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挑眉,看来是气急了,都开始叫自己梅宗主了?

  云蘅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显然,梅长苏布了一局更大的棋,对自己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却偏偏不说出来,配合着自己蹩脚的表演。

  梅长苏柔声道:“这事原是你昏迷那几天,就与吴大人合计好的,后来看你那么忙,以为你有诸多事务,我便没说,想着你届时也就知道了,谁知道你这个丫头,居然还没放过星罗刹,查了个底朝天,还以身犯险?”

  云蘅委屈道:“他们敢动你,我怎么可能放过他们!你知道了还不同我说,看我在那里犯傻!”

  梅长苏无奈,这丫头越发难缠了,只好哄道:“那我现在说如何?云姑娘就不要生气了吧?蒋文柏可被你折腾的不清啊?”

  云蘅弯了弯唇角,又故意绷着脸:“那你说吧。”

  却原来梅长苏这边追查星罗刹已久,早就查出来他们与蒋家的关系,这才注意到蒋文柏在街上调戏刺史府太夫人的丫鬟一事。蒋文柏此人向来是横行惯了,刺史府又如何?偷拿了星罗刹的令牌也敢动手。

  他当然也不会想到,江左盟的人早就潜进了刺史府,这一番打草惊蛇,梅长苏也正好与气头上的吴刺史搭上了话。

  便定了今日,叫官府借蒋家赏花会发难,自己里应外合,激蒋家召唤星罗刹,一网打尽,而其余星罗刹散落各地的暗桩,自然也会有当地官府联合江左盟的弟兄围剿。

  当然,梅长苏也没想到,蒋文柏居然敢对云蘅动歪心思,而云蘅却也将计就计设下了一句请君入瓮,不过正好,蒋文柏出事只怕更能逼疯魏氏,如此一来,多方算计之下,蒋家不倒也难。

  云蘅撇撇嘴,总算是接受了这个结果,冷静下来细想,只怕一方面是觉得失了面子,而更多的事自责,是因自己思虑不周,才叫苏哥哥又定了计谋圆这一局,若非今日官府相助,只怕单凭自己擒了蒋文柏,也不至于让星罗刹伤筋动骨。

  突然,扑棱棱一只八哥飞了进来,梅长苏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这八哥羽毛油亮,当真是名贵品种,却被云蘅配了个“小黑”的称呼,算是毁了一世英名。

  云蘅伸手解下小黑腿上的密信,蹙了蹙眉,伸手运功毁了信件。

  梅长苏问:“怎么了?”

  “蒋寅居然派了人北上求助峭龙帮,他今日一直在我们眼皮底下,怎么能送出信去?”

  梅长苏并不意外:“蒋寅也是个老狐狸,只怕这步棋子是他早就布好的,今日若与我们谈判不成,便联合峭龙帮南扩势力。”

  云蘅闻声不言,想着束中天是何等人物,决然不会理会蒋寅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的,更何况蒋家最大的依仗星罗刹今日也倒了,更没有什么用处了。

  复又叹了口气,望向窗外,还有一事她未曾说,金陵宫中暗桩运作,两日前,靖王萧景琰“偶遇”掖幽庭一个小罪奴,并暗中多加照拂。

  秦岭初遇

  且说风光一时的云城首富蒋家,在大厦倾颓后,立刻销声匿迹了,据说蒋氏夫妇下了大狱,蒋家产业一夜之间门庭凋零,莫说在江左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峭龙帮竟然也对蒋家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据说蒋家的少爷蒋文柏,自那日之后便神秘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死是活,也许只有极个别人,才目睹了最后的惨状,那些被蒋文柏仗势欺辱过的百姓,终于出了口恶气。

  据说蒋家小姐被释放,可当初被蒋寅赶出去的蒋家旁支都不愿接受这个孤苦女子,生怕招惹了江左盟和峭龙帮这两尊大佛,直到有一天,她流落之际,被一个神秘人救起,连夜赶往了南楚。

  云蘅靠在车壁上:“我以为你很厌恶蒋家人呢?”她想起蒋文柏最后的惨状,打了个寒噤。

  梅长苏挑了挑眉继续看手里的书:“蒋家落得如此下场,难道不是他们咎由自取?”

