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家教同人]被十代目拒绝以后【完结番外】>第29章 梦与未来(六)

  驱车回去的路上, 气氛一直都很沉闷。不管是我还是他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就这样沉默了一路, 直到车辆缓缓驶进门外顾问庄园。

  我推开车门径直走了下去,耳中捕捉到了纲吉下车的声音,但却没有回头。

  胸腔中压抑着不知名的情绪, 使我清楚的意识到, 如果这时再与他继续相处下去的话,那么我一定会说出无法挽回的言论。

  我会忍不住对他发脾气,会质问他。而这很明显是我现在不能去做的事情, 尤其是在刚刚从白兰的宴会回来以后。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我站定脚步, 半侧过身回望他所在的方向,正对上那双略显迟疑的眼眸。

  他依然保持着单手轻抚车门的姿势站在那里。而我则已经走到了通往大堂的阶梯顶端, 这是一段不近也不远的距离, 透过四周璀璨的灯火, 我依然可以清楚的看见他脸上的神情。

  可也仅仅只是如此。

  我没有动,他也没有动, 我们隔着十几级台阶互相凝望, 却没有人率先朝对方迈出一步, 就像是站在各自的世界中画地为牢。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这么多。他没有办法再轻易的说出「喜欢」两个字。

  而我也不能再和从前一样, 天真的以为坚持与等待便能换来美好的结局。

  时光逝去, 我们也在一点一点的长大, 他逐渐走向新的明天,成为了所有人坚强又辽远的天空,我也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在回过头时发现早已失去了很多年少时的勇气。

  曾经,我可以向他走去十步、一百步,也不会在乎他是否犹自停在原地。

  因为那时的我知道自己还远远没有到达终点。可如今我站在这里,却已经不愿意再前进了,因为我累了。

  或许我们都应该各自冷静一下,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说下去,只会引发无谓的争执,而那并不是我的本意。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向着他张开口,轻声道了一句晚安,便转身离开。

  在转过螺旋楼梯的拐角处时,我最后看了一眼他所在的方向,却发现他仍然站在那里,视线遥遥穿透大门的阻隔,不知是否是在凝望我的身影。

  曾几何时,都是我在追逐着他的脚步,现在也是时候停下来歇一歇了吧?

  我们之间看不见的这种距离感让我感到害怕,这世间从来没有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而曾经说着让我不要改变的他的眼中,如今映照出的我又是什么模样呢?

  在这之后,我们没再提起过那天晚上的事情,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是有着各种各样奇怪的默契,明明没有约定过,但彼此之间却心照不宣。

  然而即使闭口不言,我却仍然可以感觉到那些问题的存在,它们就像是一个个通往深渊的导火索。

  一旦引燃其中一根便再也无法挽回。

  我想,纲吉也许有着和我相同的预感吧。在问出那句话以后,这段感情本就变得如履薄冰,我们一方面小心翼翼的想要维持彼此之间的关系,一方面却又不知怎样做才是最好的。因此只得自欺欺人,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没过多久,白兰所在的密鲁菲奥雷家族正式向彭格列宣战,打出了争夺彭格列指环的名号,短短数日间便攻破了几个彭格列位于意大利的分部,首次向世人展露了他一直隐藏的强劲实力。

  与此同时,库洛姆回到了彭格列总部,她此行似乎有些匆忙,只在那里滞留了短短半日,便很快来到门外顾问庄园与我相见。

  及腰的紫发散落在身后,她依然还是那副老样子,平静的眼底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清澈。

  “骸大人让我把这个带回来。”

  她一边说一边朝我递过来一个储物匣,我接过后好奇的打量两眼,以目光询问她是否可以打开,在得到了肯定的颔首后,便点燃火焰注入了进去。

  随着火光逐渐褪去,里面的东西也随之展露,我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枚刻有666的指环,此刻正被玛蒙锁链牢牢地缠缚着,安静的躺在我手心。

  可即使如此,这指环上仍然传来一股诡谲的气息,无端便让人感受到隐秘的危险。

  而上一次带给我这种感觉的指环还是六道骸手中的地狱之眼与失乐之霹雳。

  “这是六枚地狱指环中的「撒旦之徽」。”

  库洛姆轻声说着,伸出一只手推动起我的指尖,直至五指合拢包裹起掌心,这才放开了力道。

  我目光触及到她干净无一物的中指,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思绪还没来得及展开便被打断了。

  “请你务必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将它转交到弗兰的手上。”

  她望着我,紫水晶般透澈的眸光清正又平静,但却也极为认真。我很快被她的这句话所牵引,方才的念头霎时消隐无踪,将指环重新收回储物匣,郑重的对她点了点头。

  传达完此事之后,库洛姆似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终于变得柔和了几分,轻轻对我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便是没有任何留恋的告别。我望着她纤细的身影化作一缕靛色的薄烟,不禁微微皱了下眉,这才意识到她好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人。

  不然为何要使用幻术掩去自己的行踪?

