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浓烟飘浮笼罩在威兰堡上空,把好好的绿色无污染山林田地弄得乌烟瘴气,就仿佛是传说中巫妖们在它们的地盘上弄的黑暗天幕似的。

  要不是这玩意虽然又臭又呛人,却是在伟大的男爵大人亲自带领下,让牛屎屯农庄的社员们一次一次改进配方试验出来的,效果又惊人,怕是没见识的农民们早就闻烟色变、望风而逃了。

  即便如此,每次放烟幕之前,几百号城管队员们还得拎着铜锣到乡下一路敲一路喊,先预告一番,免得把蠢货们吓出个三长两短来。

  几次试验下来,这浓烟的比例总算达到了一个相对的平衡——既不会熏死作物,又能灭了害虫们。

  “男爵大人,您的这个臭烟配方越来越精妙厉害啦!”

  农务管事堤法蹲在地头,欣喜地盯着麦杆子上几只奄奄一息,快要僵硬的小虫子,由衷地赞扬男爵大人的英明伟大。

  他从来都没想过,小麦居然还能在春节播种。

  自打男爵大人发疯似的,根本不听从他的建议,将那样上好的饱满的麦种就这么不合季节地载到田里,他虽然没法阻止,那暗地里真是痛心疾首。

  敢怒不敢言之余,还有那么丁点想冷眼瞧好戏的意思。

  不知稼穑的草包老爷——那怕他会做厉害的农具、水车,这么糟蹋完良种,等秋收就知道厉害了!

  可是谁曾想,从来没听说能长在春天的春小麦,就这么抽芽拔节,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开花结穗灌浆了!

  他细数着那些穗子上还瘪瘪的青粒子,最少的那一根都有20几粒籽!

  神灵啊!最少的——还有20几粒!!!

  要知道最好的年景,最好的地,那才能一颗种出10几粒籽啊!

  这个数字就意味着,只要秋收前的一段日子不出什么意外,牛屎屯的小麦将会得到前所未有,哪怕是在圣书记载的天堂里都不曾有过的丰收!

  那时,他是在众人的围观下,浑身哆嗦地数出这个结果的,当他晕眩地站起身,报出这让人难以置信的数字,所有的人都疯了。

  没人舍得摘下麦穗子细数,刚刚学会男爵数字,会数1到几十的男人们,弯着腰、跪着、蹲着、趴着,反反复复将路边的穗子数了无数遍。

  确认这个奇迹的诞生。

  男爵大人说,这是因为种子本身就好,然后水车又带来足够的灌溉,又有大伙千方百计堆积的粪肥,最后,还有那些勤劳的、新移居的蜜蜂们的功劳,这才让春小麦有了这样可贵的收获。

  大伙听着半懂不懂的,嗐!反正哪一样不都是老爷带着大伙干的?!

  总之,有了老爷,才有了这神灵恩许的,眼见可得的丰硕收获,要说老爷不是神的宠儿,哪个能信?!

  总之,自打麦苗灌浆之后,人人便把麦子当成了心肝宝贝,别说是什么鸡狗猪羊,就算是拖着鼻涕的娃娃,敢走近田边十步之内,那都得挨上一鞋底子狠抽。

  然而,大约是眼见这收获太过丰厚,就连神灵都要嫉妒,有一天,堤法在察看麦穗时,发现已经开始灌浆的麦子上竟然出现了几个细小的虫子!

  那,那可是吸浆的魔鬼啊!

  堤法哆嗦着翻开一根又一根的麦杆和穗子,在许多麦子身上都发现了粉红的吸浆虫。

  那一刻,简直是天崩地陷。

  有什么是比眼见能够获得的美好丰收,在下一刻就全部要被毁灭更为可怕的?!

  他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跑到男爵大人跟前,哽咽着汇报了这个根本无法阻止的灾难。

  吸浆虫这种比虱子还小点的可怕玩意,一旦出现,蔓延起来非常迅速,常常是一片接着一片,根本等不及农人们捉上几个,一大片的庄稼就全被吸干种籽里的浆液,穗子都成了空壳。

  一旦发现有吸浆虫,除了赶紧烧掉所有感染的麦子,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阻止它的蔓延。

  然而,听了如丧考妣的农务管事报告的坏消息,男爵大人却没有惊惶,也没有勃然大怒责怪手下干活不力,而是一脸严肃地开始“念咒”,眯着眼在虚空中划出奇怪的符号,嘴里低声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神咒。

