇,还假装和睦地在一起居住过一段时间。
虽然两人离婚了,但不影响两家的关系,父母之间依旧有往来和联系。春节闲下来,两人家打算像前几年一样,聚一聚,一起吃个团圆饭。
以前毕逍是最反对的,但今年洪叶提出来的时候,他一声都没吭,心里还很高兴,因为他跟彭旭昇就能顺理成章地一起过年了。
他们关系的变化,连洪叶都开始察觉不对。
除夕夜当天,洪叶在厨房里准备年夜饭,毕逍走过去洗了个苹果。
洪叶叫住他:“哎你等等。”
毕逍咬了一口:“怎么了。”
“你别光顾着自己吃,给旭昇也洗一个。”
毕逍:“哦。”
他又从水果篮里挑了个苹果。
一点不情愿都没有。
洪叶狐疑:“你什么时候这么主动了?”
毕逍莫名其妙:“不是你让的吗?”
话虽如此,但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洪叶皱了皱眉。
毕逍怕她继续琢磨下去,补了一句:“我今天心情好,抽到了想要的皮肤。”
洪叶举着锅铲,在背后训他:“又打游戏是吧!”
毕逍加快脚步溜远了。
这次的晚饭是池莉薇和洪叶一起下厨,一边聊八卦一边做饭,其乐融融。
毕振文跟彭东许久未见,两人在客厅,开着电视,聊着基金,聊得热火朝天。
而卧室里,毕逍将人压在身下,扯着对方的衣领,呼出一口白气,喷在彭旭昇脸上。
他凶神恶煞地问:“说,我上次的要求什么时候实现?”
“这么急不可耐了?”彭旭昇笑着摸了摸他的脸。
毕逍将他的手拍开,“我是怕你反悔!”
“你在上面也不是不行……”彭旭昇咬了一口他的喉结,慢条斯理道:“但是可能有点累。”
毕逍被他撩得心旌摇荡,但还是用膝盖戳了一下他的肋骨表示不满。
“大过年的想打架啊?”
彭旭昇认真地说:“可以,谁赢了谁上谁。”
毕逍咬牙切齿:“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彭旭昇学过跆拳道,真打起来,他打不过他。
彭旭昇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大过年,别生气。”
毕逍:“……”
好,更气了。
“吃饭了——”
屋外,池莉薇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峙。
彭旭昇揉揉他的耳垂:“该吃饭了。”
毕逍不服气地在他脖子啃了一口,才从他身上下来。
彭旭昇非常好脾气地整理好了领口,用高领毛衣遮住了毕逍留下的痕迹。
没办法,想当1,要有耐心。
……
众人落座,但彭东不在。
池莉薇示意彭旭昇:“去阳台叫你爸吃饭。”
彭旭昇起身朝阳台走去,拉开阳台门,冷风直直灌进来。他只穿了一件高领毛衣,被风吹得瑟缩了一下。
彭东在打电话,指尖夹了一根点燃的烟,地上好几根烟头。
彭东以前很少抽烟,彭旭昇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大的烟瘾。
他打电话的语气很不好,声音压得很低,但能听出浓烈的烦躁。
彭旭昇等了一会,见他没有要结束的意思,才叫了一声:“爸。”
彭东这才回过头。
“该吃饭了。”
彭东掐灭了烟,对电话那头说:“行了不跟你说了,过年也别打电话给我,我不想讨个不吉利。”
挂了电话,他看向彭旭昇:“走吧。”
……
吃过饭,毕逍和彭旭昇窝在沙发上看春晚。
春晚很无聊,但跟对方在一起,好像会变得有趣一点。
两人不敢坐得很近,中间还故意放了两个枕头,都在低头玩手机,看起来谁也不搭理谁。
毕逍:这个小品真是无聊透了。
男朋友:要不要做点有意思的事
毕逍:?
只见彭旭昇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副牌。
毕逍问他:“哪来的?”
“刚刚在你房间里找到的。”
毕逍:“?”
我怎么不知道?
“两个人怎么玩?”
他话音刚落,毕振文就坐了过来,说:“我也来。”
说着又把彭东也喊了过来。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四个人打牌,两个人对着平板追剧,至于春晚,理所当然地就成了烘托气氛的背景音。
这年算是过得比往年都热闹。
然而,狡诈如毕振文,简直是牌场老手,坑了毕逍好几把,输了上百块。
对着毕逍幽怨的眼神,毕振文嘿嘿一笑,又一手顺子打出,轰轰烈烈地再次结束了牌局。
毕逍:“……”真不想玩了。
背景音里传来倒计时的声音。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过年好!”
“叮咚。”与此同时,毕逍收到了两条来自“男朋友”的消息。
男朋友:新年快乐。
男朋友:[向你转账520元]
新年第一个红包。
刚才输的瞬间回本了。
一片欢声笑语里,毕逍借着沙发上的枕头,勾住了彭旭昇的手。
他翻开彭旭昇的手掌心,在掌心上,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写下:
新年快乐。
新年,新岁。
愿新年,胜旧年。
毕振文收拾着散落一地的牌,彭东在帮忙收拾桌面,洪叶从厨房端出一锅热气腾腾的汤圆,池莉薇在喊他们去吃。
彭旭昇的手心有点痒。
他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毕逍满是笑意的双眸。
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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