  库洛姆这两年来很少在总部现身。即使偶尔回来也常常避开旁人,只单独与纲吉相见。

  我曾旁侧敲击着询问起她的近况。但都没有得到什么答案,反倒是弗兰无意中提起过她似乎在替六道骸做什么事情,因此才显得如此神秘。

  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我正准备离开,余光中却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子正朝庄园的方向驶来。于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探出头张望了两眼。

  黑色迈巴赫在大门前缓缓停下,我下意识屏起呼吸,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心底隐隐的期待,紧紧的盯住漆黑一片的车窗。

  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停止,副驾驶这边的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身黑色西服的里包恩从上面跳了下来,抬起帽檐看我一眼,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勾起唇角朝我打了个招呼:

  “Ciao,一见面就用一脸失望的表情对着自己的首领,你真的是越来越大胆了啊。”

  “哈哈,夏莉她大概是把我们当成阿纲了吧!”山本笑着从另一侧绕了过来,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将一把被黑布包裹的长刀背在身后。

  我的目光不由被他这个动作吸引了过去,本来还想虚情假意表一番忠心的话语就这样作废了。

  仔细看了看,我发现那好像并不是山本平日里常用的时雨金时,顿时「咦」了一声:“这是新的武器吗?”

  “啊,你说这个?”他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刀,微不可查的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便重新扬起笑容,“算是吧,因为以后没有彭格列指环的话,还是普通的刀用起来更顺手一点。”

  “什么?”我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以后没有彭格列指环」?你在说什么?”

  “当然是阿纲今早说的打算毁掉彭格列指环的事情啊……难道你不知道吗?”

  山本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神情有几分不解,像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问。

  这一瞬间,我脑海中一片空白,用了很久才将他话语中传达的信息全部解析掉,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因为……我的确是不知道的。

  毁灭一个家族继承者的证明这种事情,不管放到任何地方都会让人感到震惊与不解。

  尤其是在匣兵器成为当下战斗主流的武器以后,越是高级的指环便越能承受强大的火焰,从而释放出匣兵器真正的战力。

  正因为如此,彭格列指环才会遭受觊觎,可同样也因为拥有这样的指环,使彭格列在匣兵器时代依然坚守着自己的霸主地位。

  纲吉想要毁掉彭格列指环,无外乎是白兰突然发难的手段令他感到反感,或许也有一些在此次袭击中罹难的家族成员的愧疚。但更多的却还是他本质上就厌倦这种充满了暴力与死亡的斗争方式,因此便想要将这一切的源头毁灭。

  这种想法很决绝,但同时却也很天真,我并不认为白兰会因此放弃对彭格列的攻击。

  因为他的目的如果是想要取代彭格列的话,那么夺取彭格列指环也不过只是他打出来的一个口号罢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将这件事情告诉我。既然下定决心要毁掉指环,那么这一定不会是他突然间便有的念头,或许在那一晚上从宴会回来以后,他心底就已经隐隐有了计划,可是他却没有向我吐露半点。

  胸腔深处那种窒涩的感觉再一次悄无声息的涌了上来,我紧紧攥住已被我掌心温度捂的温热的储物匣,尖锐的棱角刻入皮肉,带起的一阵阵疼痛仿佛都要被这感觉所淹没。

  一旁的里包恩似是看出了什么,不过却没有说话。他轻轻一跃跳上山本的肩膀,盘腿坐下后说了一句「走吧」,便打算径直越过我走进大门。

  山本听话的走了两步,但却在路过我时忍不住停了下来,抬起一只手拍了拍我肩膀,安抚地说:“估计是阿纲最近太忙了吧,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别太在意了。”

