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睡梦中苏醒。
这是个很普通的夏日早晨,你在床边盯着透过窗帘的璀璨阳光发了会儿呆,才穿上拖鞋,走向浴室。
今天是很重要的一天。你难得有兴致地给自己编了两条小小的三股辫,将它们和剩下的头发一起束成高马尾。
镜子中的少女看上去兴致颇好,嘴角都在扬着,眼睛里盛着浅金色的阳光。
“生日快乐,天极爱。”
今天的安排有很多。你吃过了早饭,回到房间,将武器箱整理了一下,没有用之前的锁,而是贴了张自己新写的封印符咒在上面。
能看到咒力弥漫而开,构成一层目不可视的壁障。
“应该没问题了。”你确认了一下口袋里的符咒数量,拿起血镰往外走。
推开门的时候,遇上了正要敲门的狗卷棘。
“怎么了?”你将门关上,像往常一样锁上了门。
狗卷棘将任务信息展示给你看,你凑近将任务信息匆匆扫了一遍。
“嗯,正好我也要出门。”你随手将钥匙塞进了口袋里。
“生筋子。”
任务结束的很快。你看着头顶的帐开始破灭,伸了个懒腰,将血镰挂回了身上。
“伊地知监督,我等会儿要去别的地方,您把狗卷同学送回去就好。”你对着站在帐外的伊地知洁高喊了一句。
身后的狗卷棘扯了扯你的袖子,将手机给你看:‘我和你一起吧。’
时间还早。你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那监督,我们两个出去逛街,您自己回去吧。”
“请注意安全。”伊地知洁高推了推眼镜,上了车。
走在路上,狗卷棘看了看你,又给你发短信。
‘今天的爱看上去很开心。’
你看了眼手机上弹出来的短信,又看了看和你并肩而行的少年:“嗯,今天会有好事发生,所以很开心。”
还没等他问你会发生什么好事。狗卷棘看着你倏忽停住了脚步,有些奇怪地顺着你的视线看去。
然而刚刚还站在那里的蓝发咒灵已经消失了踪影。
“还真是迫不及待。”好心情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时间比你计划中的要早。你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
“悟,在哪里?”你牵起了狗卷棘的手,朝着蓝发咒灵指的方向走去,你知道这里,这附近有一处东京前阵子刚刚竣工的森林公园。
“我现在在涉谷这边。”五条悟看了眼正在高兴吃着东西的三人组,走到了一边,“你现在在哪?”
“我在……”你报出了地址,“你现在能过来吗?”
“行。”五条悟心算了一下距离,“十分钟后我就到。”
十分钟。你放慢了点脚步,回应话题的声音却很正常:“好。”
狗卷棘见你挂了电话:“金枪鱼?”
将地址发给了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你将手机一收:“之前说过的那个蓝发缝合脸的咒灵,还记得吧。”
“鲑鱼。”
“我们,不,你暂时要一个人对付他一会儿。”你仰头去看站在肮脏管道前的真人,从背后抽出了三支箭,“我还有其他事。”
被咒力控制住的箭在空中划出了弧线。
“金枪鱼?”狗卷棘有些不理解,却还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悟和其他前辈十分钟后就会赶到,忧太也在赶过来的路上。”你上前一步,凑近了他,晃了晃手上的手机,“他在我的手机里装了定位,不会找不到你的。”
“小姐,告别完了吗?”真人看着你的灵魂,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那么,羂索在哪里?”
