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选的……”杨布不敢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他对着唐画屏狂笑,身上的铁锁都被他笑的颤抖,安思被他笑的心慌,即使在安瑞泽身侧,也抓着自家伴侣后退。

  直到安瑞泽借着衣袖的掩饰,轻捏了下他的侧腰,偷偷给了他安抚,他才不至于退到墙上去。

  “我能不去吗!我…要是……不进入……阵眼,不就成了……承影阁的……千古罪人!……”

  唐画屏僵硬在原地,任由郎宫抱着,好半天才听见他说。

  “怎么会……你是大师兄啊!他们怎么会把你当做罪人看待……”

  “怎么……不会……”杨布轻蔑地笑着,他的眼神如刀子般落在郎宫身上。

  安思看清楚了,那眼神分明是嫉妒,却又带着不甘的恨。

  “当初……只有……我和师尊,只有……我们可……进入……阵眼……”杨布陷入更深刻的回忆,眼神越加可怕。

  唐画屏注意到他盯着郎宫,便将他推到身后,用身体抵挡住杨布的目光。

  杨布觉得没意思,偏过去眼神,继续说道。

  “几乎……所有的弟子……都以为……我会去……阵眼,因为……这样的牺牲……最小,他们……都默认为……这事就应该……我去……”

  “事关于你,没有人可以左右你的决定!”逍遥娘子打断他,反驳道。

  而且嫌弃他说话太慢,喂了他暂时修复的灵丹,这里的修士那个也不好惹。

  根本不怕他胆大妄为,把话说完,交代清楚再挨打也不迟,大不了就是失手把他屎给打出来……

  吞了灵丹之后,杨布说话果然利索很多,他讨厌被人施舍,恶狠狠的瞪着侮辱他的人。

  “不!当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就应该你去做时,你就不得不去!你没有体验过那种强行被人寄予厚望,笑着送你去死的人!

  唐画屏!你也说了,我是大师兄!但是我这大师兄当的是一文不值!”杨布漠然的看着他。

  这些年的隐忍,总算是找到机会发泄。

  “你的修为突飞猛进,在其余弟子的眼里,你成了他们崇拜的对象,就连在师尊那里他都对你另眼相看,倾囊相授!

  同样是弟子,我就想知道凭什么你那么顺利!明明我也起早贪黑的修炼,几百年间不曾懈怠!而你会在师尊眼下偷闲,炼出的法器却风华绝代!”

  风华剑在昏暗中嗡鸣一声,许是为了响应这句话,杨布随即盯上那把剑,面色阴冷。

  这剑似有自己的情绪,杨布越盯着它看的森冷,它的反应就越强烈,有挣脱安瑞泽之手自行伤人的冲动。

  唐画屏简直不知道多说什么,刚进仙门年幼时,他便是由杨布带着,亏的他曾经无条件的信任大师兄。

  “你就算讨厌我…为什么要连带上所有的人!而且是师尊代你进入阵眼的,他未曾多说过你一句不是,你怎么连他都骗啊!”

  唐画屏呜咽着,简直要将泪逼出来。

  “在我没有表达自己的意愿时,他们就认定了我!我也只是刚刚步入元婴期,就要担此责任,你的命不过比我的好罢了!”

  若是没有此事,唐画屏的境界很快便会步入元婴,马上就能超越杨布。

  可是非人之愿,杨步好不容易步入元婴,他没有高兴几天,就接到这样的噩耗,那一瞬间他都希望自己的修为可以倒回去。

  这时机就是这样巧……

  “师尊私下与我说过,他会亲自进入阵眼,不会采纳你的意见!可你当着整个承影阁弟子的面,说自己可以担当的起这次责任!

  师尊何尝不知其余弟子的心思,可他若是当众表示替你进入阵眼,你觉得你在仙门还有容身之所吗!”

  那段时间唐画屏私下找过师尊,两个人他都不舍,他就是想询问师尊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可又怕听到否定的回答。

  才踌躇不安,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终于又一个不眠之夜,他鼓足了勇气徘徊在师尊的屋门口,本想等着天亮了再说,不曾想师尊也未休息,将他请进门。

  那天的师尊比平常温柔,脸上竟还带着笑意,平常唐画屏偷懒时,都将他气的发抖,无可奈何之下就罚他抄书。

  罚人的招式用来用去就这一样,又舍不得打……

  “我会进入阵眼,杨布的年岁是比你大,但和我相比不过是个孩子,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

  你们二人可要将承影阁管理好,这仙门由你的师祖留在我手上,莫要让它没落下去。”

  “弟子谨记!”

  唐画屏与师尊的谈话还在耳边。

  那天夜里回去,唐画屏便把承影阁的将来背在了自己身上,独自在冷风中吹了一夜,清醒了头脑才回去。

  以当时的情况,即便杨布什么也没做,也会在承影阁弟子心里烙下怕死的印子,而他的师尊就是不惜陨落,也要维护弟子……

  “变不了的,无论我选哪一个,都得不到更好的结局……”

  杨布的声音微抖,他曾真的认真说服自己去做这个豪杰,可他心下的恐慌骗不了自己。

  “若是你不想进入阵眼,或许当初就不会死如此多的修士!”

  逍遥娘子当时位于正南方,在母亲进入阵眼后,依旧会有修士的伤亡。

  恶鬼不是一瞬间完全消散的,在这期间也有不少修士支撑不住倒下的。

  只是相对来说,倒下的修士偏少而已。

  若是有一方的阵眼无人进入,其他三方必定也承受着极为强大的压力,尤其是已经进入阵眼的人。

  逍遥娘子的母亲是在阵眼中受着非人的折磨,等待最后一个修士进入阵眼。

  那些痛苦的身姿,深深印在逍遥娘子的脑海里,在西方位的阵法还未开启时,她才按耐不住朝西方奔去,怕是出了什么状况。

  不曾想,奔走的路途中阵法便开启了,而她在那里见到的只有嘶吼的唐画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释宁,和一脸凝重满身狼狈的安瑞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