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纲闻言笑道:“那自然是宗主信任姑娘的缘故,不过今日之事,倒与那日姑娘的沧巫阁所探之事有关。”

  云蘅想了想:“那日?你是说滑族的事?”

  “是,姑娘那日说秦般弱在东宫里也放了人,但一时半会没有人手去查,我们这边也是偶然探得,东宫太子身边有个叫缎锦的妾室,似乎与滑族有纠葛。”

  “缎锦?我似乎有点印象,可之前沧巫阁排查时,并没有发现她的背景有何不妥啊?”云蘅疑惑道。

  “她的背景太过干净,就好像有人重新撰写过似的,我们也只能查出她曾经与红袖招里一个姑娘相熟识,并不能确定。”

  “红袖招。”云蘅揣摩着这个名字,“滑族人还真是无孔不入,若这个缎锦是真的,那我们在这一点上又失了先机,与秦般弱棋差一招。”

  黎纲叹道:“可不是?我们在金陵的势力有限,妙音坊尚不能真正发挥作用,即便是真的送进东宫的探子,也只能在外院洒扫,近不了身。”

  秦般弱和璇玑公主一样,擅长用内闱控制朝臣,虽说手段令人不齿了些,但毕竟是最隐蔽最直接的方式了,最关键的,是滑族女子颇有手腕,聪慧机敏,但妙音坊才起步没两年,一时半会实在培养不出能与秦般弱的眼线抗争的人。

  云蘅在此时难免想起心柳心杨二人,心杨稳重谨慎,倒是合适的人选,复又摇了摇头,自己实在不该将无辜之人牵扯得更深,更何况她们出身风尘,即便进了东宫,也无名无分,无非是个万物罢了,一方面自己也着实狠不下这个心,另一方面,若是连名分都没有,实在很难在今后产生作用,更不用说看住已经是妾室的缎锦了。

  云蘅只好看向黎纲道:“金陵的事我会同苏哥哥说,缎锦的事先放一放,以免打草惊蛇。”

  黎纲道:“说起来也奇了,你我皆知,秦般弱是秉承了璇玑公主的遗志要为滑族复仇,可她为何偏偏选了誉王?誉王此人表面上宽厚广恩,但实际心思深沉,比起太子更难掌控吧?”

  云蘅道:“这点我也想过,只不过目前也没什么要紧的,先不去管他。”

  黎纲点头认同,又道:“对了,前些日子听说靖王殿下从北疆换防回京了。”

  云蘅道:“我离开金陵那天,他还没回来,所以没打过照面,怎么样,被北疆的风沙吹了四年,这位殿下的性子可圆了些?”

  旁人不知道,但梅长苏的心腹们对他的打算也是略知一二的,虽然这是条艰难的路,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唯一的路了。

  黎纲苦笑一声:“若是靖王殿下懂得变通,也就不是他了,除了回京当日,听说在宫里闹得不痛快,一连好几日也没有再被召见,过了十五等他见过静嫔娘娘后,便又被派回边境了。”

  待黎纲走后,云蘅便问道:“阿寒,阿珏那边有消息了吗?”

  阿寒在阴影里悄然现身道:“宫里的线埋得差不多了,按照姑娘的意思,皆是不得人注意的位置,想来应能长保,只是东宫和誉王府——”

  云蘅点头:“誉王府密不透风,又有秦般弱在,可以往后放一放见缝插针,但是东宫那边,一定要尽快找到合适的人选,还有那个缎锦,让谭叔尽快查清楚,一个月,我要听见准确的消息。”

  阿寒似乎犹豫了一下,没有离开。

  云蘅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阿寒犹疑了一下道:“阿珏在宫里布置眼线时,偶尔发现了一些事情,不知道要不要查下去。”

  云蘅奇道:“若是有必要,自然要追根究底,究竟是什么事?”

