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玄幻奇幻>抢了师妹三次亲>第129章 天火

  月落日升,隆冬早上的太阳藏在枝丫的缝隙间,像挂着一个红而圆的橘子。

  浅淡的晨曦逐渐从天边移动,涂满了大半个天幕,氤氲的白雾将树林浸润着,将城池浸润着,将每一个穿行的人浸润着,灰白的枯林比夜晚更透着清冷,仿佛是水墨画上的一抹轻轻的划痕。

  年渺用手背挡着眼睛,从指缝看太阳,在雾气和眼泪的遮掩下,更是只有朦朦胧胧的一个小红点,眼见它从低处慢慢爬到了树梢,他终于得到了喘息。

  鲛人的交《。》尾陌生而艰难,却有别样的滋味,年渺以为季一粟会持续好一段时间,没想到到第二天中午就放过了他。

  尾巴消失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不清,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鲛还是人。

  季一粟不紧不慢地给他换上了绛红色的裙子,以及相应的钗环耳坠,每一处都要自己亲自动手,斗篷昨夜垫在身下,已经糟蹋得不能用了,索性直接烧毁,不留一丝痕迹。

  年渺一动也不想动,任由他抱着,不知道去哪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懒洋洋地看着周围。

  昨夜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他也没有注意到,现在才发现,地面上已经覆上厚厚一层雪,河堤,树梢,结了厚厚一层冰的河面,不远处的屋顶,都堆砌着雪,天地一色,所见皆是冰寒,只有天空上挂着的那个橘子能带来丝丝暖意。

  “想吃橘子了。”他在季一粟怀里咕哝着, “现在的一定甜。”

  季一粟道: “买。”

  空中还在飘着雪,刚才尚且细如粉末,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鹅毛大小,让人间的积雪又壮大了三分,然而这样的大雪并没有消磨人们的热情,来往的行人并不见得比昨日少,撑着伞,不停来来往往,手中都提着东西,大概是在置办上元节的用品。

  一夜积攒的雪足够厚,又有新雪覆上,即使来往的车马行人很多,也只是将道路上的雪压得更加扎实,形成冰雪之道,只是被践踏出不少污泥,变得脏兮兮的。

  雪天路滑,每个人走路时都是小心翼翼的,缓慢的,显得慵懒而繁忙。

  年渺从季一粟怀里挣扎到地上,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已经被季一粟挽得整整齐齐,没有留一丝散发,他的手掌凝结出了一层冰,当镜子照着,看见是新妇的发髻,钗环也是稳重成熟的款式,不由往季一粟小腿上踢了一脚: “我又没嫁给你,我们只是私奔。”

  季一粟这个时候脾气分外好,只握住了他的手,问他: “要伞么?”

  雪太大了,路上每个人都撑着伞,年渺想也不想道: “要。”

  季一粟去买了一把淡黄色的油纸伞,画着盛开的繁花,还有新的斗篷,同样是大红色的,只是没有了白绒滚边,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像雪地里肆意绽放的红梅。

  路过昨天的拱桥时,年渺特意看了一眼,却不见昨日见到的奇怪的乞丐了。

  虽然还是白天,而且是正中午,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花灯,有不少已经迫不及待地点亮了起来,看来今天就是上元节了。

  “我生辰就是上元节之后,正月十六。”年渺同他牵着手慢慢走着,忽然感慨, “我都快忘了,只不过这里的时间,应该和以前不一样。”

  一看就是新婚的夫妇,又被伞和斗篷挡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季一粟和缓道: “你要是想,明天也可以过。”

  年渺弯起眼睛: “算了,也不是很想过,都不重要了。”

  生辰这种东西,只有二十岁之前,只有有关心爱护自己的人在身边,才会充满期待,新鲜和振奋,否则就是没有意义的。当岁月太漫长,时光太冗杂,一年又一年过得太快,它就失去了意义。

  而且十八岁那天许下的愿望已经实现,他再也没有其他的需求了。

  他仰头望向季一粟: “你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他以前也问过,但是季一粟只敷衍他记不得了,想必现在应该不会再敷衍了。

  “跟你一样罢,正月十六。”季一粟许久才开口,像是回忆了许久,总算从尘封的遥远记忆中搜索到了一丝痕迹, “也是上元节后一天。”

  “你又哄我。”年渺却是不信,觉得对方依旧在敷衍自己,毕竟当年问的时候,他就自作主张让季一粟和自己一起过生辰。

  “真没有。”季一粟道, “不信算了。”