“在那边的森林公园里,你过来的时候应该有看到告示牌吧。”真人指了指那边立着的参天大树,“他在那棵树下等着你。”
狗卷棘震惊地看着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拽住了你的肩膀。
轻轻拨开了他的手,你的眼里满是歉意。
这不是你最初的想法,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准备的后手。
手机开始播放早已录下的声音。
透过电流重新构成的你的声音听上去是如此的陌生:“告诉五条悟,”
尖锐的嗡鸣声在狗卷棘的耳边响了起来。
“Pnqymj Rfmnyt, bmfyjajw ymj htxy(不计一切后果,杀掉真人)。”
未曾锁上的手机和平安符咒被塞到了他的口袋里,你面带歉意地退后一步:“棘,对不起。”
“你会没事的。”这样的话语显得很苍白,你都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只是喃喃着重复了一遍,“会没事的。”
水晶棺的特点是修复灵魂,但鬼知道灵魂被逆转之后会怎么样。
你无法忍受任何灵魂被扭曲的可能。
这是你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很讨厌森林,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在森林里遭遇过的危险是其他地方的数倍,还在森林里死过一次。
状态解析已经标记出了隐藏在暗处的人和咒灵,羂索为了迎接你还真是兴师动众,但根据束缚,这些人都不能动你分毫。
你和羂索在通电话的那一天,和他进行了一项交易。
继承了夏油杰的记忆,他对你的弱点了如指掌,但你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的想法失败了。
“羂索的话语不会对我产生影响。”
“好久不见啊,爱。”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的声音格外轻浮。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没有见过面,所以别说这么让人厌恶的话。”你“啪”地关上了武器箱的门,“你拿走了我的天逆鉾和万里锁。”
“准确来说是还回来了。”羂索把玩着手里的天逆鉾,“是我之前借出去的东西。”
“别侮辱我的同伴!”你冷声说道。
“好的好的,不开玩笑了。”羂索在听到你接起电话时的问候,就确认了一点,“你可以预知未来吧。”
你对着手机沉默了一下,思绪却转得很快:“你想在涉谷发起事变吧。”
“哦~”羂索听到你的回复很高兴,他的猜测被印证了,“原来是真的。”
“我的很多同伴都在里面死去了。”比如说七海。你闭了闭眼睛,“那么,你给我留下联络方式是为了什么?”
“我现在人在国外。”羂索抬头看向天空,海鸥肆意盘旋着,“你还没有将我的身份告诉五条悟吧。”
他没有被咒术界通缉就是最好的证据。
“暂时而已。”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回答的很谨慎。
“那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夏油杰的身体果然很好用。羂索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了些,“我不会将你死而复生和天极家的水晶棺的事情告诉外界,你也不能将我的事情告诉五条悟。”
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你想起了星空上的那个声音:“来做追加项吧,你的咒灵同伴不能攻击我和我的同伴,我也会让其他知道你事情的同伴保持沉默。”
那头的羂索沉默了下来。
你知道他在权衡利弊,故意沉默了几秒后:“我们可以约定一个时限。”
“——毕竟,我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了对方。”
他有要处理的事,而你缺的只是时间。当然,不能让他发现这点。
“我只能保证不攻击你,而哪些又算是我的咒灵同伴呢。”羂索的声音里带了些许笑意,“你的话语范围太广阔了。”
简单的试探。你笑了一下:“那就你以及所有和你有交易的咒灵、咒术师都不能攻击我,如果目标只有我的话,不难做到吧。”
“可以。”羂索应得很爽快,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见一面?”
“你什么时候回国?”你直接一个反问。
羂索在这个问题上迟疑了。
你就知道,他还没有准备好,也要考虑到你的死亡会带来的影响。
和这样的人对话简直像是在踩钢丝线,但他不是万能的。因为遥远路途而缺乏休息的大脑隐隐作痛,你仰着头闭了闭眼,却不敢发出一声叹息。
“那么就六月吧。”反倒是羂索提出了这个时间。
六月初,你就正式成年了。
“好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你直起了身,“那等到六月,你有空的时候,我们见一面吧。我们之间的交易,就到那一刻为止。”
束缚在此刻生效,变成了缠住身体的枷锁。
枷锁在散去。你仰头看了眼阳光。
今天是个好天气,是你在那两个月间反复使用术式祈祷来的最后期限。
看到了羂索的背影。你停下了脚步,摘下手上的戒指,塞进口袋里。
戒指坠落进武器箱,弹起又落下。
已经能听到背后传来的喧嚣声,像是什么建筑崩塌的声音。你慢条斯理地抽出了血刃,将血镰塞了回去。
“下午好。”羂索转过身来和你打招呼,那道显眼的缝合线简直就像是赤/裸裸的嘲讽。
右手紧紧地握住了血刃,你将血刃插到了自身旁显出身形的咒灵头上,一刀砍中了它的弱点。
抽出来的血刃变得比之前更长了些。你一脚蹬在咒灵的身体上,将它踹开,偏头避开溅出来的血。
“你的招呼还挺特别。”
血刃比血镰要好用许多,只要你是混杂的血中百分比最高的那个,就能自由地操控它并且不受到它的伤害,不和血镰共用则不会触发共同承受伤害的效果。在握着剑柄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不会折断,伤害还具有额外疼痛的效果,唯一的弱点是不能被液体稀释。
没关系,今天是个大晴天。
“天极小姐,初次见面。”或许是鲜少有机会能向咒术师们介绍自己的身份,羂索看起来兴致勃勃的,一副要和你谈心的架势,“我叫羂索。”
你只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
“现在时间还早。”羂索指了指明亮的天空,那里正在放下帐,“我们有很多时间,不如聊会儿天。”
应该是想对你添加影响吧,但成年之后,被话语影响的负面效果就消失了。你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你想聊什么?”
