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灯用大衣裹住录像机,手悄悄在里面取下记忆卡。
就算是死,证据也决不能丢。
“你什么人,警察?”后面一男人问道。
雪灯摇摇头。
当中有人认出了他:“呦,这不是那个姓雪的记者,把元董事长送进监狱那位。”
雪灯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过奖了。”
“谁跟你嬉皮笑脸的!”男人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录像机,摆弄着,“刚才我们交易现场你都拍下了?”
雪灯:“没、没……我刚到就被你们发现了。”
男人冷笑一声,狠狠将录像机砸在地上,霎时间玻璃渣子四处乱飞。
雪灯:“这是公司的……”
“我问你,你看到多少。”男人一把揪起雪灯的领子,恶狠狠道。
“不多……不不不,什么都没看到。”雪灯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佳然父亲没找到,还叫这些毒.贩子逮住了,听说这些人都是不怕死的,逼急了他们什么都敢做。
“不说实话?”男人哂笑道,缓缓从腰间掏出枪,直直对着雪灯脑门。
血液凝固了,虽然雪灯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但电视剧可没少看,他很清楚,只要这男人拉下保险栓扣动扳机,他就要彻底和这个世界告别。
雪灯浑身都在抖,已经分不清是冷的还是怕的。
更多的是惋惜,和萧衍的别离那么仓促,甚至都没认真看他最后一眼。
旁边的小弟摆弄过录像机交给大哥:“记忆卡没了,肯定是这小子藏起来了。”
大哥笑了,缓缓拉下手.枪保险栓,狞笑着:
“给你一个机会,记忆卡交出来,我就饶你一条小命。”
雪灯直视着那黑漆漆的枪口,像没有尽头的深渊。
脑海中闪过吴学桐前辈杜撰的《一生之敌》,里面有一章写到他被毒.贩用AK指着采访墨西哥大毒.枭时,出于人的求生本能他第一反应是想求饶,放弃。
但人不可以懦弱到连是非黑白都不分,也不能利益当头放弃自己的良知。
吴学桐当时甚至已经写好了遗书,给妻女发了消息说他爱她们。
做完这一切,最后,无论如何也要坚守作为记者的底线。
他要把这惨烈的画面讲述给世界所有人听,哪怕只是蚍蜉撼树,也要用自己的力量尽可能挽救更多家庭。
雪灯攥紧手指,迎着寒风,语气坚毅:“不会给你的。”
“装尼玛的高尚呢!”大哥怒骂,手指一下子顶在扳机上,“你不说也没关系,等你死了扒了你的皮,自然会找到。”
雪灯被枪口顶住,浑身僵硬,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能不能找到看你们本事,但我有个小小恳求。”
“跟老子讲条件?你以为你是谁!”
雪灯颤抖着手举起手机:“我想,给我爱人发一条短信。”
大哥冷笑:“呦,还是个深情种子呢。”
在众人注视下,雪灯手指冻得一度失去知觉,僵硬的在屏幕上输入“老公来世见”五个字。
发送给萧衍。
旁边传来那些人嘲讽的嗤笑声。
大哥举起枪对准雪灯脑门:“再问你最后一遍,是向我们投诚还是死?”
雪灯喉结滑动了下。
和萧衍相处的一幕幕一帧帧如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你看着办吧。”雪灯慢慢闭上眼睛,“记忆卡不会给你的。”
睫毛颤抖不止,沁出水光点点。
来到这个世界四个月,如果这就是结局,也应验了原文,虽然有所出入,可这似乎就是炮灰的命运。
“大哥别和他浪费口舌,杀了他。”小弟忍不住了,真尼玛冷啊。
大哥冷笑,手指按在扳机处,扣动——
巨大的枪声划破天际,夜幕中短暂的闪过火光。
之后便是死一般的阒寂。
雪灯缓缓睁开眼。
对面的大哥站在夜幕下,望着朝向天空的枪口,脸倏然红了。
小弟们:……
大哥的枪法还是一如既往。
因为后坐力太强,这一崩直接崩到了天上。
大哥面露尴尬,努嘴嘟哝着:“刚才……只是失误而已。”
小弟汗流浃背了,赶紧安慰着:“没事没事,再来一枪,这次肯定一枪毙命。”
大哥用衣服擦拭着枪杆,嘴巴噘的能吊茶壶:“才不是枪法不准,只是后坐力太大……”
说完,再次抬枪指向雪灯。
他甚至还提前算好了后坐力,这次把枪口对着雪灯的肚子,肯定能直接崩到他脑门。
雪灯也很配合的再次闭上眼。
又是一声巨响。
雪灯缓缓睁开眼。
他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双腿一软跪坐在大哥脚边,抱着他的腿泫然欲泣:
“求求你了,给个痛快别折磨我脆弱的心灵了。”
第一次开枪崩天上,第二次开枪崩地上,搁这敬天地呢?