  不,我在意的并不是这样的事……

  这毕竟是十分重要的一个决定,他有选择性的告诉一部分家族成员也是很正常的,他并没有错。联想到方才看见库洛姆的手时那一闪而过的怪异感,大概是雾之指环也已经被交出去了吧。

  如果只是在乎「男朋友把决定告诉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告诉我」的这种落差感,并不至于令我感到苦闷与疼痛,我只是突然透过这件事窥视到了他内心中真正的想法,那就是……他并不信任我。

  这种信任并非是指的忠诚。而仅仅是他在遇到这种重大的事情时,第一个反应便是将我排除在外。

  就好像我只是无关紧要的一员,并不需要去了解他接下来要进行的所有计划。

  到底是为什么……如果只是想要保护我的话,那么一无所知不是会显得更加可怕吗?

  就像是曾经体会到的那样,我早已渐渐看不懂如今成长起来的他,明明已经在这么近的地方。可是伸出手去,却发现那距离越发遥不可及。

  面对山本的关怀,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扬起唇角朝他笑了笑。但山本却依然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说觉得我今天的样子有点奇怪。

  “大概是吵架了吧,蠢纲前几天的表现也很奇怪。”旁观了许久的里包恩淡淡道,他愉悦的弯了弯唇角,语气中充满看好戏的意味。

  “嘛,两个感情白痴凑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都不会让人觉得意外呢。只可惜学生的恋爱问题是不归我管的,你们两个自己解决吧。”

  丢下这句话以后,他便坐在山本的肩膀上,一脸轻松的离开了。

  不管在任何时候,里包恩给人的感觉都是无所不能的,早在很多年以前他便是纲吉心中最坚固也最强大的支柱。

  他一手拉建起彭格列家族的十代核心团体,也教导出了极为优秀的弟子,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到过他的指点,有战斗技巧上的,也有在找不到答案的迷茫中的。

  虽然总是说着里包恩是大魔王这种话,但我从心底却一直都很敬重他。

  就像是敬重一位能够在关键时刻为我指明方向的可靠的人生导师一样,这其中除了最开始被他看穿而产生的畏惧,也渐渐有了许多发自内心的钦佩。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在门外顾问庄园外的一场偶遇,竟是我见里包恩的最后一面。

  在里包恩死亡的消息传回家族时,我几乎是立刻便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赶往总部。当我到的时候,山本已经躺了在医疗室中,正准备接受手术。

  他似乎被人从正面强行攻击,身上满是沾满了血迹的斑驳剑痕,其中一道直接从下巴劈砍向了左边的心脏,这伤口极为深重,不难看出对方的这一击是想要取他的性命。

  长长的回廊上聚集了不少人在等候,我定睛看了看,发现许久未曾聚齐过的守护者们竟然全都出现在了这里。

  除了早早离去的库洛姆,甚至连云雀都抱臂倚在远处的墙根,微微闭着眼似是在小憩,神情平淡而安静,身边则是与之完全相反的一脸凝重的草壁。

  而他们的手上,都已经不见了彭格列指环的踪影。

  我视线转了一圈便收回,抬起脚朝着纲吉所在的位置走去。他此时正背对着我、面朝医疗室的大门站立,背影像是一条绷紧的直线,垂落在两边的双手也攥握成拳,那其中也许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紧张,亦或者是恐惧、悲伤与愤怒。

  狱寺站在他的身边,不知正低声说着什么,二人都极为敏锐的捕捉到了我的脚步声,不约而同停止了交流,侧目朝我的方向看来。

  视线与我相对,狱寺顿时皱了皱眉,极轻的对我一颔首算作招呼,便抬脚走到了后方笹川了平的身边。

  “夏ちゃん……”

  纲吉的神色有些疲惫,但见到我时仍然尽力弯了弯唇角,像是想以此来告诉我不用担心。

  我心中顿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猝然间泛起一阵难掩的刺痛,那是一种比自身的痛苦更加强烈的感情,让我不由自主便想要靠近他、拥抱他,想要代替他去承受此刻的所有悲伤。

  于是我向他伸出了手,指尖轻抚上他柔软的脸颊,感受到那传递而来的属于他的温暖,不由轻声说道:“累了吗,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纲吉摇了摇头,握住我的手攥入掌心,以极轻的幅度摇了摇头,告诉我他想在这里等待手术的结果,否则不能安心。