“你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这是羂索最不能理解的一点,在夏油杰的记忆里,你是弱小而又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咒术师,看上去非常不适合这一行。
“做到什么程度?”你笑了一下,“羂索,搞明白一点,是你在威胁我。”
“那我们大可以换一个束缚。”羂索抬起了手,也从怀里抽出了刀,“用你置身事外为条件,我甚至可以找人保证你的安全。”
“是吗?”刀具相接的铿锵声响一错而过,“但我不想被讨厌的人保护。”
乙骨忧太也问过这个问题,问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明明老师自己也可以改变这一点。
当时的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因为他是五条悟。”
天极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和其他人口中的“因为他是五条悟”,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不是身为最强的五条悟,而是作为她的同级生,和她在一起度过了高专生涯的五条悟,在她最为茫然无措的时候,作为她最熟悉的陌生人走入她的生命,成为她的同伴。
那一天,五条悟朝着她走来,伸长手臂从她的背后按住了自助售货机上的按钮,罐装饮料乒乓作响,翻滚落下。
她想她会永远记得那个瞬间。
记得五条悟朝着她走来。
她曾经喜欢过他,直到在最后那一刻,被明晰过的爱意。
她仍然爱他,却不再喜欢他了。
“——因为悟是我的同伴。”
“不过啊,”羂索将你的刀刃格开,“你真的忍心对这副身体下手吗?”
羂索像是在说什么诅咒,脸上的恶意混杂着杀意,扭曲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这具夏油杰的身体。”
如果忽略那条显眼的缝合线,这一幕简直如同你和夏油杰在刀刃相向,和以往的练习都不一样,每一下都充斥着杀意,带着致对方于死地的决心。
你真的忍心对这副身体下手吗?
真是让人恍惚的问题。
但是你分得很清楚,就像是在问你相机和照片哪个更重要,那些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一起的你们。
不要再瞻前顾后了。
总是想着该怎么样做才是对的,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活下来。
不如放手一搏。
或许是在试探你的变化,羂索没有第一时间就用上那些让人应接不暇的咒灵。
“羂索,”你突然转移了话题,“你知道吗?今天是我成年的日子。”
像是日常聊天一样的语气。怎么,是想要拉家常吗?羂索这样想着。
“天极家想要创造神明。”这样说或许很不贴切,但你现在一有使用咒术的想法,就能察觉到身体在不断涌起力量,有种什么都能做得到的感觉。
“而成年的那一刻,就是神明入世的时候。”你合上了双唇,将剩下的话语咽入肚中。
一旦发挥术式的力量,在你许下必然会实现的愿望之前,术式都不会停止。
你必须靠着这股力量杀了羂索,然后。
——回家!!!