这枪法也太垃圾了吧。[暴风哭泣]
大哥脸更红了,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根本不敢看小弟们的眼神。
“对,我就是要折磨你。”
小弟们没眼看了,吹着口哨假装四处看风景。
大哥举起枪对雪灯道:“你躺下,这次我肯定给你个痛快。”
雪灯:“好好好。”
乖巧躺平。
大哥蹲下身子,直接将枪口怼进雪灯肚子里:“小子,再见啦。”
大哥以为这次肯定能成,绝不会再失手,不然真的无法在小弟面前抬头了。
就在这时,远方刺来两道灯光。
雪灯躺在地上,与地面直接接触,感受到了细微的震动。
灯光伴随着轰鸣的引擎声疾速而来,刺的众人睁不开眼,产生了暂时性的失明。
熟悉的藤原豆腐店停在雪灯身边,车门打开,一只大手伸过来将雪灯拽起来塞进车里。
“萧衍……?”雪灯大惊,“你不是睡着了么?”
萧衍狠狠甩上车门,电光石火间发动车子,风驰电掣朝着港口驶去。
他紧紧攥着方向盘,手背暴起条条青筋:“你是真不怕死。”
后面传来毒.贩们的怒吼声,他们追着车子一路跑,小手.枪对着轮胎不停射击。
可惜,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和他们大哥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乱枪中,轮胎不幸中招,破开一个洞,导致车子一时无法保持平衡,急刹急转下,地面摩擦出长长的轮胎花纹,伴随着刺耳的吱吱声。
车子一时不受控制,于空旷水泥地上疯狂漂移。
萧衍挂了空档,拉起手刹松开油门,企图借助档位调节停下车子。
后面的人还在玩命追赶,一通乱扫,又打爆了另一只车轮胎。
萧衍紧蹙着眉头,脸色有些发白,但还要抽空安慰雪灯:“别怕,我会想办法的。”
“踩油门!”雪灯一把按下手刹,帮他挂了前进档,“朝海里开!”
“你疯了?掉下去我们都会死。”
“相信我。”雪灯轻轻握住萧衍的手,满眼认真,“会没事的,朝海里开。”
萧衍因为这句话,原本慌乱的内心得以丝丝安慰。
他本就惧怕大海,又不懂水性,这边的港口多年前围海造陆,不像那些旅游景区的海滩是由浅至深,这里跳下去就上不来。
但,横竖都是死了。
雪灯说过他很喜欢大海,能和他一起死在这里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萧衍低低道了声“好,听你的”,接着强转方向盘,朝着海岸口疾驰而去。
车子穿过围堤,在半空中划出一条直线,接着直直坠入海中。
紧随而来的毒.贩们一个急刹车停在围堤口,由于惯性,后人推前人,直接把某个小弟撞进了海里。
小弟疯了一样挣扎着:“救我!我不会游泳!”
岸上的人面面相觑:“大哥,还追么?”
大哥别好枪:“不用了,从这里掉下去,倒也省了我两颗子弹。”
“那阿伟要救么?”
“不用了,生死有命,何况这地方谁下去都是死,死一个总比死一群好。”大哥说完,做了个撤离的手势。
一行人于夜色总匆匆离开。
水里的小弟阿伟眼睁睁看着他最信任的大哥弃他于不顾,疯狂唾骂着“王八蛋”,继而绝望沉底——
车子落入水中,暂时性地漂浮在浅水区,但此时水压极大,车门根本无法打开。
雪灯让萧衍打开车窗,这个时候电动车窗是可以正常工作的。
萧衍有些犹豫。
现在车里尚未进水,还算安全,如果这时打开车窗,海水会疯狂涌进来。
“我,不会游泳。”他又想起了小时候被妈妈带到海边,按着他的头扎入海水中,海水争先恐后挤入口鼻时那种痛苦的窒息感。
“啪!”
