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鹞躬身回禀道:“陆元识和刺客都已押入刑部大牢,待口供落实,便可以安排刺客假死脱身。”

  “脱身?”誉王挑了挑眉,“留着他日后反咬本王一口么?”

  灰鹞一惊,抬头去看誉王莫测的神色,正在犹豫间,房间东面正幅厚绒帷帐便动了一下,有个清婉柔媚的女声轻轻道:“殿下所言极是,那人并非死士,自然不会永远守口如瓶,而我们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随着这美妙至极的声音出现的,是一条曼妙婀娜的身影,单看容貌,也许算不上倾城倾国,但搭配着周身的娇美气质,却是格外摄人心魄,即便是誉王,也有片刻失神。

  灰鹞收了心神,又问道:“那陆元识必然极力申辩——”

  “我们不怕他申辩,最怕他什么也不说直接认罪,他抖落出楼之敬的事越多,与我们越有利。”

  秦般弱闻言娇笑:“可不是,即便太子和楼之敬忍不住出手灭口,与我们也没有任何损失,反而能叫齐大人揪出太子安排在刑部大牢的人呢。”

  灰鹞只觉自己思路跟不上二人,但也知道,秦般弱出现在誉王书房,必然是有事相商,便立刻领命而去了。

  “恭喜殿下,心想事成。”秦般弱微微福了福身,眼波流转间极是风情。

  誉王被美人温言相贺,自然比方才王妃那一通哭泣受用多了,端起秦般弱刚刚添上的茶道:“果然还是你最合本王的心。”

  “王妃无非是挂念殿下,也并不知道那名刺客是我们安排的人,手里知道轻重,更何况王妃痛失一子,殿下也该多多安慰一番。”秦般弱嗔道。

  誉王心情极佳,便欣然点了点头。

  秦般弱看着誉王带着斑斑血迹的绷带,秀眉微皱:“只不过殿下这伤——到底还是重了些,那个人到底不是我的心腹。”

  誉王摆了摆手,心情极好:“我们的人哪里能牺牲在这等事上,更何况,陆元识偏向太子已是朝中人人心知肚明之事,我的伤越重,父皇才会越重视,才会知道目前的局势已经严重偏向东宫,才会启用我保举的人做大理寺卿来平衡朝局,安抚我的伤势。”

  秦般弱点头:“不错,如今陆元识能咬住的也只有楼之敬,他们相争,陛下更会严惩借此警告东宫。”

  “这一局,东宫那边可再无回环之理,最好的结果是折了大理寺卿保了户部尚书,若是再少些魄力,只怕连楼之敬也保不住。”誉王得意道。

  云蘅离开后的种种事情,也自然有暗卫原原本本汇报给了她。

  “哦?这漏洞百出的局,也能扳倒一个大理寺卿?”云蘅听完以后笑道。

  谭老板道:“甭管到底有多经不起推敲,皇子受伤是事实,人证物证具在,而且如今太子那边更想让陆元识死,只怕这位陆大人是熬不到年后提审那一天了。”

  阿寒闻言道:“只是看样子誉王并不知道其中原委,也不知道楼之敬在兰园的事,否则必定要撬开陆元识的嘴顺藤摸瓜,那他到底为何会特意等去积云楼,还设了这一番局?”

  云蘅眉眼忽然柔软明媚了起来,佯装抱怨道:“人在千里之外,还只手搅动金陵的浑水,分明是不信我。”

  其余二人对视一眼,瞧云蘅的神色,便知道她在说谁了。

  谭老板惊讶道:“竟是公子所为?”

  “除了他还能有谁,只凭兰园一道消息,便将局里局外人人的反应料到,设下这样一个局,借誉王之手除掉大理寺卿,也救了童路。”云蘅笑道,眉眼温暖,“誉王只怕还以为自己是最大赢家呢。”

  阿寒稍稍惊讶后立刻接受了这个事实,以宗主之能,无论做什么事也不足为奇,但谭老板从未亲身接触过梅长苏,此刻更是心中惊异,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远在千里之外,却还能有一双翻云覆雨手。

  阿寒沉吟一瞬道:“不止如此,若依姑娘所言,公子特意安排誉王到场,只怕还有要保护姑娘的意思,否则当时任凭陆元识冲了上来,此事便不能善了。”

  云蘅闻言嘟嘴:“我又不会怕他们那群乌合之众。”但还是隐不住眼底的笑意。

  这些年无论自己走到哪里,明面上似乎是他放开了手一切由自己去做,可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他的影子,他永远在用自己的方式照顾她。

  此刻积云楼内,满目狼藉。

  “舵主,这——”

  积云楼的老板此刻神色清淡,负手而立:“那些毯子处理了吗?”

  “是。都处理干净了。”

  “嗯,去给主子送封信吧,就说云姑娘无碍。”老板说完,又道,“云姑娘虽不是我峭龙帮的人,但却是主子千叮万嘱过的,云姑娘之事,必须当做一等一的大事去做,明白了?”

  收服童路

  这么多日以来,云蘅才睡了个好觉,直至次日过了午时,才睁开眼瞪着屋顶发呆。

  已经是上元节的第二日了,这可是,这几年以来第一个没在他身边的上元夜呢。

  “童路醒了。”阿寒将午膳摆在桌子上道。

  云蘅在桌子边揉眼睛,闻言疑惑地望着他。

  阿寒抿抿嘴角:“童路就是昨夜救回来的人。”

  “哦,”云蘅又揉了揉眼睛,“等会我去看看。”

  阿寒见她醒来犯迷糊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如今京城里无事了,姑娘是不是要回廊州去了?”

  云蘅闻言,眉眼间露出一丝温软笑意:“是呀,不过不是回廊州,如今还未入春,只怕苏哥哥还要在药王谷住些日子,前几日师兄又多次写信催我回去看看,想想也该回去了,这一转眼离开药王谷竟也六年没回去过了。”

  阿寒惊讶道:“六年了?”

  云蘅点点头,掰指头给他算:“六年前随师父去梅岭救回了他,第二年——”云蘅抿了抿唇角,“第二年他赶我离开,我回了云家,翻年时又被逐出来,流落到江左,被他收留,便一直到第五年,他将天机堂分出来给了我建立沧巫阁,如今都第六年了。”

  阿寒遂问道:“当初,宗主为何要赶走你?”

  云蘅默然片刻道:“他,那个时候,他把自己的心封闭了起来,老阁主救回了他的命,可蔺晨与我说,这不够,我们还要救回他的心。”

  阿寒既是心腹,便深知当年旧事,闻言点了点头。

  “我也不知为何,每每看见他如今那双云雾蔼蔼的眸子,便会想起曾经的林殊,总是忍不住,想要替他拨开那些云雾,看到曾经璀璨如星的样子。”云蘅微微笑了笑,“所以才会抛弃了过往的一切,执拗地留在他的身边,拼命想要长大,想要为他分担更多,想要真正站在他身边,而不是靠他遮风避雨。”

  阿寒想,云蘅虽然被逐出云家,但近了说尚有药王谷,远了还有缥缈山顶针婆婆,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家可归,可就是这样执拗地留在宗主身边的她,终于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足以独当一面。

  “躺着吧,别起来了。”云蘅先一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