  堤法沉到谷底的心突然有了点期盼,屏气凝声地等着老爷“施术”。

  因为每当遇到什么困难或是疑难,男爵大人总会这样施展奇怪的“神术”,而每一次,他都会在施法之后拿出奇妙的,让人根本想不到的应对方法来。

  这一次,为了对付吸浆虫这个恶魔,男爵大人拿出了“狼烟”。

  说是“狼烟”,其实它的前身是陶男爵为了在牛屎屯熏蚊子臭虫,而开发的草药烟。

  后来,因为城管队野地训练的需要,又在药烟的基础上开发了以联系功能为主的“狼烟”。

  这种“狼烟”顾名思义,它其实原本是用干狼粪作为主材的,后来脑洞大开的网友们,友情提供了无数“传说”中的配方。

  在想象力丰富、行动力十足,好奇心又健旺的男爵大人的配合下,于是威兰堡开发诞生了“狼烟改1号”2号到N号不等的奇葩玩意。

  有的奇臭无比堪比生物武器,有的牛马闻之口吐白沫、红着眼睛发狂,还有的熏花熏草熏一片死一片……

  其中就有一种改版“狼烟”对麦子吸浆虫有奇效,一熏那虫子就行动迟缓、发僵,不是死翘翘就是不孕不育,再也不能繁衍昌盛。

  这东西效果太好了,以至于它那明显的副作用——黑暗天幕,都被威兰堡上下一致忽略,只当是提前领略几千年后大英首都的雾霾风光了。

  说起来,在这样原始自然的纯天然“风光”之地待了这么小半年,陶舒阳还真是无比怀念钢筋水泥的丛林,常常能呼吸雾霾的“美好”现代社会。

  他战战兢兢、任劳任怨在这个世界奋斗了这么久,也没能竖起几根代表工业进步的烟囱来。

  唉!

  看着农务管事兴奋地从麦子上捋下十几只半僵的小虫子,献宝似地递过来,陶舒阳欣慰之余,也有点心虚。

  咳,那啥,前阵子那位派恩基商会的劳伦斯高价大采购时,他为了不漏过一丁点金闪闪的小可爱,推销了一大堆农具之余,连“狼烟”也没放过,统统都打包塞给了对方。

  里面似乎、也许、可能那个混了好些个“改进版”的狼烟?

  想想前阵子试验各种药烟狼烟配方时,领地里那鸡飞狗逃马吐白沫牛抽筋的糟心事儿,男爵大人的心有点沉甸甸的。

  唉!也不知道人家小劳会不会因为假冒伪劣版的狼烟,找上门来退货?

  就算人家不来找麻烦,那一气之下断了这大好的军火销路,对威兰堡来说也是得不偿失啊!

  早知道就不贪图小便宜,别那么见钱眼开,以次充好了。

  陶男爵仰天长叹,又不好对领民们解释,只能郁闷地把忧伤和忐忑憋在心里。

  “Woooooo!!!”

  托德嘴张得能塞下他自己的两个拳头,指着远处战场上的花里胡哨灰黑交杂的浓烟,嚎出声来:“那,那那是什么?!”

  “闭嘴啊!蠢货,你想让我们都被塞尔丁人捉了当两脚羊吃吗?!”

  纳顿大惊失色,一把捂住黑熊精的嘴,顺着他暴突的眼珠子望战场上望去,也惊得说不出话来,喃喃念着自己都不明白的祷词。

  战场之上,僵持的战局,因为那突然出现的古怪浓烟,突然变得诡异非常。

  塞尔丁人的中阵原本是一队武装到牙齿、纪律森严的马木留克骑兵,他们重重守卫着头领缓缓压近,挡住了卫骑团凯法率领的骑兵冲阵。

  然而,在上风处的浓烟骤起,马木留克们身下的马匹突然就像是发了疯,狂乱地扭动着乱蹿,骑士们根本拉不住缰绳,队伍顿时乱作了一团,马匹疯狂地撞在一处,人马都死伤不轻。

  很快更多的黑烟灰烟花烟燃起,浓烈的恶臭像是爆炸一般在塞尔丁人骑兵中散开!

  这下子不仅仅是马发疯口吐白沫,就连向来骚膻扑鼻的塞尔丁人也顶不住那可怕的味道,一个个东倒西歪、两眼泪流不止,叽哇乱吼着被马驮着四下乱奔,根本无法再组织有效的进攻。

  “神灵庇佑!我王万岁!冲,咳咳咳,冲,冲进去,干掉塞,塞尔丁人的,咳咳咳!首,首领!”

  冲在骑阵最前方的凯法大喜过望,虽然不知道这帮半秃蝗虫们这是遭了什么灾,但是这样大好的战机要是不把握,那可真是枉为战场厮杀多年的勇将了。

  马木留克们是血腥之王的亲卫,他们重重保护的,就算不是阿雷托,至少也是什么重要的首领。

  要是能给予重创,不怕这圣礼城之围不解!

  “咳咳咳,咳咳!骑,骑士长,顶不住啊!马不行了,咳咳,这烟太凶残了!”

  跟随在凯法身后的骑士们实在离塞丁人太近,也被烟熏得不轻,眼泪鼻涕一齐奔腾而出,马都吐白沫了。

  奈何良机当前,实在是没法冲进去下手啊!

  凯法难受地眯起眼睛,也是泪流不止,他愤愤地一拉缰绳,让嘶叫不已的爱骑转身躲避毒烟,而后大吼着命令:“全线推进!”

  长长的镰刀持在卫骑兵的手中,随着风向,小心地跟着“毒烟”,坚定地缓缓向着混乱的塞尔丁人推进。

  雪光一般的刀锋闪过之处,鲜血四溅,惨叫连连,在马匹的嘶鸣声中,一个又一个塞尔丁人被死神的镰刀划破喉咙,带走了他们罪恶的生命。

  “咳,咳咳咳咳!快,快快快跑!这该死的毒烟飘过来啦!”

  托德骑士从草丛里蹦起身,大喊一声。

  赶紧逃命要紧啊!

  威兰堡战队的成员们轰然起身,哭爹喊娘地跟着两位骑士继续转进。

  这烟厉害是厉害,怎么就不分敌我呢?!熏蝗虫是挺好,就是一点也没看在大家都用镰刀的份上,放他们这些不远千里来支持国王的忠勇之士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