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养虎为患啊?我也有所耳闻,秦州沿海地区,常常遭受劫掠,如今也算遭报应了。”

  兄妹二人言谈间,便到了江左盟,早有人迎了上来,惊喜道:“我说衍公子一大早这是去哪呢,原来是姑娘回来了!”

  云蘅跳下马笑道:“劳烦您老挂念着,苏哥哥在哪里?我有事要告诉他。”

  老者皱了皱眉:“这会子怕是在清风院吧?”

  “清风院?”云蘅奇道,“蔺晨来了?”

  “可不是,衍公子前脚刚走,蔺公子就来了,不过这次倒奇了,以往总要闹个鸡犬不宁,这次悄没声叫了宗主去,对了,刚还又请了晏大夫过去,姑娘正好回来,便去看一看吧。”

  云蘅和飞衍对视了一眼,难道蔺晨受伤了?飞衍有诸多事务,又是盟中人,无指令不得随意踏入清风院,但云蘅向来没守这规矩,便告别了二人,朝清风院去了。

  人还未到门口,便听见里边一阵人仰马翻,云蘅只瞥见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鬼魅一般向自己袭来,后边跟着蔺晨,蔺晨一看到云蘅便大叫道:“拦住那个孩子!”

  孩子?云蘅心下疑惑,那抹黑影已经到了眼前,她叫道:“阿寒!”

  “叮”的一声,一大一小两抹黑影皆是一顿,阿寒“咦”了一声,打量着对面浑身散发着冷气的小孩,虽然他没下重手,但能在刚才那一击中全身而退的人可并不多,更何况还是个,嗯——似乎只有六七岁的孩子?

  云蘅也惊奇地在一旁看着来回已经过了几招的二人,阿寒可是江左盟一等一的暗卫,这个孩子的武功路数,似乎一点也没被限制,这分明是——东瀛秘忍之术?

  蔺晨到了跟前,看见和阿寒缠斗在一起的小孩才松了口气:“这孩子,婆罗香居然对他都没有效用,一不留神就跑了。”

  云蘅更加惊奇,婆罗香产自西越烟瘴之地,指甲盖大的一点,便可以迷倒十个一等一的内功高手,这个孩子居然可以免疫?

  蔺晨“啧”了一声,纵身扑出,小孩立刻放弃了正面的阿寒,转身对上了蔺晨,只可惜终究差了点,而且看起来有重伤在身,一招之内便被蔺晨点了穴道扛了回来。

  “这是?”云蘅跟在蔺晨身后忍不住问道。

  “我捡回来的宝贝。”蔺晨笑眯眯,“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啊?”

  云蘅无语,却远远看见了拢袖立于门前的梅长苏,瞬间眉眼间也绽开了笑意,径直掠过蔺晨跑了过去,小猫似的粘声道:“苏哥哥!”

  梅长苏温和地笑着,伸手将她被风吹落的发丝拢在耳后:“回来了?”

  云蘅又献宝似的捧出了“画不成”道:“这是我特地找人做的,你不喜欢带暗卫,以后用来防身再好不过了。”

  梅长苏伸手接过,却见朱弓墨弦,白玉拉扣,弩身的花纹滴滴如泪,拿在手里更是轻巧无比,便笑道:“我们阿蘅有心了。”

  云蘅得了夸奖十分欣喜,便拉着梅长苏说起此番游历的见闻来,梅长苏眉眼含笑,耐心听着,见到她笑靥如花,这些日子沉郁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蔺晨叉腰:“我说你俩能等等再叙旧吗?小丫头,你来看看这孩子。”

  云蘅走了过去,见那个孩子似是只有六七岁的年纪,眉清目秀,却是冷冰冰的像块冰雕似的,即便沉睡着,也有寒意外放。

  探了脉,又检查一番后才道:“这个孩子,一定是从小就被掳去练秘忍之术,体内阴毒之气积蓄过深,又受了重伤,伤及肺腑,”云蘅略微沉吟,“伤患固然严重,好好调理尚有恢复之机,只是他过去修习的心法太过伤身,恐损寿元。”

  蔺晨道:“我同老晏也是这个看法,伤可以调理,但体内的阴毒之气,必然要根除,否则后患无绝。”

  这时梅长苏忽然道:“既然是阴毒之气,若再修习正阳的心法,可否会有舒缓之效?”