  年渺朝他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他,手还是诚实地牵着,被他领着在城中游荡着,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皇宫附近。

  作为帝王的居所,一国之中最为重要的地方,这里被层层把守着,戒备森严,普通百姓连靠近都不能靠近,俩人却旁若无人一般直直走了进去,穿过厚重的大门。

  “是在这里么?”年渺还是第一次来到帝王之所,生平更是第一次见到,不免有些好奇,四处张望着,被肃穆的氛围影响,声音都压低了几分。

  “应该是。”季一粟道, “可以找找,只剩下这里了。”

  城中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现身体魔珠的气息,倒是这座皇宫,被人皇之气萦绕,可见这里的皇帝或者未来的皇帝是明君,才会有人皇的气运降临,说不定就将他的身体掩盖住了。

  刚入门时是静谧肃穆而庄严的,越到深处,越能感受到这里也同样沉浸在上元节的喜悦之中,处处都是精致的花灯,装扮华丽,宫人脚步匆匆,忙碌不停,却十分有秩序,似乎在准备着盛大的宴席,年渺听到有宫人在窃窃私语,小声谈论着太子归来之事,陛下盼望了许久,一大早就派了人去接,等夜黑了,甚至打算自己亲自到城门口迎接。

  这两天,年渺一直听到人们讨论这件事,无一不是喜悦期待的模样,看来这位太子,是个品行兼优,治国打仗无不精通的人,很是得人心,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父母长辈,都十分敬他爱他。

  俩人在皇宫之间,像薄雾一样穿行,宫墙亭台皆是虚无一般,无法阻隔到他们一点,季一粟将每一个地方都寻个遍,却并没有发现身体的踪迹,甚至一丝气息都没有,好像他的判断一开始就有误,身体根本不在这里。

  如果是普通人,说不定就会离开,去别的地方找,可是季一粟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他的直觉既然是在这里,那就一定会是这里,只是被什么人给藏起来了。

  他去找了这里的皇帝,如果真有可以掩盖他身体的东西,那只有人皇的气运了,恐怕就在人皇身上。

  皇帝已经下朝,正在御花园里,和嫔妃皇子公主们一起享受家宴,等着太子归来,是再温馨不过的场面,他看上去已经有五六十岁,算不上老,甚至精神奕奕,正是壮年,外貌端正,不怒自威,自有天子的气度。

  可是季一粟并未在他身上看到人皇的气运。

  作为十二真神之一的人皇,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种气运,它可以同时在许多个皇帝身上产生,是最虚无缥缈的,是真正杀不死的特殊存在。

  明明皇宫之上盘踞着相当浓郁的人皇气运,然而这位当朝天子竟然没有,季一粟的目光在在场的皇子公主中扫过,都是平平无奇,没有特别的存在。

  季一粟在原地驻足片刻。

  或许,他还遗漏了什么。

  那位被万人敬仰的太子,尚未归来,这人皇之气,说不定就是他留下来的,身体,想必是藏在他身上。

  人皇是不需要他的身体魔珠的,相反,得到了反而会造成冲突,消散身上的人皇之气,变得易燥易怒,逐渐平庸,恐怕是有别有居心的人,将魔珠藏在人皇身上,要么是为了干扰自己,不让自己找到,要么是为了对付人皇,不让人皇得到天下。

  前者是针对季一粟的,后者则是人族的勾心斗角,单是想想就觉得麻烦。

  季一粟有点犹豫起来。

  和身体的感应告诉他,身体就在城里,可是人皇却在城外,这样的矛盾着实干扰了他的判断。

  不过他也没有纠结多久,要么现在去找人皇,没有发现再回来,要么再等等,等晚上的时候,人皇自然会回来,根本不需要他再动。

  季一粟也不着急这一时,索性再等一等。

  年渺则饶有兴致地观赏着皇家的家宴,虽然只是家宴,却依旧盛大隆重,皇帝的后宫加上后宫的孩子,都快赶上一个小门派里的人了,让他十分惊叹,明明一个人娶了那么多妻子,却能和这些妻子孩子相处如此和谐,让他想起了他在碧海门时的那个虚假的爹,脚踏两只船,最后门派都散了。

  皇帝和皇后坐首位,居高临下,其次是按位份排的嫔妃们,接着才是皇子公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笑颜开的,即使有愁绪,也不敢显露来。可在这温柔悦耳的琴瑟之音与和谐的私语交谈之中,蓦然出现了一个突兀的高声: “父皇,我听说三皇兄原本年前就应该回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了天降大火,伤亡惨重,对面又追了上来,才不得已推迟了,是么?”