忽而,两只手拍在他脸上,捧起他惶然的脸。
雪灯蹙着眉,海下很黑,只能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眸:“我说过让你相信我吧。”
萧衍不知道该怎么信,毕竟雪灯曾经投海以示清白,也差点淹个半死。
难道两个旱鸭子下了水就能负负得正?
车子开始下沉,透过车窗,他们看到了失足落水的小弟,正像青蛙一样摆动四肢拼命向上游,游上去两米,沉下去三米。
雪灯收回目光,捏了捏萧衍的脸颊。
瘦瘦的,没什么肉,只有分明的骨感。
“老公啊,人可以为了正义和信念而死,但不能因为区区海水就放弃生的希望。”雪灯认真道。
萧衍手指动了动,漆黑的眼眸中是雪灯深刻的五官。
落水前,他的确想过:与其被那些人抓住,不如和雪灯共赴黄泉。
但看到雪灯的脸时,又不想死了。
只认识短暂的五个多月,未来还很长,他还想每天看着这张脸从床上醒来的慵懒模样,然后亲吻他,帮他盘发送他去上班。
“相信我吧。”雪灯最后一次道。
萧衍看了他许久,掰过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嘴角,抬手按下车窗。
如同所想,海水侵入一切缝隙,雪灯从自己这边车窗钻出去,游到萧衍那边把他拽出来。
萧衍不懂闭气,再次感受到二十年前那个深夜于海中带来的痛苦。
雪灯一手揽住他的腰身,灵活摆动四肢向上游去。
当两人冲出海面时,面前恰好是围堤墙壁上用来泊船的锚勾。
“你先上去。”雪灯拉着萧衍的手抓住锚勾,把人往上推。
萧衍浑浑噩噩爬上去,俯身对雪灯伸出手想把他拉上来。
结果雪灯纵身一跃重回海中。
不多会儿,他抱着已经昏迷的阿伟冒出海面。
劫后余生,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萧衍静静坐在一边,看着雪灯帮阿伟清理口鼻、按压胸腔。
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游泳。
阿伟喷出一口脏水,缓缓睁开了眼。
然后抱着雪灯嚎啕大哭:“呜呜呜我大哥抛弃我了,他不管我的死活,他怎么还不如你。”
萧衍默默拉开阿伟,自己抱住雪灯,视线森寒看着他。
这时,警车鸣笛声划破夜空。
刚才送雪灯来的出租车司机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劲,索性报警,一直到事情结束,警察终于姗姗来迟。
三人被警方带去了警局。
温暖的房间里,雪灯披着警察送来的大衣,端着热腾腾的姜茶。
萧衍自己浑身还湿着,但顾不上自己,先给雪灯擦头发。
雪灯这才想起什么,从扎头发的皮筋里取出记忆卡:“泡了水,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当时毒.贩让他别嬉皮笑脸,他假装挠头,实则偷偷把记忆卡夹在了皮筋里。
旁边的阿伟自打被救起来后那眼泪就没停下过,跟个猫崽一样,一直抱着雪灯的手臂,黏着雪灯妈妈不松手,哭哭啼啼从他加入团伙开始讲起,没完没了。
雪灯实在受不了他,推开。
雪灯把记忆卡交给了警察,警察稍作处理,发现记忆卡表面并没泡水,可能是雪灯皮筋绑得紧。
看过视频,警察把阿伟抓过去盘问:“视频里这些白色粉末是什么。”
阿伟诚实回答:“洗衣粉。”
警察:???
雪灯:???