  阿寒默然了一瞬,才道:“是关于十三先生的事,当初宗主没有细究,所以,属下才有犹豫。”

  沧巫阁

  云蘅轻手轻脚进了屋子,梅长苏恰好为飞流掩了掩被角,见云蘅进来,做了个低声的手势,率先出了房门。

  云蘅跟在身后掩好了房门,这才道:“这几次的药里加了些安神的,飞流的身体还是很不好,无论用多少好药也于事无补,再这样下去,必然会损伤寿元。”

  梅长苏微微蹙眉,重习心法实在不是容易的事,这比重新修习一套武功要难得多,几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飞流重伤未愈,少林心法过于纯阳,一时半会也无法承受。

  云蘅偏过头看着梅长苏沉重的神情,咬了咬嘴唇,犹豫半天道:“苏哥哥,还有一个法子,未尝不可一试,虽不能根除病症,却也能在短时间内保他性命无忧。”

  梅长苏看向云蘅,有些意外:“哦?你还有法子?”

  云蘅目光坚定起来:“苏哥哥,我因为先疾,自幼被送去药王谷,以血入药——”

  “不行!”梅长苏神情一厉,根本没有等云蘅说完,便严厉地拒绝了。

  云蘅抿了一下唇:“苏哥哥,并不用十分多,我心中有数,只是用血为药引而已。”

  “不行,”梅长苏严厉地看着她,“血液乃人精气之所在,如何能常年失损,你不要忘记我同你说过什么,这个话便不要再提了。”

  云蘅这些年也再未见到梅长苏如此疾言厉色,眼眶忽地红了:“可是飞流怎么办啊,这是最有效的法子了,也不会很久,只需一个月,就可以了。”

  梅长苏看着她的眼睛,心中一软,又放缓了声音道:“你的血固然有药用,可也有副作用,一旦大量出血根本止不住,飞流的事,我会想办法,但不许你再动这个心思。”

  云蘅低着头应了,心中却想着,下次有这样的事,就不该提前告诉苏哥哥,神不知鬼不觉做完了,谁也不会知道,便又动了去查查什么药味可以遮掩血腥味的心思。

  梅长苏看着云蘅,见她低着头心不在焉,便知道她还是没绝了心思,虽然他私心担忧她常年在外奔波会出事,但是如今还是想法子把她支出去的好,这个孩子心思过于伶俐,自己也难防,又想起当初云飘蓼托卫峥嘱咐自己的话,越发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动这个心思。

  二人寻了一处有阳光的地儿坐了,梅长苏问道:“你的沧巫阁至如今也快一年了,盟里的天机堂并辖过去,两边的人合作的如何?”

  云蘅知道梅长苏有意岔了话题,只好道:“本来当初的沧巫阁便是仿着当年江左盟建立之初天机堂的运作机制建的,天机堂的弟兄们进来后,自然也没什么冲突,除了大梁境内的暗桩,我们和大渝北燕的暗桩也已经接好了,兰娘和玉姐姐这几年果然是下了不少功夫。”

  梅长苏闻言点头,如今天机堂和沧巫阁合并后,他基本算是把整个江左盟的暗桩都交给了云蘅,原本想要甄平跟着从旁相助,却也没想到小姑娘做起事来十分麻利,很快便将这个巨大的情报组织投入了运作。

  “也就是说,如今只剩南楚没有人了?”

  云蘅沉吟道:“南楚国内前些年天机堂便已经去了人,这些暗桩随时都可以投入使用,只是无论如何,情报往来必然要经过南境,霓凰郡主统帅南境这些年,将南境治理的如一个铁桶一般,若来往频繁,肯定会引起穆王府的注意。”

  梅长苏闻言笑了一下,一时竟不知是欣慰还是无奈了:“也罢,好歹蔺晨在南楚还有些路,即便有事,借琅琊阁的路子,也未尝不可。”

  云蘅道:“苏哥哥,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传递起情报,人来人往总是不方便,即便是快马加鞭,也实在是慢了些,若是能学学琅琊阁的方法——”

  梅长苏好笑:“你也要养鸽子?”

  云蘅撇嘴:“哼,谁要养鸽子,我又不是那只大白鸽子,我是想着,若只用同一种鸟,一是一时间难以找到那么多鸟统一驯养,二来未免有些太过显眼。”

  梅长苏点了点头:“那以你看呢?”

  “我觉得,各个暗桩可以自己选一种不显眼的鸟来驯养,这样子一来在数量上便轻松一些,二来也便于辨别,只要看鸟的品种,便大概知道是哪边的消息,也能分出个轻重缓急来。”云蘅道。

  梅长苏觉得有趣,便道:“那你呢,你身为沧巫阁的阁主,要养只什么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