  他的面容略显苍白,眉心始终微蹙着,但却始终站的笔直。他对周围的每一位朋友都尝试着露出笑意,在失去了里包恩的当下,这个姿势让他显得前所未有的坚强。挺直的背脊牢牢支撑起自己,也支撑起了家族头顶的天空。

  他并未在人前过多的展露出自己的情绪,头顶的灯光在眼底打落下一片阴影,这使得他的表情在此刻有一种奇异的平静,没有人能看出他正在想着什么。

  我默默地回握住他,没有再开口说话。

  沉默再次充满了这条回廊,期间狱寺有些焦躁的出去抽了几根烟,了平从原本的站姿变为席地而坐,蓝波则蹲在他旁边困的直揉眼睛,就连云雀都小小的变换了一个姿势,偶尔伸出手逗弄一下肩膀上的云豆。

  在这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唯独只有纲吉握着我的手,始终一动不动的站在这里,整个人好似一座静止的雕像。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医疗室的大门终于被推开,山本的手术已经结束了。但因为伤势较重的原因,接下来的时间里需要好好休养。

  这大概是我们今晚得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几乎是所有人都松下了一口气,纲吉原本有些空白的脸上也浮现起一点往日的柔和。

  我再度开口劝他回去休息。而这一次他也没有拒绝,只是在临走前迟疑着看了看我,“夏ちゃん一会儿打算怎么回去?”

  “我去借风太的车吧,之前他有一串备用钥匙放在我这里了。”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给出了答案,可谁知纲吉听后却皱起眉:“不行。”

  “现在外面太危险了,你不能一个人行动。”他说着便转身带着我走到了狱寺身边,似乎是想要将我托付给他,可开口时却突然怔了一下,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竟临时改变了主意,打算由自己来送我。

  我自然是不可能同意的,直接便不打算回去了,今晚直接在总部住下。

  除了不想让他担心我以外,我也同样很担心他现在的状态,陪伴了他整整十年亦师亦友的里包恩就这样突然间离开了他,我很难相信他的心情真的如表面上这样平静。

  以一会儿会自行回房为理由,我目送着纲吉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这才一把抓住也打算跟着离开的狱寺的衣角,终于找到了询问里包恩出事原因的时机。

  狱寺虽然不大耐烦,但却没有隐瞒我,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

  原来,里包恩在三日前便收到了一封署名为尤尼的来信,信上写着自己遭受了白兰的威胁,迫不得已带领吉留罗涅家族合并进密鲁菲奥雷。

  但是在这段时日的努力中她终于找到了逃脱的时机,希望里包恩到时能在某个地点接应她。

  这毫无疑问是一封假的不能再假的伪信,里包恩本不可能上当,然而……

  “那封信上,印有属于尤尼的大空火焰。”

  狱寺说着又忍不住掏出一根烟夹在手上,却没有点燃,他的目光投向长廊的尽头,祖母绿般的眼眸深邃而又辽远,又闪烁着点点森冷的寒芒。

  “里包恩先生虽然知道有诈,但还是因此决定去看一看。十代目听闻后有些不放心,便让山本那家伙跟着一起去了,同行的还有一部分家族成员,但是……”

  但是,最终这些人里除了重伤的山本,便没有人再回来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纲吉在他们走后始终觉得心中不安。因此委派了狱寺带人前去查看情况的话,很有可能连山本都会折损在那里。

  密鲁菲奥雷的实力强大到可怖,而之前白兰所展现出来的,仅仅只是它的一部分而已。

  如今除了尤尼以外所有的彩虹之子都已确认死亡,最强的七人不复存在,似乎在没有人可以阻挡白兰前进的脚步。

  跟狱寺道了谢以后,我一个人上了楼,在途经位于三楼的纲吉的卧房时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盯着厚厚的门板犹豫了一会儿,我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纲吉的情况,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想要在睡觉前再看他一眼。

  然而我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应答,心中不由有些奇怪起来,说了声「打扰了」便小心翼翼的覆上门把手,用了点力将门从外面打开了。

  与明亮的走廊不同,眼前的房间里一片漆黑,我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会儿,这才摸索着找到墙壁上的开关。

  纲吉似乎并不在屋里。

  意识到这一点,我便又往里走了几步,有点不确定他如果不在这里的话又会出现在哪里。

  就这样走过了两个房间,我终于在阳台上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纲吉此时正背对着我,一个人坐在被黑暗笼罩的阳台栏杆上吹风,楼下庭院中的灯火映照在他的身上,恍惚中竟将他的背影勾勒的虚幻不明,好像在下一秒就会离我而去。

