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蘅的示意下,阿徵前去开了门,装作哑巴仅仅福了福身。

  拓跋濬的目光掠过她,落在屋内云蘅的身上,眸中微动。

  “知意姑娘,久仰。”

  试探

  倚在桌前的女子侧过身来,清冷绝色的容颜仿佛北燕雪山峡谷里的素梅,眉眼间冷凝了世间一切艳色。

  “阿徵,请殿下进来。”

  阿徵无声地行了个礼,侧开身。

  拓跋濬打量了一眼不说话的侍女,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云蘅淡声道:“阿徵是哑巴,但跟随我多年,在殿下面前失礼了。”

  拓跋濬笑得宽容:“无妨无妨,如今见姑娘一面,便觉这三日值了。”

  云蘅依然维持着冷淡的性格,颔首道:“殿下请坐。”

  拓跋濬点头,挥退了玉清清和侍从,玉清清有些担心地望了云蘅一眼,云蘅不漏痕迹地快速眨了下眼,玉清清微微点头退了下去。

  云蘅泡茶的功夫,拓跋濬也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看着。

  接过了茶后,细细闻了闻笑道:“知意姑娘这里果然是上好的茶。”

  云蘅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殿下更爱喝酒才是,只不过昨日我着了寒凉不宜饮酒,今日就劳烦殿下陪我饮茶了。”

  拓跋濬细看云蘅眉眼间果然有憔悴之色,想是连日设棋局又恰逢大雪的缘故。

  二人你来我往寒暄几轮,最终是拓跋濬没了耐性,苦笑摇头:“知意姑娘始终不肯提起话头,倒叫本王也不知从何谈起了。”

  “观棋知意,殿下,知意想说的话已在这三日的棋局中。”云蘅神色淡然。

  拓跋濬极是无奈,半晌才道:“知意姑娘的玲珑局用的出神入化,不知师从何人?”

  云蘅道:“偶得残卷,习之一二。”

  没料到拓跋濬竟并未质疑,反而点了点头:“也是,这天下间只怕再没有完整的玲珑局了。”

  云蘅垂眸敛去异色,抿了口茶道:“听殿下的话,竟是早就知道玲珑局的?”

  “滑族玲珑公主,天资聪颖,举世无双,独创玲珑谱,包涵七七四十九种变化,本王喜好下棋,听了这个传闻曾命人四处寻找玲珑谱的下落,皆无所得,据说在滑族灭国当日便被玲珑公主一把火焚尽了。”

  云蘅心中惊讶,玲珑局竟然是滑族的东西,鹤龄先生怎么会有,又转眼一想,鹤龄先生在江湖广有盛名,手眼通天,若能于当初拿到玲珑谱的残卷,也不足为奇。

  “知意姑娘以玲珑谱相邀,本王十分欣喜,更不曾想到,世间还有滑族明珠遗落。”

  云蘅抬眸对上拓跋濬的眼睛,他似是笑着,但眸底却是试探。她心中已然明了,只怕在玲珑局出世时,梅长苏便已经迅速布下了这个局,给自己完善了身世。

  半晌,云蘅移开目光,落在棋盘上,笑了一声:“滑族亡国已久,男子无一生还,只有一些滑族女子苟活于世,谈得上什么明珠?”

  拓跋濬自以为试探到了结果,有了一些真实的笑意,带着势在必得的气势开口:“知意姑娘,本王已然坦诚相待,不如姑娘说说,为何是大燕国,为何是本王?”

  这几年沧巫阁与秦般弱的红袖招也多有交手,对滑族人也了解一二,只是秦般弱手下的滑族女子多困于内闱,难怪远在北燕的拓跋濬不知晓。

  “滑族人,自然以复国为己任,大梁南境有霓凰郡主坐镇,南楚不堪大用,大渝十几年前皇属军团灭,尚未恢复生机,不敢与大梁相争,东瀛弹丸之地从不被看在眼中,北燕于我,是最好的选择,而七皇子你,是最有希望的那个。”

  拓跋濬眼底闪过厉色,又转而恢复平静,笑道:“姑娘此话当真是大逆不道了,本王排行第七,在朝中又没有四哥的声望,怎么会是最有希望的?”

  “殿下手中,有我最看重的兵权,而殿下又需要军功立名,拓跋将军与大梁之间必有一战,这就是我想要的。”

  “这些事,待本王事成之日定然应约,只不过,知意姑娘,本王身边从来不留无用之人。”

  “如此,殿下不如回去等等,三日之后是皇后的赏梅宴,宫中会有变荡,就当是我送给殿下的见面礼吧。”

  拓跋濬凝眉,笑了几声,站起身道:“好,本王便等着姑娘的大礼。”行至门口,扫了一眼一侧的阿徵道,“这倾城坊——”

  云蘅微笑:“殿下不知玉娘是何人?”

  “当年的大梁第一舞姬。”

  “正是,玉娘不愿回伤心之地,便来北燕开了这倾城坊,她与滑族没什么关系,不过日后还请殿下照拂一二吧?”

  送走了拓跋濬,云蘅立刻送了端了大半日的架子,瘫在了软榻上:“好阿徵,快给我倒杯水,说的我口干舌燥。”

  侍女打扮的阿徵冷着脸递过水:“姑娘不喜欢杀了便是,何必在这里受苦受累。”

  云蘅笑得眉眼弯弯,一副娇憨女儿的样子,哪里有方才半分冷意:“好阿徵,朝局之事,哪里有这么简单啊,若是如此,苏哥哥也不必筹谋十年,只需将仇敌杀了便是。”

  可他不能,杀了这些人,太子和誉王必然要争个你死我活,朝堂动荡,最终苦的还是百姓,梅长苏要的从来都不只是复仇,是海晏河清的大梁盛世。

  她也不能,六皇子尚未起势,七皇子一死,四皇子便是注定的储君,北燕若上下一心,那大梁立时便会受战乱之苦,她还要给苏哥哥争取时间。

  “好了,传出话去,准备了这么久可以开始了。”

  阿徵眼中闪过跃跃欲试的光泽,云蘅无奈:“行吧,你亲自去也行,千万别露了痕迹。”

  阿徵很不满云蘅质疑自己的轻功,如一抹烟雾顺着窗口飘了出去。

  云蘅彻底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气,雪停了许久,空气夹杂着凛冽的寒意。

  北燕的后宫势力纷杂交错,皇后慕容氏膝下无子病体孱弱,但因是燕帝发妻,慕容氏又是北燕贵族,一直未曾被废,太后曾将三皇子交给皇后抚养,却不料三皇子早夭,倒叫三皇子的生母柳贵妃和皇后结了仇。

  柳贵妃倒也是个传奇,育有三皇子和前太子以及两位公主,三皇子早夭,前太子被废,尽管如此,柳贵妃依然得燕帝宠爱,甚至因皇后带病,手中握着后宫大权。

  北燕还有另一位贵妃,也出身贵族世家,赫连氏,正是七皇子拓跋濬的生母,三年前还诞下了宫中最小的十一皇子,赫连氏与拓跋昊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据说他们的母亲也是倾城姿容,否则又怎能改嫁进贵族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