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郸回病房的时候提了辆分粥，其中一份交给宋辉。
宋辉结果粥，放在病床上搭起的小桌板上，和祖姜对视一眼。
祖姜看了一眼门口，问：“荣琛呢？”
聂郸说：“回去了。”
宋辉皱眉：“这时候你让他回去？他跟我一起过来，饭都没吃，你……”
祖姜拽了他一下。
宋辉闭了嘴，看向聂郸，发现这孩子脸色从未如此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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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冲从主星旅游回来先倒头睡了两天，一大早就听到他妈在外面跟谁说话，然后敲响了他的卧室门。
仲冲抓着头发出去，看到荣琛，愣了一下：“琛哥？你回来了啊？”
荣琛点头：“我来拿我的行李。”
仲冲点点头，“你稍等啊，我洗个漱就帮你搬行李。”
“不用了，我自己拿回去就行，不多。”
仲冲去洗漱的时候还纳闷呢，两个人的行李，再加上那两小只，怎么就不多了。
等他洗漱完出来，看到荣琛一手拿着行李箱，一手提着那两小只，这才明白过来，又疑惑：“那郸哥的呢？你不帮他一起带走吗？”
荣琛点头：“等他回来自己找你拿，或者你给他送过去，我先走了。”
“哦，”仲冲后知后觉，跑到门口，“琛哥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吃了再走。”
荣琛站在电梯口，“不用。”
仲冲抓着头发关了门，转头听他妈在那里念叨：“这小孩是不是低血糖啊，脸色看着那么白，还是没睡好啊？”
仲冲愣了愣：“你说他脸色白？”
仲冲妈从厨房端了早餐出来，“对啊，你没瞧见啊，那难看的……诶，臭小子你去哪？我刚做了饭呢！”
仲冲提起鞋帮，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琛哥怎么可能不帮郸哥拿行李？还说什么等他自己回来拿？琛哥不是去主星了吗？没和郸哥一起回来？
重点是，他为什么脸色不好？发生了什么事？
下了电梯，仲冲一路追出去，才在路边看到正准备打车的荣琛。
“琛哥。”他大喊一声，跑了过去。
荣琛抬起的手又放下，看向他：“你怎么出来了？”
仲冲按了按被风吹得更乱的头发，看着荣琛的脸色，小心问：“琛哥，你跟郸哥吵架了？”
仲冲家门口像其他小区一样有很多菜馆子，大早上的就属一家早餐店开得最好，他穿着宽松的T恤，黑色短裤，往馆子里一坐，也不算太突兀，这里多的是穿着睡衣就出来吃早餐的。
但他的坐立难安不来自于自己，而是对面的人。
刚才问完那一句话，琛哥脸色更难看了，也没回答他，而是问：“要吃早饭吗？”
荣琛低头吃面，吃相极好，也不发出声音，慢慢吃着，脸色因为热腾腾的食物稍微和缓了一些。
仲冲也吃了一口面，几次张了张嘴，都没问出口。
荣琛吃完了面，还剩大半碗，可能是太久没吃饭了，反倒有些吃不下。
他就坐在那里，盯着外面过路的行人看，一边等仲冲。
仲冲一开始心不在焉，这会儿怕他等差点吃呛着。
荣琛递给他一张纸巾，“别急。”
仲冲吃得也差不多了，擦了擦嘴，抬头问：“琛哥，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荣琛笑了一下，“你吃好了咱们就走吧。”
出了早餐店，荣琛就说他先回去了，仲冲看也是问不出个什么名堂了，就点点头：“那你回去注意安全。”
眼见着荣琛打车离开，仲冲赶忙掏出手机想给聂郸发消息，末了又觉得发消息太磨叽，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聂郸接了。
“喂，郸哥，你和琛哥到底怎么了？”
那边顿了一下：“他来找你了？”
仲冲说：“嗯，那天咱们回来他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又直接跟着宋叔去主星找你了，你们的行李都放在我这儿，他刚才来拿了。”
聂郸问：“他……有没有说什么？”
仲冲郁闷：“他要是说了我还问你干嘛？不过，他倒是说了，让你回来自己找我拿行李，你们，又吵架了啊。”
聂郸沉默了，再开口：“不是吵架。”
仲冲纳闷：“不是吵架那是什么？总不可能是……”
聂郸：“是什么？”
仲冲小声道：“总不可能是……分手吧，可你俩好像也没在一起啊？”
聂郸问：“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仲冲仰头看天，“我又不是眼瞎，你俩那氛围，我就像个超级大电灯泡，至于说分手……你是没看到琛哥刚才来找我的时候那脸色……卡白卡白的，我妈都以为他低血糖没吃饭了。”
“他没吃饭？”
“刚才吃了，不过就吃了小半碗面，好像吃不下了。”
聂郸沉默了，仲冲想了想，才问：“郸哥，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琛哥的事了吧，虽然没说开，但你要是……”
“没有。”
仲冲松了一口气，又更疑惑了：“那你俩——”
聂郸打断他：“以后，别在他面前再提起我。”
仲冲愣住了，还没开口反驳，对面就挂了电话，仲冲忽然就有些生气，把电话打过去，却怎么也打不通了。
虽然赌气没有从仲冲那里拿回聂郸的行李，但荣琛还是在聂郸的屋子里住着，他打开行李箱，把衣服一件件挂回衣柜，又转头把屋子重新打扫了一遍。
