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柏宸赶到医院的时候,陆时安已经进了手术室。
程青漾正愁眉不展的望着手术室的红灯,听到脚步声这才回头。
从接到电话开始,傅柏宸就一直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然而目光接触到那“手术中”三个字时,还是轻颤了几秒。
“怎么回事?”他问,不再沉稳的声线泄漏了他的担忧和害怕。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太清楚。”程青漾回道,“是夏廷筠让我通知你的。”
“今天安安应该在云栖山写生。”
上午的时候,他们才用微信联系过。傅柏宸怎么也想不到,下午就接到了他发生意外进了医院的消息。
“听说是写生的时候意外摔下山。”程青漾的声音闷闷的,清冷的眸子里难掩担忧,“一起摔下去的还有夏廷筠他弟弟夏燃。”
傅柏宸听到这个名字,眼神一凛,“他怎么会在?”
“野外写生是闻允竹教授带队的,夏燃执意要参与。”程青漾捏着拳,声音冰冷,“当时发生意外的时候,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是不是起了争执,但是两个人一起摔下去,绝不是巧合。”
但是夏燃现在也在被抢救,两个当事人都无法提供最直观的事情经过。
傅柏宸面色一沉,自然也想到了,这件事需要仔细调查一下。
傅柏宸立即给助理打了电话。
刚挂断电话,游子昊失魂落魄的拿着矿泉水和面包回来,一张英俊的脸此时显得毫无生气的灰败。
他看到傅柏宸的时候,双唇轻颤了几下,这才挤出话来:“傅先生,是我没照顾好时安。”
傅柏宸认出他,对上他充满了自责的眼神,轻拧了一下眉峰,“什么意思?”
游子昊垂下头,声音弱弱的说:“我当时有事离开了一会,要是我不离开,也不会让时安出意外。”
程青漾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就别揽责任了,这件事不怪你。”
“可是……”
程青漾对着他摇摇头,又对傅柏宸说:“安安头部受了外伤,出血量有些多,但好在医生判断并不危及生命。”
只不过头部这个位置可大可小,是否会有影响,还得等医生手术结束。
三人一直等在手术室外,其间闻云竹过来了一趟,询问情况如何。
程青漾看了眼全副心神都在手术室的傅柏宸,只好上前跟他说明了一下情况。
“这次是我的问题。”闻允竹自责道,“身为老师没照顾好自己的学生,责任在我。”
这件事他已经通知了学校,学校也安排了其他老师接替他带领其他的学生继续写生。
而他的失职,之后也会受到相应的处分。
“教授,这件事您有询问过其他学生吗?”程青漾问道。
闻允竹摇摇头:“当时都在写生,其他人都没注意到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怕是只能等他们苏醒过来才能问明始末。”
手术很快结束,陆时安被送去高级病房。
傅柏宸守在一旁,看着病床上气息微弱的青年,眼底抑制不住心疼。
昨天他送他去学校的时候,明明是阳光明媚的笑脸。此刻才过了短短一天,这人就毫无生气的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穿着纯白的病人服,一张清俊的脸上惨败毫无血色。
就像是一个精致的娃娃突然间失去了生气,让人一眼心疼难受。
傅柏宸握住他垂放在被子外的手,有点凉。
他用自己的手给他捂着,小心翼翼。
麻醉过去的时候,陆时安是被后脑勺上的痛感给痛醒的。
病房里亮着微弱的灯光,他眨眨眼,意识不太清醒。
脑袋针扎般的疼痛让他很快意识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手刚动了一下,立即惊醒了陪护在一旁闭眼休息的傅柏宸。
“你醒了。”看到他苏醒过来,傅柏宸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有了着落点。
“你……”陆时安寻着声音看过去,一眼便瞧见傅柏宸眼底的心疼和担忧,“我脑袋好疼。”
“别碰。”傅柏宸一把抓住他想要摸头的手,“你的头部受了外伤,好在医生说并不严重。要是有感到头晕恶心想吐,就告诉我。”
陆时安想点头,立即意识到自己受了伤,于是嗯了一声。
他看到自己手臂上也包扎着,显然身体有多处擦伤。但比起头部,都算是皮外伤。
他忍着脑袋的疼,回想了一下当时发生的事。
“夏燃自己的画笔掉到斜坡下面,非要让我替他去捡回来,我直接拒绝了。”陆时安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他小少爷脾气发作,直接抓起我的画笔全扔到了斜坡下面。”
说到这,他是真的生气。
“更过分的是,我去捡画笔的时候,有人在后面踢了我一脚,我才会摔下去。”陆时安的声音冷了几度,“当时只有他在我身旁,谁踢得我可想而知。”
这件事已经很明了。
尤其是第二天,孙助理带着调查到的信息来医院,更是进一步证实了是夏燃把陆时安踢下去的。
傅柏沉点开了一段视频,视频是当时一个学生正在拍摄周围的风景,无意中将夏燃的动作全部拍了进去。
陆时安靠着他,看着视频最后面,夏燃得意的把自己踢下斜坡后,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画笔,脚下打滑也摔了下去。
他忍不住嘲讽:“这算是恶人自有恶报吗?”