雪灯猛然起身:“你撒谎,明明是毒.品。”
阿伟欲哭无泪:“真是洗衣粉,我以人格担保。”
警察瞥了他一眼:“你那人格就别出来出来担保了。”
阿伟急了:“是洗衣粉,不信你回废港那边查,东西都没带走,我敢肯定,大哥……那群王八蛋忙着逃跑,绝不可能还要回去拿上洗衣粉跑。”
警察:……
先派人去看个究竟吧。
半小时后,警察提着几只皮箱回来了。
“队长,经过证实……”
雪灯:“是毒.品对不对。”
警察:“是洗衣粉。”
“还是薰衣草香型。”
全场沉默。
被人拿枪指着头的雪灯坚定粉骨碎身浑不怕时也没哭,听到袋子里的粉末是洗衣粉后,终于哭出了声。
“就几袋洗衣粉你们为什么要跟品毒一样还放手上吸?搞这么大阵仗,还要趁着月黑风高跑去废港玩走私。我就为了这几袋洗衣粉,差点连命都没了……”
孩子哭傻了,萧衍赶紧把人抱过去呼噜呼噜毛。
阿伟双手合十,虔诚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虽然我们混.黑,但盗亦有道,绝不碰毒,也绝不欺负女人。”
警察鄙视:你人还怪好的嘞。
雪灯瞪着阿伟,直接幻视一袋洗衣粉坐在他面前。
“不过,虽然是洗衣粉,但我们这次行动确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阿伟解释着。
“在洗衣粉?”萧衍不耐烦问道。
阿伟摇摇头:“在你。”
他指向雪灯。
在场人集体一愣。
警察敲敲桌子:“你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阿伟沉默许久,长叹一声:“本来这件事是打死不能说的,你也看到了,我们那个组织虽然枪法不是很好,但就是狗皮膏药,要是被他们知道我背叛他们,他们能追我到天涯海角也要干掉我。”
“警察叔叔,我愿意为了我的救命恩人全盘托出,我这算主动自首不。”
警察鄙视他。
来了警局还敢谈条件。
“算,你赶紧说。”
阿伟点点头,抬头看向天花板,似乎陷入了回忆:“其实这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天大的圈套。”
“一切要从失踪女孩父亲主动报案开始说起。”
雪灯愕然。这件事是怎么和佳然父亲扯上关系的。
说起来,今晚明明是过去蹲他的,结果根本没看到人。
阿伟道:
“其实那女孩的父亲早就拿着钱偷.渡出国了。元茂山权倾天下,怎么可能被一个记者轻易搞垮,背后当然有更大的boss推波助澜。”
“因为元茂山狮子大开口,一块土地要价几十亿,惹了这位boss不满,他就找到失踪女孩的父亲给了他一笔钱让他主动报案,并且雪记者你调职也是这个boss一手策划,为的就是能让你接触元茂山的案子,你难道就不怀疑为什么每次你跑这个案子,上边都命令要求只能你一人负责。”
一句话,雪灯醍醐灌顶。
滕遥也说过,一个新闻一般会由多人成组来负责,各司其职,但这个案子,主编却没给他分配任何组员。
阿伟继续道:
“因为这个boss想让你和元茂山狗咬狗,他一人对付你们两人要付出更多精力,索性咬剩下那个他再慢慢折磨致死,他就是想一石二鸟,你和元茂山对打,要么你死要么他进监狱,对boss来说都是渔翁之利。”
雪灯歪个楼,这个阿伟口才还不错,条理清晰。
“而今晚的洗衣粉交易也是这位boss策划,其实雪记者你无论当时有没有发出声音,我们都知道你在外面窃听,因为佳然父亲出现在废港的消息,就是这个boss放给你主编的,为了引诱你过去,然后借我们之手干掉你。”
雪灯更冷了,这个寒意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
他不知道谁和他这么深仇大恨,甚至要弄死他。
“而且这位boss很聪明,故意让我们用洗衣粉掩人耳目,这样等你的尸体被警方发现后,一调查,他们就会把目标放在那些毒.贩身上,制造记者见证毒.贩交易现场被枪杀的假新闻。”
雪灯那刚泡了水的小脑瓜整理了半天,感叹好大一盘棋。
“这位boss是谁。”警察怒目圆睁,拍案而起。
阿伟深吸一口气:“是我们老板,梁远庭。”
“你是说海锐风投的董事长梁远庭?!”警察震惊。
听到这个名字,雪灯倒是没多大意外,他曾经揭穿梁淮诡计致使他的心爱之人与他反目成仇,后来又揭穿梁淮和女学生串供诬赖萧衍剽窃,致使其失去参选资格,并且让他变成人人得而诛之的人渣,这个仇梁淮不可能不报。
阿伟叹了口气:“雪记者,真的很感谢你救我一命,你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知道我全盘托出的结局不是被组织找出来做掉就是因为杀人未遂入狱,但无论哪种结局我都认了。”
说着说着,又要哭。
警察看不得他哭哭啼啼,赶紧打断,道:
“你放心吧,只要你愿意做我们的污点证人,我们会争取帮你减刑。”
*
浴室里。
雪灯将整个身体埋在温暖的泡泡浴里,惬意眯起眼睛。
萧衍湿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在一边帮他试着水温,稍微凉一点就立马放热水。
“说起来……”雪灯捧起一抔泡沫把玩着,“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废港的呢。”
雪灯嘟哝着,忽然直起身子:“你在我手机里装了追踪器。”
萧衍把他按回去,拎起一小朵泡沫抹在雪灯鼻尖,欣赏一番。
“你电视剧看多了,开始我根本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只是看你出门好久不回,就开车出去找你。”
“然后呢,晋海这么大,怎么知道我去了废港。”雪灯继续追问。
“刚好路过小吃摊,看到一出租车司机在吃面,听到他谈话,说他接了个男人去废港值班,他还说现在的公务员也允许留长发了么,就觉得他说的是你。”
雪灯静静望着萧衍,被热气氤氲的双眼透着亮晶晶的神采。
这个时候,一般人都会感谢苍天不杀之恩,雪灯知道,不是上天帮忙,是萧衍凭借一己之力逆天改命,他要把雪灯的命运牢牢抓在手里。
这样一想,雪灯倒有些愧疚,说到底也是他欺骗萧衍在先。
“你不问问我去废港做什么?”