忙完以后，天已经黑了，他的手机突然量了一下。
荣琛立刻拿起手机，却发现是催话费的。
荣琛给电话卡里充了钱，然后给自己订了个外卖。
晚上躺在床上，他又突然想起还没给两小只喂食，于是半夜爬起来给他们喂了食，再躺下，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荣琛脑子里想着这一周发生的事，想聂郸陪他钓鱼，想他们一起潜水，想那两块挨在一处的爱心红木牌，心里烦躁、茫然又不知所措。
最后，他想起聂郸那句“你回去吧”，好像在说“你离开吧”离得越远越好。
是他打扰到他了？
荣琛忽然想起几年前，那时候他和聂郸都还在读小学，荣琛从来不觉得聂郸家有钱，或者和他有多大差距。
那天聂郸被一群小孩欺负，他跑过去把那群小孩痛揍了一顿，他们一边哭一边骂：“你神气什么，你不就是看中了他家有钱吗，你跟它有什么区别？！”
荣琛看了一眼小孩指的方向，聂郸也看到了路边的一条狗，然后聂郸就不顾荣琛的阻拦，跑过去揍了那个小孩。
那是聂郸第一次打人，荣琛看得一惊，差点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那个小孩已经和聂郸扭打了起来，其他小孩也扑了上去，只听到聂郸带着哭腔的愤怒喊叫：“荣琛他不是！他不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后聂郸脸上也挂了彩，白皙的脸颊上面两条红印子，嘴角也磕破了，右眼乌青，看着有些惨。
荣琛比他还惨，衣服都烂了，手臂上腿上都是血愣子。
荣琛抬手碰了一下聂郸的脸颊，噗嗤一笑：“让你躲好，冲出来干嘛，疼不疼？”
聂郸一双黑眼睛直直看着荣琛的脸，“那你呢，不疼吗？”
被碰了一下额头上的大包，荣琛嘶了一声，傻乎乎笑：“我都习惯了，不疼。”
聂郸道：“那我也不疼——嘶。”刚说完就被荣琛碰了一下脸，疼得吸气，眼泪一滚就下来了。
荣琛想笑又心疼，用衣袖避开伤处帮他擦眼泪，“你还不如我呢，人家一句话就被激的跳脚，那怎么行？”
聂郸看着他，“他们骂我可以，不能骂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你是在保护我，我也想保护你。”
荣琛愣愣看着聂郸，突然觉得，这个被自己护着的小哭包好像跟别的朋友不一样，明明自己都害怕，还想着保护别人。
从小挨打到大的荣琛，倒是真的头一次觉得身上的伤有些疼了。
后来聂郸被接回家的时候管家又狠狠瞪了荣琛一眼，比哪一次都狠，可能是这次聂郸脸上也受了伤。
荣琛倒是觉得无所谓，枕着胳膊回了家。
晚上他趴在窗台上，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别墅，明明看不见，好像也能瞧见那个小小的身影趴在书桌上看书。
看着看着荣琛又有点想笑，他想起了聂郸满脸伤满脸泪水也要喊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句话。
看了一会儿又不想笑了，荣琛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再看向像是盛满了星星的别墅，心里想，为什么聂郸会喜欢和他做朋友呢？
荣琛睁开眼，转头瞥了一眼窗外，明亮的冷月挂在天空，旁边星星闪烁。
星星还是那片星星，但聂郸好像不需要他了。
是因为他现在也变强了吗，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
拿通知书那天已经是一周后了，荣琛最晚一个进教室，看到教室里的同学随意坐着聊着天，话题不外是考上了那所学校，准备去什么专业。
“琛哥，听说你考上了主星的警校，也太厉害了。”班上的一个同学对他说道。
荣琛点头：“嗯。”
前面隔了几个桌子的脑袋好像听到一句“琛哥”，立马把头转过来，看见荣琛来了，脸上一喜，忙跑过来，挤到了他旁边的空座。
“琛哥，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荣琛说：“起晚了。”
仲冲顶着倆黑眼圈，抱怨道：“我也是，昨晚上游戏打晚了，不过我妈老早就把我喊起来，让我赶快来学校拿录取通知书。”
荣琛突然想起还没问他考上了哪里，“哪所学习？”
仲冲嘿嘿一笑：“也是军校，主星，虽然比不上你那个，但好在离得近，以后又可以一起了。”
荣琛笑了一下，“嗯。”
仲冲看着荣琛又暗淡下来的目光，下意识就问：“郸哥他……”
荣琛抬眸看他，仲冲突然捂嘴。
荣琛疑惑：“？”
仲冲放下手，看荣琛神色没什么不对，才说：“哦，我还以为你不想听见郸哥的名字。”
荣琛：“为什么我不想？”
仲冲就把那天荣琛在他家外面吃完早餐然后给聂郸打了电话的事情说了，“他让我以后别再你面前提起他，我以为是他做了什么错事，我还特生气，给他打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后来只说了一句他不回晴市了，琛哥，你是不是在生他的气？”
荣琛心口像是被人打了一下。
不让在自己面前提起他？
他做错了什么……
自己生气？
荣琛突然笑了一下，吓了仲冲一跳，总觉得琛哥这笑容，有些冷漠。
“怎么了？”仲冲问。
荣琛把心底的钝痛压了下去，状似无意道：“没事，你以后也不用在我面前提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