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宅沉浸在一片和乐中。赤焰旧部大多选择恢复身份,其余部众和江左盟的人,便一律交由飞衍调配,沧巫阁的探子也在云蘅的安排下,陆续从如今的朝堂撤离。

  可就在人人都为回廊州而兴奋的时候,离开数日的阿寒突然带回一个消息。

  北燕皇后被禁足,赫连贵妃再次掌权,倾城坊众人因叛国罪全部下狱,玉清清在入狱前掩护阿徵拼死送出消息。

  “九月,拓跋昊自燕梁边境返回燕都,密见燕帝,随后便连夜离京,据师妹说,一路过来北燕军队正在向阴山调动。”

  当年云蘅和梅长苏的北燕一行,搅动了当朝局势,四皇子彻底失去夺储的机会,七皇子拓跋濬和赫连贵妃失宠,毫无根基的六皇子拓跋泓成为太子,云蘅也为他拉了皇后为靠山,和七皇子分庭抗礼。

  亦不知这两年间北燕朝堂发生了何等变故,七皇子拓跋濬已再次显露峥嵘,而他最大的依仗就是鹰击将军拓跋昊。

  “拓跋泓一点消息都没传来?”云蘅对这个昔日的盟友一直没什么信任。

  阿寒摇头:“暗桩没有收到消息。”

  云蘅冷哼道:“他倒是想坐收渔翁之利了,派人问问他,若等鹰击将军长驱直入,夺我河套之地,此等军功他便心甘情愿给了七皇子吗?燕人尚武,到时候他这个东宫之位还坐得稳吗?”

  阿寒应是。

  “玉姑娘那边可有转圜之地?”

  阿寒道:“拓跋昊前脚离京,七皇子便立刻动手了,我们的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倾城坊是最大的暗桩,如此一来,暗线都断了。”

  云蘅眼底露出一丝寒芒:“拓跋濬是做给我看的。”

  阿寒沉默,当初他虽然没有陪云蘅前去北燕,却也知道云蘅假扮知意姑娘潜伏在拓跋濬身边,反将六皇子拓跋泓送上东宫之位的事情,此举必招他愤恨,否则,拓跋昊也就不会在金陵城夜袭宗主了。

  “战事已起,不能善了······北燕的暗桩必须迅速恢复,往回传递消息才行,还有玉姑娘——是我们欠她的,必须救她出来。”

  “要不我亲自去——”阿寒道。

  云蘅摇了摇头:“即便七皇子需要军功立威,拓跋昊也不会突然对大梁宣战,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等我和苏哥哥商量一番再说,更何况如今的情况,沧巫阁暗桩还需要你来调配。”

  阿寒点了点头:“也好。”

  云蘅闭目半晌,重新站起身:“那就这样吧,你先去调配人手,”默然一瞬道,“阿寒,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有失,尤其是你。”

  阿寒闻言忽地抬头望向云蘅,眸底颤动了一瞬,却又再次恢复宁静。无论云蘅最后派谁坐镇北燕,沧巫阁势必要重新遣暗探了,这一切都还等着他来安排。

  梅长苏听了云蘅的叙述,皱眉看着沧巫阁递上来的密信:“虽说七皇子急需军功,拓跋昊也不至如此。自祁王殿下试图改良失败后,我大梁的军备政务便一直在走下坡路,景琰这一年虽说大力整饬有所好转——但即便如此,也并非北燕一国所能抗衡,燕帝便不怕被大渝趁虚而入?”

  云蘅道:“我也觉得此事有问题,拓跋昊此人在战场上善于急行军,可于朝政却是个稳扎稳打的人,一向都是他压制着急功近利的七皇子,他这次孤注一掷,所依仗的是什么呢?”

  “战事已起,北燕暗桩势必重建,阿蘅觉得谁堪当此大任?”

  “若论熟悉燕都,必然是阿徵,她是阿寒的师妹,能力卓绝,只是此番受了重伤······”云蘅叹了口气,“其实我心中有一人选,却实在不忍麻烦。”

  梅长苏沉吟:“他对玉姑娘有意,不会拒绝。”

  “可是他会更希望我们都摆脱这些事。”

  梅长苏笑了笑,伸手抚过云蘅的长发:“阿蘅,大梁有难,我岂能袖手?”

  梅长苏没有料错,蔺晨虽因返程耽搁而气得跳脚,但听说玉清清身陷囹圄,却是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蔺晨咬牙切齿瞪着眼前两个面露愧色之人:“你们两个!都是什么人啊!没有一天消停的!告诉你们,这世上就没有本公子解决不了的问题,本公子去北燕,三个月必然平息战乱,所以,你,姓梅的,说你呢,你给我安安心心呆在京城养病,这件事没你参与的份,听明白了吗?”

  梅长苏无奈一笑,他自是明白好友的一份心意,蔺晨才智无双,又坐拥琅琊阁,此番肯动身前往北燕收拾烂摊子,一是为了玉清清,更多的还是为了他。

  蔺晨留下一句三日后启程,便飘啊飘地扬长而去,想来便是去琅琊阁在金陵的暗桩安排事宜了。

  梅长苏叹了口气:“我终是亏欠蔺晨良多。”

  云蘅将面颊贴在梅长苏的手心:“苏哥哥不要担心,大不了我亲自去一趟燕都。”

  梅长苏摩挲了一下手指:“蔺晨胸有成竹,我不担心,我只是担心······北燕不怕大渝趁虚而入,是否——已经结盟?”

  云蘅猛地坐起身:“苏哥哥的意思是,大渝也会出兵?”

  “大渝······兰娘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云蘅摇摇头:“兰娘的消息都会先传给阿寒,前边我问过,大渝月前的消息是一切如常,并没有军队调动的迹象,不过我也命阿寒再去查探了。”

  “只好如此了,不过也要提醒景琰才是,鹰击将军拓跋昊带兵,大梁是否有能与之一战之人?”

  北燕对大梁出兵的消息就如一记惊雷,炸翻了整个朝堂,可相比起文臣的群情激奋,武将军侯却都各自犹豫,打起了小算盘。

  萧景琰已是监国太子,瞧着阶下众臣,心中发冷,直至此时,他才真正理解皇长兄和好友林殊。

  若再给他十年,他必然让这大梁天下焕然一新,这也是为何当年梅长苏促成北燕六皇子立储,却留下了七皇子与其分庭抗礼,只有内部纷争,才能让北燕暂停对大梁的虎视眈眈,给大梁喘息之机。

  只可惜,宁愿孤注一掷,周边各国也不肯给大梁这个机会了。

  就在蔺晨部署好一切,即将离京的那天,战火点燃了整个大梁四境。

  “大渝兴兵十万越境突袭,衮州失守!”

  “尚阳军大败,合州、旭州失守,汉州被围,泣血求援!”

  “东海水师侵扰临海诸州,掠夺人口民财,地方难以控制事态,请求驰援!”

  “北燕铁骑五万,已破阴山口,直入河套,逼近潭州,告急!”

  “夜秦叛乱,地方督抚被杀,请朝廷派兵速剿!”

  一整叠的告急文书小山似的压在萧景琰案头,还有不少战报正在传送的路上,一封封宣告着事态的恶化。

  三个邻国同时向大梁发动攻击,境内又有叛乱,数十年积弱,面对虎狼之师,若无良策应对,拼死抵御,只怕会国土残缺,山河飘摇,让百姓流离失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