  是一个年轻气盛的男声,带着些许散漫和刻意的天真,在“伤亡惨重”上咬重了音,让在场的众人都噤声,顿时四下一片死寂, “唰唰唰”的目光都扫向说话的人,又飞快低下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的脸陡然沉了下来: “你听谁说的?”

  “宫外都已经传遍了。”提问的皇子似乎有所依仗,一点都不怕帝王之怒,直接道, “我也是昨夜回来的时候,听市井中传的。”

  “那火确实蹊跷。”果然皇帝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反而缓缓道, “不单是我们,对面也遭了火,同样有所伤亡。”

  “我还听说,这火是神仙在捣乱,否则不会有那么大,又那么巧。”提问的皇子道, “父皇,这世上真的有神仙么?如果有,为什么不庇护我们,反而要降下天火?”

  “哪有什么神仙,不过是有心人故弄玄虚罢了!”皇帝冷冷哼了一声, “老三肯定会查明真相的!”

  他怒气冲冲地饮下了一杯酒,似乎真动了肝火,提问的皇子也不敢再多言,旁边的皇后赶紧说起了别的寻常事,将这个不寻常的话题揭了过去。

  年渺仰起头,望向似乎在沉思的季一粟,他记得季一粟的属性就是火。

  “再看看罢,等天黑。”季一粟低声道, “除了我之外,也有别人用火。”

  年渺点点头,没有多问,见他凝神的模样,似乎又涉及到了自己不能知晓的隐秘之事。

  两个人继续在皇宫里闲逛,等待着夜晚太子的归来,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橘红的太阳已经被雪欺负得完全躲了起来,天空完全变得灰蒙蒙的,被铅色的厚重的云层铺满,光芒黯淡如傍晚,根本看不出还是下午,雪瓣如同撕棉扯絮一般簌簌而落,却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半点,直直坠地,仿佛两个人是虚假的一样。

  地面上很快覆上了新雪,又变得洁白一片,看不到其他颜色,眼睛都变得疲惫而茫然起来。

  偏偏风不算大,冷冷冽冽,慢慢悠悠地吹着,卷起一阵细细的雪末,又很快降落,衣袂也飞扬起来,像是无家可归飘零的鸟,在大雪纷飞之中,茫然无助地抖着翅膀。

  皇宫很大,却太过规矩,宫殿大同小异,虽然逛了一下午才逛完,年渺却失去了新鲜感,没有再继续探索的欲望,眼见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所有的花灯都点起,整个皇宫灯火通明,比下午还要明亮,年渺开始催促: “我们不去迎接太子么?应该快到了罢。去哪个门?”

  “跟着他们走。”季一粟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下一刻却改了主意,牵着年渺,眨眼之间到了城门口,年渺在门口上的牌匾上看见是东门,想来是季一粟改了主意,不想再等了。

  他乖乖跟着季一粟,走到了城门之中,却觉得眼睛一花,又出现在了门口,一时间愣住了。

  他尚未望向季一粟,就听见了对方的一声轻轻的嗤笑: “原来如此,大意了。”

  年渺好奇地看着他的侧脸,也有些恍然: “我们……是被困在这里么?”

  也许是他灵力低微,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异样,或许觉得有些古怪,但也只是一丝丝直觉,仔细探究后,根本无法追寻到踪迹。

  “是。”季一粟坦然道,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大意而恼羞成怒,声音依旧沉稳, “从一开始,我们直接来到这里,就是踏入了幻境之中,这是一座假城。”

  帝华大陆这个地方太平凡,平凡到让他放松了警惕,又或者对手的手段太高明,使得他一开始就踏入了幻境,并未察觉,直到昨天吃下那口糖葫芦的时候,才有所察觉。

  而现在他才来验证,只是不想打草惊蛇,那条蛇一定在暗中观察着他,并且准备开始收网。

  他没有什么惊忧之感,反而第一次被人当猎物一样下网,有几分兴趣——如果他主动打上紫微宫那次不算被狩猎的话。

  年渺睁大了眼睛,他第一反应是想起了自己吃过的那串冰糖葫芦,如果这是一座假城,是幻境,那么他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没事,只是灵气。”季一粟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温和安慰, “要是有问题,就不会让你吃了。”