  “那你不是也安排我师兄救了蒋文萱吗?你对她生了恻隐之心?”云蘅一把按住梅长苏手中的书,语气有些古怪。

  梅长苏无奈抬起头:“我饶她一命,是因为她当初提醒过你小心陷阱,与她是不是蒋家人没有关系。”

  云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晃了晃脑袋,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梅长苏轻轻笑了,伸手抚了抚云蘅的脑袋,像给一只小猫顺毛似的,柔声道:“以后不许这样了。”见云蘅疑惑的目光,又补充道,“不许再以身犯险。”

  云蘅顺手抱住梅长苏的胳膊,轻轻靠上去,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苏哥哥,我也在很努力地长大呀。”

  梅长苏目光柔和而清澈:“阿蘅可以永远不长大,永远都会有人好好保护你,即使我不在了。”

  永远有多远?云蘅意外地没有反驳,她知道的,她有师父,有师兄,有哥哥,也有阿娘和姐姐,也许那位岳峙渊淳的峭龙帮帮主,也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今年也不过十六岁,原也是一朵初长成的娇花,应当被呵护着,不通世事地长大。

  可她却偏偏遇到了这样一个人,原来她也可以游走于黑暗,堕于泥沼。

  也许旁人不明白,为何梅长苏选择的这条路这样艰难,明明有更简单的方式,但他却花了更多的时间布局,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但是她明白,他向往的是怎样的海晏河清,尽管她不懂为何他背负着七万冤魂,还要把那帝王的天下放在自己心上,但她知道,只要是他想做的,她都会去帮他完成,她也学着去把天下人放在心里,只因这天下苍生里有个他罢了。

  车外传来阿寒的声音:“宗主,范昶传来消息,墨山先生如今正在秦岭赏梅,我们此刻过去,应当能在墨山先生下山的路上遇见。”

  梅长苏道:“也好,秦岭山路崎岖,我可是爬不上去的,就在半山腰等墨山先生吧。”

  “范昶说,还有一个人也到秦岭了。”

  “嗯?这人我认识?”梅长苏听懂了阿寒的语气。

  “是,宁国侯府的大公子,也是天泉山庄二少爷,萧景睿。”

  这下就连云蘅也坐起身了:“萧景睿?他怎么来秦岭了?”

  阿寒“呃”了一声才道:“前些日子,浔阳云家从北地购回来的药材,正好途径秦岭一带,是云家长房大小姐亲自押送的。”

  “他,他去见我姐姐了?”云蘅惊异道。

  “这倒没有,大约,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吧?”阿寒不自在地动了动,讨论别人的风流韵事,根本不是一个暗卫应该做的事好嘛!

  云蘅惊讶地看向梅长苏:“萧景睿居然还没有放下?这都好几年了吧?”

  梅长苏微微叹了口气,萧景睿在云家药棚对云飘蓼一见倾心的事,该知道的人是一个不少,虽然云飘蓼比他大了足足五岁,亦是平民出身,但宠爱他的谢卓两家父母竟然真的去为他提亲了。

  但如梅长苏这些知道旧情的人,自然是了解云飘蓼与卫峥之间不离不弃相守相望的情义,只是徒增了一个伤心人罢了,但谁又知道,景睿这孩子竟还如此长情呢?

  “宗主——”阿寒听见里面没动静,询问道,“可要避开萧公子?”

  梅长苏闭了闭眼,往事如云烟,自己已无半丝往日痕迹,即便见了,景睿又怎会认得出,自己竟会是曾经他口中的“林殊哥哥”呢?但是——

  “不,叫范昶引他至茶舍,我需要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