萧衍缓缓挽起袖子,温热的手掌轻轻覆盖于雪灯露在水面的膝盖。
“我想知道。”萧衍笑笑,“但也清楚不该知道的不能问,你自然有你的打算。”
“曾经的我确实很希望我们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能对对方毫无保留,希望能融入对方的工作生活建立更多共同话题。”
萧衍说着,微微俯身,将脸贴近雪灯的双膝,轻轻枕在上面。
“不过现在想通了,你不必为了我放弃什么,也不必为了我刻意放慢脚步,我会努力追逐你的步伐,一定能追上的。”
雪灯鼻根一酸,情不自禁抬手抚上萧衍的头发。
指尖穿过发丝,将他的体温、触感深刻印在脑海中。
“泡很久了,出来吧?”萧衍柔声问道。
雪灯点点头。
萧衍又放了一遍水,帮雪灯洗净泡沫后用浴巾裹着人抱出浴缸,浴巾很长,在脚下垂坠出一块。
萧衍笑笑:“你还真像条美人鱼呢。”
听闻此言,雪灯心里一咯噔。
自己应该没露出马脚吧。
萧衍把他放在床上,准备吹风机:“你先自己吹,我去洗澡。”
雪灯乖巧点头,裹着浴巾坐在床上轰隆隆吹头发。
萧衍洗完澡出来,见雪灯正皱着眉努力扯开一缕打结的头发,疼得几次倒吸凉气。
萧衍接过那缕头发,用宽齿梳从发烧开始,一点点把打结梳开。
雪灯半翕着眼,惬意的像只小猫,就差呼噜呼噜。
“我愿称你的手为神之手,又会画画会做衣服会折玫瑰还会盘发。”
“大概是遗传了妈妈。”萧衍笑道,“她的手巧似飞燕,经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给我。”
话说一半,萧衍怔了怔。
“妈妈”二字以前是他不愿提及的梦魇,但现在已经能毫无城府地聊着她的生前事。
大概是妈妈虽然是他心里无人可以取代的存在,但也幸运地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他垂了眼,看着雪灯。
遥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口无遮拦将妈妈形容成精神病,并威胁说如果不愿结婚,妈妈的秘密就会昭告天下。
现在终于明白,他就是妈妈送给自己最珍贵的礼物。
吹完头发,雪灯滚了一圈爬上床。
看了眼挂钟,已经凌晨四点多了,睡不了多久白日将会降临。
干脆不睡了。
雪灯看着萧衍收拾好东西上了床,垂下身子时,胸前轮廓若隐若现,连接着肌肉分明的小腹。
咽了口唾沫。真是个健康的男人。
“老公……”雪灯抱着双膝,眼睛开始心虚地乱瞟。
萧衍在他身边躺下又坐起来,看着他,不发一言。
“脚痛,你能不能帮我揉一揉?”雪灯搅弄着手指。
萧衍立马伸手过去。
手指刚触碰到他的脚背,又条件反射性地缩回来。
卸磨杀驴计划四:
假意让萧衍为他揉脚,实则袖子里藏有小刀,一招图穷匕见,最后制造萧衍削水果,打闹间失误将刀子捅进自己身体里,他则完美脱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