  的确,第一口是给季一粟吃的,年渺完全依赖和信任他,再也没有任何疑虑。

  城里大大小小所有的花灯都点亮了起来,几乎整座城的人都走出了家门,在长街巷陌中穿行游荡着,尽情享受着上元节的喜悦,以及太子回朝的喜上加喜——回来的不仅仅有太子,更是许多翘首以盼的人的丈夫或儿子,当然,有许多人已经见不到了。

  满城的灯火璀璨,花灯如昼,映照得每一个人的眼眸,都是明亮的两盏灯,指引着在外的游子归家。如同银河坠地,天神降下一团天火,处处都燃烧着,绽放着,即使尚且下着鹅毛大雪,屋顶上堆积着厚厚的白,寒风清清冷冷地刮着,人们的热情也足以将所有的严寒和冰雪驱散融化。

  地面上的积雪已经完全变成了雪水,好在城中的长街巷陌多铺着石板,不至于和污泥混在一起变成脏乱的泥水,搅乱了人们的好兴致。

  无垠的苍穹黑如浓墨,一颗星星都看不见,只有浓云和飞雪遮蔽着一切,似乎能看见天上有一点朦胧的光晕,大概就是月亮了。

  在黄色的辉煌灯火下,夜晚飞舞的雪花被清晰地映照了出来,纷纷扬扬如春日的柳絮翻滚着,织成了华美的雪帘。

  年渺伸手去接雪花,雪花落在他手心,很快化成了雪水,摸上去却是干的,果然是虚假的灵气。

  他摸了摸身上的大红色斗篷,厚重,柔软,暖和,无比真实,若不是季一粟告诉他,他根本无法看出来,这些都是假的。

  早有皇家的侍卫在开路,为皇帝的出行让出一片天地,皇帝是个较为和善的人,愿意与民同乐,并没有做得太过分,只是暂时的驱散,等离开的时候,百姓依旧可以重新聚拢庆祝,不受太多的影响,只有东街后半街,一直到东门口的地方,被完完全全清理了出来,皇帝带着皇后在等待着太子的归来,仿佛能听见城外的士兵的脚步声。

  年渺同样翘首以盼,他现在有些好奇了,这位太子究竟是怎样的人中龙凤,身上是不是真的藏着季一粟的身体,根据他的判断,季一粟的身体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连曾经的天神都无法驾驭,爆体而亡,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凡人得到了,并不算是好事,这位太子,恐怕没有众人眼里那样光明磊落。

  他正在好奇琢磨着,忽然听到了许多声惊呼,他微微一怔,扭头望向远处。

  东街因为有皇帝皇后,很是冷清寂寞,可是远处别的长街上,就人潮汹涌,此时发出的惊呼声足以让东街的人听到。

  这一眼,年渺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一团足有小半个城池那么大的火光从天而降,几乎是眨眼之间,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城中央,顿时城中央火光直冲天际,火势迅速地蔓延,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整座城池都燃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很快盖过了绝望的尖叫声,要将世间一切吞没。

  年渺怔怔地望着这团莫名其妙的天火,他的眼睛里装满了满城火光,璀璨无比。

  季一粟突然捂住了他的眼睛,强行封闭了他的五感。

  霎那间,年渺的一切感觉都消失了,即使用神识也什么都探查不到,听不见,看不见,甚至闻不见,他挣扎了片刻,没有任何效果,最后只能放弃,茫然地靠在季一粟的怀里,眼前似乎还闪烁着满城的火光,几乎要将他的眼睛灼烧。

  那是什么东西?是真实的么?

  他细细回味着,是一团通红的火焰,似乎感受到了热度,是真正的火焰,可是为什么呢?到底是哪里来的火?为什么会突然降落?

  他想季一粟说这座城是幻境,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说不定那团火焰也是幻境,只不过太真实了,而这座城池,和里面的人,也是从来没有存在过的。

  到底是谁捏造出来的这个幻境和谎言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恐怕只有季一粟才能看到了。

  他在无尽的混沌中,不知度过了多久,只知道很长很长,长到似乎没有尽头,直到他被季一粟放出来,恢复了五感,依旧觉得昏昏沉沉的,好半天才清醒过来,入眼是满城繁华,还有明晃晃的太阳。

  他眼睛一亮,异常惊喜。

  果然是假的!

  并没有一整座城被烧毁,并没有一座城的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