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抿了口茶回头瞧她,却将茶水悉数喷了出来。

  侍女打扮的阿徵,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浑身都透着不自在,杀意几乎遏制不住。

  云蘅拼命忍住笑,招阿徵过来,细细打量一番,夸赞道:“我们阿徵很美呢,穿成这样也好看。”

  阿徵满脸写着不情愿。

  云蘅笑问玉清清:“这是怎么回事?让阿徵穿侍女服,她居然没把裙子和你一起撕了?”

  玉清清后怕地拍拍心口:“好知意,我还不是为了你?你身边又不能没有侍女,寻常的丫头跟在你身边没什么用,也只有阿徵最适合,若非听说是为了你,我还能四肢健全地站在你面前?”

  云蘅终于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半晌才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阿徵的确是最合适的,正好我要封了武功,身边没有信任的人,多少有些心慌。”

  阿徵不赞同地皱眉,玉清清已经叫了出来:“封武功?你封武功做什么?”

  云蘅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我自幼习武,在江湖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武功傍身,但是拓跋濬多疑,若我会武功,他必然要去追寻我的武功路数,我的武功庞杂百家,牵扯甚深,不能暴露。”

  玉清清听得直皱眉:“那你假装不会不就完了,否则遇到危险要怎么办,你连轻功都运不出来。”

  云蘅摇头:“习武之人经脉与常人不同,行家能探得出来,医者也能,拓跋濬必然会试探,我不能赌。更何况,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虽然有聪明的头脑,但拓跋濬只怕不看在眼里,也更轻信几分,但若知道我武功不俗,必然要对我提防几分。”

  玉清清无法反驳,只好问:“梅宗主知道么?他以前放心你四处走动,是因为你武功好,又有寒公子在暗处,寻常人伤不了你,这次你既没带着寒公子,还自封武功,实在是危险。”

  云蘅捻了捻手指,想着阿徵说过的话:“他不知道,但他应该猜得到。”

  “既然这么说,阿徵的武功怎么办?”

  云蘅想了想:“我还不知道苏哥哥给我安排了什么身份,但想来必是离奇身世才能引起拓跋濬的兴趣,我一个有着特殊身份的女子,没有武功,身边带一个高手做侍女不会怎样的,到时候阿徵你装哑巴好了,反正你也不太说话。”

  阿徵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她既不想说话,也害怕云蘅连她的武功一起封了,保护不了姑娘,他们这些暗卫就一点用也没有了。

  云蘅要开始动手,原本想把两个看客打发走,但二人坚决地守在她身边以防生变。

  云蘅无奈,只好挽起袖子准备行针。

  沧巫阁暗探遍布天下,并非人人的身份都适合身怀武功,常有为了隐藏身份自封武功的情况,这套针法是云蘅从顶针婆婆那里看来的,便传授给了沧巫阁众人,没想到今日自己也用上了。

  她施针速度极快,看得玉清清眼花缭乱,阿徵因跟在云蘅身边学过,但自问没有这么快更没有云蘅的精准。

  金针锁穴瞧着容易,但被施针者往往要忍受极大的痛苦,云蘅捏着扶手,指尖青白,冷汗几乎浸透的衣衫。

  玉清清见状连忙掩了窗户,以防寒风入体。

  阿徵咬着嘴唇,担忧地望着云蘅,见她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坐在那里忍受疼痛,可见真是疼极了的。

  一炷香的功夫,云蘅有些虚弱地动了动手腕,阿徵连忙上前收针,扶她躺好,又盖了一床棉被上去。

  玉清清斟了茶递过去,云蘅没有抬手的力气,便就着喝了。

  “我的老天,你说的那么轻巧,我以为是多容易的事,你瞧瞧现在,若非我们二人在,你连收针的力气都没有。”

  云蘅虚弱地笑笑:“小时候总想逃出谷,和师父赌气自封过一次,倒没这么严重,只是封了脉又闯阵,弄了一身伤,气得素老头直跳脚,这次只怕是这几年日子太悠闲,没以前扛得住了。”

  玉清清这才收起愁容轻轻笑了一声:“你小时候一定是无法无天的性子。”

  云蘅想起儿时诸事,也有些怀念。

  半晌,身上虚弱的劲头终于过了,云蘅勉强起身给自己搭脉,脉象平静,与寻常人无二了。

  玉清清见状道:“热水给你烧好了,去洗洗吧,一身冷汗要着凉了。”

  主仆二人进了里间,玉清清才掩好房门离开,望着天色叹道:“明天又是一场大雪啊。”

  果然,第二日天还未亮,一场大雪便纷纷扬扬落下。

  连着两日平局,对弈已进入白热化,人人心中有数,只怕今日便要一决胜负,故而大雪倾城,也没有阻挡踏破门槛的看客。

  拓跋濬如约而至,只因大雪,在常服外又加了莲青色斗篷。

  玉清清待客周到,不仅四处摆上炉火,还给客人们提供暖手的暖炉,滚烫的茶水源源不断。

  拓跋濬依然落子不紧不慢,不受风雪的影响,倒是水榭外的侍从有些着急,生怕主子在这雪天生了病,一边想着这知意姑娘真是好傲的性子,即便如此也不肯叫主子进暖阁里下棋,叫皇子在大雪地里坐着,当真是头一遭了。

  云蘅心中暗想,拓跋濬也不知得了什么消息,倒没有前两日的犹豫,虽然落子不紧不慢,却带了势在必得的霸气,玲珑局的招式这几日已经被他看了个遍,如此下去也实在没什么意思了,毕竟她又不是真要拼了命赢棋的,试探了两日目的已经达到。

  “哎?”

  “输了!”

  “真的输了!知意姑娘居然输了!”

  “什么叫居然,我大燕的皇子殿下岂有不胜之理!”

  看官们立时喧嚷起来,谁也没想到,以为艰难的决胜之局,不过多半个时辰,知意姑娘便以一子之差认输。

  拓跋濬看着棋盘,露出一丝笑意,能屈能伸,行事毫不拖沓,对这位知意姑娘,他真是愈发好奇了。

  玉清清满面笑意地举着伞迎了上来:“玉娘见过殿下,恭喜殿下,知意已在暖阁相候,请殿下一叙。”

  拓跋濬捻了捻手中棋子,抬眸笑道:“哦?如此可否唐突了知意姑娘?”

  玉清清道:“自然不会,知意姑娘等候多时了。”

  一语双关,拓跋濬心中明了,将黑棋丢在棋盘上,打乱了这一局好棋:“如此,请玉娘带路。”

  暖阁内,阿徵有些不安地揪了一下衣摆,云蘅见状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没事的,你一直都做的很好,今天也一样。”

  外间传来上楼的声音,除却玉清清的脚步声,还有一人脚步清浅,呼吸绵长,可见拓跋濬是有些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