傅柏宸轻轻抚摸着他额角的擦伤,眼底的怜惜又被另一层冰冷覆盖,“这件事我会让夏家给你一个交代。”
随即又对孙助理说:“把这个视频交给警方,他们会处理。”
-
另一处病房外。
闻君兰沉着脸对上穿着医生服的闻凌霜,“允竹说是你让小燃去云栖山的。”
闻凌霜面无表情的应道:“是。”
“你究竟知不知道小燃的身体经不起任何的意外。”忍了一晚上,闻君兰还是没忍住,“你让他去云栖山,是想要他的命吗?”
面对闻君兰的指责,闻凌霜语气冰冷的说:“我爱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害他!”
“你这叫爱他?”闻君兰瞪大眼睛,“你要是真的爱他,你就应该让他好好在家修养着,而不是一会带他去温泉酒店,一会又让他去云栖山。”
“我用二十年时间好好养着的儿子,因为你的纵容,现在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
“闻凌霜,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
“我当初心疼你没了孩子,让你帮着我照顾小燃。你呢,你纵容他,溺惯着他,把他的脾性养的越发骄纵。”
闻君兰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目光犀利的望着自己的亲妹妹。
“小燃心脏不好,骄纵点我可以接受。但是我一次次提醒你,不许让他做任何有危险的事。”
“你从来都是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
“是不是这一次不出意外,你又打算瞒着我?”
“这次的意外我也没想到。”闻凌霜说。
“能想到的就不是意外了。”闻君兰声音疲惫的说着,“以后你只需要管好小燃的病情就够了。”
“姐,你这话什么意思?”闻凌霜有些难以置信的抬眸看她。
“小燃毕竟是我的孩子,他需要的是我。凌霜,你做好一个医生的本职就行。”
闻凌霜这时候突然笑了一下,“姐,你可真会过河拆桥。”
这时候,夏廷筠脚步匆匆的过来。
他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先是看了一眼闻凌霜,这才对闻君兰说:“妈,已经证实了是小燃把陆时安踢下去的。”
闻君兰还没开口,闻凌霜难掩震惊的一把抓住夏廷筠,神情焦急的问道:“怎么可能?燃燃还没醒,难道是陆时安单方面把责任丢给燃燃?”
“小姨,不是陆时安。”
夏廷筠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也是难以相信的,但是有视频为证,就算他想替夏燃开脱,都无法狡辩。
他将视频的事告诉她们,“警方那边已经立案受理,夏燃这是故意伤害。”
“要不是陆时安没什么大碍,他那行为说是谋杀都不为过。”
夏廷筠真的没想到他会有一个这么可怕的弟弟,要不是亲眼所见那个视频,他从来不敢真的把夏燃往恶的方向去想。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他即使知道夏燃骄纵执拗的脾气,也在能隐忍的范围内忍受着他的作。
但他没想到一个人坏起来,竟然可以不把他人的性命当作一回事。
闻凌霜恶声道:“姓陆的不过受了一点皮外伤,难不成还想要让燃燃坐牢不成?是不是他想要借机敲诈?”
“小姨,你别把别人想得那么坏。”夏廷筠蹙眉,对于她的这个想法简直不敢苟同。
他对闻君兰说:“妈,这件事你最好先跟爸商量一下怎么办。”
闻君兰低头沉思了一下,这次的事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但她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儿子去坐牢。
“你爸在国外,就算赶回来也得明天。”闻君兰说,“我想先去看看陆时安。”
-
陆时安刚刚做了一个检查,轻微脑震荡。
只不过之前头部曾受过伤,傅柏宸不放心,让医生又给他检查了一下眼睛。
“我的眼睛没事。”重新被推回到病房里,陆时安按住傅柏宸的手,“你得相信医生的话。”
傅柏宸反抓住他的手,动作温柔的握住,语气依旧严肃:“过两天再检查一遍。”
陆时安有些无奈,但知道他这是关心自己,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好吧。”他回道,“只要能让你安心,多检查几遍都行。”
闻君兰敲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陆时安拉过傅柏宸的手背亲吻着。
她怔愣了一瞬,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
“你们……”
陆时安看到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闻老师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闻君兰的视线落在两人依旧牵着的手上,“你和傅先生是……”
“他是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