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诚肩上还留着季琦玉用力咬出的牙印，那一片皮肤微微泛着红肿，牙印发紫，不碰到都有点疼，深而清晰地显露着他们昨夜的激情。
他们像恋人一样深吻，拥抱，彼此爱抚，做了世间最亲密的事。他向季琦玉示好服软，主动给了台阶问季琦玉是不是喜欢他，他本以为他和季琦玉之间的微妙变化是双向的，是可以同时感觉到的。
可季琦玉却明示他，他们只会是露水情缘，不可能走心。
季诚向来对爱情不屑一顾，受父母影响，他从来不觉得世间男女会有真的感情。最初和季琦玉发生关系是一时好奇，可他却控制不住偷偷越了界，出了格。
在昨天晚上，他甚至暗自庆幸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他们之间的羁绊和别的爱侣无可比拟，割舍不断。
季琦玉亲手打碎了他的憧憬。
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惊惧占据了季诚的大脑，以至于他无法理智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怎么说，才能扳回一局。
输了。
季诚清晰地认识到，在这场无形博弈中，他输得彻彻底底。
少年人争强好胜的心永远那么重。
季琦玉没有理会神色极为不自然的季诚，拿过衣服套上，也没有提及季诚刚才那句话，装作无事说：“饿了，吃完东西早点回学校。”
“你什么意思？”季诚忍不住问道。
季琦玉打了个哈欠：“没什么意思。”
季诚翻身起床，穿衣，冰凉的眸子锁住季琦玉看了半天，冷笑一声，留下一句“你别想太多”后就走了。
轻飘飘软绵绵，没有任何威慑力的一句话。
季琦玉微微笑了一下。
晚上回学校上晚自习，季琦玉拿着笔写了几道简单的数学题，正准备问同桌难度更高的题时班主任进了教室，他巡视了一圈，把季琦玉叫去了办公室。
“模拟考试过了几轮了，咱班同学的成绩都在什么水平我心里有数，你呢，从进校开始心思就不在学习上，高考我看也很难一鸣惊人了，”班主任很直白地说道，“现在来招生的那些学校，我建议你考虑考虑，报名通过了不用参加高考，九月份直接入学，也能有个大专文凭。你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不就走自主招生，要不就参加高考，最后无非都是念个大专，多花这么些时间待在高中干嘛呢？”
季琦玉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爸爸和你……阿姨有钱，但你应该知道再怎么有钱，想上大学三本线也必须过的吧？你这几次考试的成绩没有一次是靠近分数线的，想进个高费三本都难呐！我跟你说，我是你老师，不可能害你的，我能给你的最好建议就是去参加一下自主招生，选拔一下嘛，不吃亏的，不过这也不是强制性的，如果你想试试走高考这条路，老师当然也不会拦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季琦玉回了教室，同桌陈苗苗问：“哎，咱老班是不是让你参加自主招生呢？”
季琦玉淡淡“嗯”了声，翻出理综真题本。
“那你怎么想？”陈苗苗好奇道，“你想去吗？”
“不知道。”
季琦玉不太看重学业，儿时刚和季与安去港城的那会儿他生活单调，每天除了待在房间里发呆就是看看窗外的景色，书对那时候的他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可阴差阳错成为兄弟俩的“伴读”之后，他对学习的兴趣直线降低。
他讨厌本性毕露的季佑，也讨厌季佑身上“精通学业”的标签，不想和季佑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所以下意识选择当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未来吗……
见过外公后再一次提起这个词，季琦玉的心中不再是一片荒芜和空旷，曾经熄灭的点点希望又开始逐渐燃起。
光靠自己要让外公活得好不是一件简单事，他了解过，外公住院的那个病房贵得离谱，加上复建和检查之类的费用，他得比普通人多挣好几倍钱才供得起。
他从前就决定要尽快经济独立，不会一直依靠陆家。不管季佑准备将外公作为一个威胁他的筹码而供着，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他都要提前做好脱离陆家养活自己和外公的准备。
厚重迷茫的云雾被他拨开，若隐若现的目标渐渐清晰起来，季琦玉决定了，大专也好本科也好都无所谓，只要能挣钱，挣很多钱就行。
开学那天学校给每个高三生都发了高考指南，未曾打开过的崭新读本一下午被季琦玉翻了个底朝天。他看了好几遍，上面百分之九十是本科院校，他能选择的大专学校虽然有，能挣大钱的专业却很少。
曾经对学习成绩的不以为然此刻都化作了捶胸顿足的后悔，深深的挫败感笼罩着他整个人。
早知道以前就好好学习了，早知道不要总是不听课了，早知道成绩这么重要就该好好抓紧的──