夏油杰是特级,也就意味着,他有一个人摧毁国家的实力。
咒灵操术的难以应对之处在于咒灵的多变。你一拳捶断了左边探出来的触手,血刃毫不犹豫地割开挡在你面前的大眼珠子,血溅了你一身。
白色的内衬已经和被血洗过差不多了。你一脚将挡在你面前的咒灵压进地里,踩着它起跳,将一直绕着你盘旋的飞行咒灵狠狠地拽了下来。
羂索只是在那里看着。你用余光看了眼在那里显得置身事外般的羂索,飞行咒灵在你的手里挣扎着,就要用鸟喙来啄你的手,爪子也狠狠地立了起来。
从袖子里抽了张符咒往下扔,你收紧了手,一个施力翻上了飞行咒灵的背,血刃扎穿了它的脑袋,配合着地上的爆炸显得如此的壮美。
十六只二级,两只一级。你将血刃从飞行咒灵的脑袋里抽出来,随手抹掉了脸上的血,反手用剑柄背后的小刀将就要抓住你的手划拉开,又调转刀刃将它戳了个对穿。
那头的羂索神色也有些不好看。你这样想着,算了一下自己的符咒还剩下多少张。
为了防止自己在战斗的时候抽错符咒,你右手袖子里是爆炸符,左手袖子里是用来补充咒力的符咒和治疗符,治疗符只写成功了三张,被压在左手袖子最贴近皮肤的地方。
在刚才的战斗中,你用了四张咒力符,两张爆炸符。
可能会不够。你默不作声地踏上了地面,朝着羂索飞掠而去。
“真是不死心啊。”羂索却只觉得你不自量力。
就连以往你需要退却的力道,现在也只能让你稍稍感觉有些吃力而已。你抽出了双刀中的另外一把,反手架住背后袭来的咒灵,只剩下半截的羽毛纹路亮了起来,如同姑获鸟爆鸣振翅,将它毫不留情地劈成两半。
你的目标当然是他的脑子。
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执着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必须靠得更近点才行。躲开了羂索的拳头,思考还在流畅进行着。
伏低身子,自下而上,在你几乎要投入他怀抱的瞬间,你的手拍中了他的胸膛。
爆炸在极近的距离蔓延开,口袋里的平安符咒在一瞬间全部化为了灰烬。
“呜……”这么近距离的冲击让你也很不好受,你也是第一次将十张爆炸符叠在一起用,整个右手臂都被炸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锁骨以上的肩膀也被火焰燎伤,一直延伸到后背。
好痛!你咬紧了牙关,三张治疗符同时亮起,碎屑从你的袖子里飘出来,血肉蠕动着开始复原。
那头的羂索也模样糟糕,胸腔空了一个大洞,他用了反转术式来治疗自己:“你究竟为什么要做到那种程度?”
血色在镜光一样的刀面上流淌着,右手大概不能用了,扔掉了羽刀,你漫不经心地将血刃换到了左手上。
血浸透了校服的衣料,顺着手臂蜿蜒而下,被血刃吸收,这柄利刃悄无声息地开始变长。
失血过多让你恍惚着,你垂着头,却勾起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究竟为什么要做到那种程度?
因为他是五条悟,因为那是夏油杰的身体。
因为我们曾经度过了充满遗憾的夏天。
而我想要一个好的结局。
你深吸了一口气,不退反进。
虽然你更习惯用右手,但天极爱是左利手,意味着左手更为有力,左手的刀更长更重的情况下,也可以发挥出更好的实力。
羂索的表情堪称疯狂,他拿出了连接着万里锁的天逆鉾,看样子打算一次解决你。
“——羂索的计划因为今时今日他的死而全部无效了。”
你的咒力已经不够了,十张爆炸符连环炸开也没能把他炸死。
无从得知羂索的术式细节,也不知道他为自己准备了多少后手。在无法杀死他、无法留下他的时刻。
最终还是动用了那个愿望,你再也没法回到自己的世界里了。
比起领域的必中效果还要更为绝对,说出口就必然会实现,无所不能的神明之言。
夏油杰的尸体落在了你的面前,死相惨淡。
“……杰,下次一起去游乐园吧。”紧闭着眼睛,忍耐住眼泪,你松开了刀柄,又重新握紧。
鲜血零落在地上,像是盛开的玫瑰。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
爱酱在大年初一成为神明啦——
现在的爱对五条悟的情绪很适合我之前看到的一句话。
我仍然会为你挡子弹,但不会再为你做早餐了。
她对他的关心,对他的一切止步于朋友的界限。
他们是可以交托背后和性命的人。
但爱口袋里的糖果,不再独属于五条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