  飞流

  云蘅略微沉吟:“若只是一味废了他的武功心法,只怕是护不住心脉,反而不利于伤势,若是能寻到与之相抵的心法,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蔺晨闻言道:“若论天下正阳武功,那必然是少林寺了,只是不知这少林心法,慈云大师可会传给外人?”

  “佛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慈云大师必然不会吝惜。”

  蔺晨拍板决定:“那就这样吧,先调养好这孩子的内伤,慈云大师跟你同辈相称,这事就交给你了。”

  梅长苏无奈摇摇头,唤来阿寒去取纸笔,好亲自向慈云大师修书一封。

  云蘅觉得身边的孩子动了动,下意识去看,正好撞进了孩子冰寒却清澈无比的眸子:“哎?他醒了!”

  蔺晨惊讶:“这么快!这孩子究竟都受了什么样的训练,才能练出这样强大的精神力。”

  云蘅想,蔺晨到底是武林正派之人,却也不知那些组织最阴暗的勾当,她原先也曾遇见过这样的孩子,心智不全,只是听命行事,在外遭受仇人追杀,气息奄奄,受尽一切折磨,可自小训练的精神力却使他连昏过去的办法都没有,一切痛苦只能清醒地承受。

  梅长苏也走过来,坐在了那个孩子床边,一旁的蔺晨和云蘅都微微紧张,生怕这个孩子突然暴起伤了他。

  却只见梅长苏温和地笑着,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孩子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温柔的大哥哥,从他有记忆开始,便从来没有人对他温言细语,也没有人问过他的姓名,在杀手组织,他们这些孩子只有代号。

  云蘅观察了一会儿,对于这个孩子的安静有些惊讶,低声道:“这些杀手组织从小把这些孩子带走,用药物和术法控制,只修习心法武功,却心智不全,不能辨别是非,只懂得听令行事,也许,他根本不会说话。”

  梅长苏眉眼间闪过一丝怜惜,遂又温和道:“不会说话也没关系,可以慢慢教,他这样聪明,一定学得很快。”

  蔺晨在一旁笑道:“小丫头的哥哥叫飞衍,不如就叫他飞流好了。”

  云蘅无语地看向梅长苏,梅长苏反而笑了起来:“也好,以后,你就留在江左盟,就叫飞流,苏哥哥会照顾你的。”

  小飞流阴鸷着一张小脸,并没有表示对这个名字的喜恶。

  飞流格外不喜与任何人接触,每次号脉若是恰好碰见梅长苏不在跟前安抚,都要费好大一番周章,每次喂药,也必须由梅长苏亲自喂,少年才肯开口喝下小半碗。

  梅长苏看着飞流因为药太苦而皱成一团的小脸,轻轻笑开了,拿了桂花糕哄他道:“我们飞流要把剩下的半碗药喝完,今天才可以吃桂花糕哦。”

  云蘅吃醋道:“苏哥哥,你都从来没有在吃药的时候哄过我。”

  梅长苏笑着看她一眼“唔”了一声才道:“难道不是一直是你在叫我喝这些苦药汤吗?”又远远瞧着黎纲似乎拿了什么东西急急走来,便道,“黎纲想必是有什么事,你去替我看看,若无大事,自己做主便好,我这里一时半会也离不开。”

  云蘅颇为无语,自从这个冷冰冰的小孩子来了盟里,似乎投了梅长苏的缘,每日守着他吃药便成了头等大事,按照晏大夫的说法,是他难得能看着别人喝药,才如此乐此不疲,云蘅倒瞧着,梅长苏是真的将这个孩子当幼弟在宠。

  黎纲看见云蘅远远迎上来,自然明白了宗主又在忙“大事”,只好无奈笑道:“宗主可真是宠飞流啊。”

  云蘅撇嘴:“那可不,我算是彻底没地位了,又要给飞流当大夫又要帮他处理杂事,哥哥还跑去了东海,连个帮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