哪里来的那么多早知道。
人生的许多时刻不亲自走一遭，都不会知道自己愚蠢在哪里。
失落归失落，季琦玉也没有就此一蹶不振，他想起了初中班主任开班会常说的那句“条条大路通罗马”，学习不成，还不能走其他路吗。
干脆去创业好了。
脑子里灵机一动出现这个想法，季琦玉眼前一亮。
创业对文凭没有要求，念什么学校都一样，只需要有足够的本钱就能做。选了创业，他还能选择一个离外公近的学校……不，他可以直接不上学了，反正都要创业，花几年时间浪费在学校里还不如多琢磨琢磨做生意的路子，出去实干不比浪费时间看书香吗？
仅仅一个下午，季琦玉就将自己的未来给考虑了个通透，他想的不再是要去哪个学校，而是干什么行业最挣钱。
翌日，新学校来招生，有意向的学生填了志愿表，班主任简单看一遍，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名字，不由得皱皱眉，又将季琦玉叫了出去，问他：“你决定好要走高考这条路了吗？”
季琦玉想了一晚上创业，正需要一个人来帮他指点一下，出于对班主任的信任，他坦言道：“不，老师，我准备辍学了。”
班主任瞪圆了眼睛，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半晌，问他为什么想辍学。
季琦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眼露期待地看向班主任：“老师，你觉得可行吗？”
班主任深吸几口气，颤着嘴唇道：“……你，你再想想吧。”
季琦玉有些奇怪班主任的态度，这么一副大失所望的表情是什么意思？照班主任说的好好思考自己的路，他不是选择了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路么。
一回寝室季琦玉就知道为什么了。
季诚下午要跟着体育班的学生练体育，晚上要夜跑到宿舍关门才回来。季琦玉独自推开宿舍门，瞧见许久未见的季佑坐在书桌前翻看他的创业计划，立刻冲过去一把夺过笔记本，恼怒道：“你有病吗！”
他见季佑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回想早上班主任不自然的神情，蓦地想到了什么，皱眉继续道：“是你叫班主任给我建议的？”
季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后慢条斯理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有些苍白。
他低头靠近季琦玉，在他耳边轻轻说：“我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是么？”
呼出的温热气息拂过季琦玉耳后，像是化成了阴毒的细蛇，从上到下缓缓爬至全身，毒气四处蔓延，季琦玉身上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冷汗虚虚流了满背。
他对季佑不仅仅是厌恶和憎恨，还有发自内心的害怕。
每每豁出勇气想同归于尽的计划失败之后，他对季佑的恐惧都会只增不减，时至今日积累太多，已经到听见语气不对劲身体就会率先打退堂鼓的地步了。
再怎么告诉自己不要怕、没什么好怕的，他也控制不住身体在遇到危险时本能反应。
“我叫你好好学习，把大学念完，”季佑的手轻而缓地揽住季琦玉的腰，声音温柔似爱语，“这是让你见你外公的前提。人你见了，可你转身就说要辍学。”
“言而无信么？”
“不把我当人？”季佑咬了一口季琦玉的嘴唇，十分不解地问，“为什么呢？我让步了那么多，为什么你还是……不听话呢？”
季琦玉不安地喘着气，受不了季佑过于专注的目光，身体往后倾了一下。
他听出了季佑轻言细语之下隐藏着的愤怒，怕季佑一个不满意对外公做什么，他主动服软，坦白道：“……我不是念书的料子，上大学这几年时间不如多挣点钱积累经验，你再让我好好学习我也学不进去的。”
“你很缺钱？怎么？家里是少给你一口吃的还是少给你一身穿的了？”季佑冷冷地看着他，轻启薄唇，“我只最后再说一次，别再……让我生气。”
“季琦玉，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季佑松开了季琦玉，眯着眼笑道，“你知道我什么都敢做的。”
季琦玉呼吸更粗重了，无端打了个冷颤，捏紧了拳头，却不敢抬头看他。
季佑拍拍季琦玉白皙的脸，迈开步子走到门边，季琦玉突然开口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带来欺辱和伤害，为什么立那么多规矩，为什么威胁和打骂，为什么……不肯罢休。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呢？”季琦玉闭上眼，颤抖着声问，“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
季佑沉默着站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