  他两只手撑在身后,微微仰起头注视着头顶无尽的夜空,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此刻的他像是沉浸在某种难言的孤独中,就仿佛整个世界只留下了他一个人,来独自承担眼前这所有的结局。

  我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一小步,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唤起了他的名字。

  “阿纲。”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我清楚的看见他微微一顿,然后便转过头来,明灭的光影流转在眼底,那里仍有未散去的波光。

  他在哭。

  我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伸出手将他抱在怀里,收紧力道想让他感受我的存在。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可以在我面前肆意展露出所有的脆弱与悲伤,将最真实的一面给我看见。

  不管是痛苦与欢笑,我都想与他一起经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除了一个拥抱什么也无法为他做到。

  有时候,语言所能带来的一切感受真的很贫乏,我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夏季温暖的夜风拂过脸颊,耳畔是一阵阵悠远的蝉鸣,我闭上眼,仍然可以听见树叶与枝杈摩挲间所带起的簇簇轻响,鼻端是属于他身上传来的袅袅花香。

  传达到了吗?我的这份心意。

  即使是不能给予我相同的感情也没关系,但最起码,请你相信我。

  我想要为他挡去风霜,想要分担他的痛苦,想要在他身边,想要成为一个对他有用而不是需要被他保护的人。

  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让他知道的事。

  而这所有的一切未能言说的话,都化作了如今我与他的这个拥抱,承载了我所有的希望与爱意,用尽全部的力量想要传达给他。

  我试探着走出这牢笼一样的世界,向着他所在的地方伸出手,企图抓住那片吸引我的光。

  就像是穷途末路的旅人,我终于鼓起勇气、迈出了这一步。

  我期盼着得到他的回应“如果觉得难过的话,哭出来也没有关系。”

  “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不会有人看到你丢脸的模样。”

  也许是我的陪伴在此刻终于获得了成效,他原本僵硬的后背逐渐变得柔软了下来。

  纲吉举起手臂回抱了我,过了许久,滞涩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我……”他张了张嘴,而我的心也随之绷紧,屏住呼吸,等待着他向我说出潜藏在心底的想法。

  不管是脆弱也好,悲伤也好,都对我说出来吧。

  我渴望触碰到真实的他,而不是那个永远在人前带着微笑的假面,说着我很好的沢田纲吉。

  他说出一个开头后便停下了,不知在想着什么,我安静的等待着,没有去催促。

  终于,他动了。

  我感受到他回抱住我的手臂微微用力,竟是挣扎着从我怀里脱出,当他仰起脸时,我看见的依然还是他清澈的褐眸,那里倒映出我的模样,却唯独不见了方才一闪而过的泪光。

  “谢谢你,夏ちゃん,我已经没事了。”

  他这么说着,便伸出一只手落在我的发顶,掌心的温度依然温暖。

  但我的心却也随着这句话而慢慢结出了一层坚固的寒冰。

  我想要让他在我的面前吐露心声,然而现在,我失败了。

  望着他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的表情,我的心也一点一点的沉向深渊。

  于是我也扬起嘴角,轻轻地说了一句那就好。

  我向他告辞,在离开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依然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过,只以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我的背影。

  咔哒。

  我关上门,却背靠在门板上没有走,好似突然间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这一墙之隔,隔着一整个世界。

  我终于意识到原来这才是横亘在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

  我有我的胆怯,他有他的理由。我们或许永远也没有坦诚相待的那一天。

  想着想着,我的眼睛竟也变得湿润了起来。

  是我还不够好吗?可我究竟要做到怎样的程度,才能走进他的心里。

  恰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门板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我猝不及防中慌忙朝一边闪去,抬起头却正好看到纲吉惊愕的眼神。

  我摸了摸脸颊,却摸到了一片冰冷的泪水。

  他似乎也没有想到我仍在这里,见此情形忍不住朝我踏近一步。可与此同时我也向后退开了一步,隔着朦胧的泪眼看向他被水汽与灯光晕染的模糊的脸庞。

  “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相信过我。”

  我哽咽着,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此刻的情绪,时隔漫长的十年时光,再一次在他面前失声哭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