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到底是谁？
这话实在问得很没道理,别人听到都要反问一句“你疯了吧”，可郁柠居然懂，他明白宴溪想问什么。
先前郁松礼和柳楚的事情也让他心生疑惑。
但郁柠却根本无法回答。比起宴溪,他似乎了解得更多，可他依然无法拼凑出事情的真相，反而越来越疑惑。
他看着宴溪的眼睛，那眼神中没有疑虑，没有防备，没有任何情绪。宴溪只是静静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郁柠抓紧脑袋下面的枕头,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照实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他的声音低低的,“我真的不知道。”
宴溪并没有觉得他在敷衍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没有明显变化。他摸摸郁柠的脸，温和地说：“好，你说你不知道,那我信你。不过我有一点自己的想法,你想听听吗？”
郁柠掀起眼皮,圆眼睛眨了眨，说“好”。
宴溪犹豫几秒,开口说道：“你是不是从未来过来的？”
从未设想过的可能性从宴溪嘴里说出来时,郁柠忍不住微微睁大双眼。
不过,宴溪所了解的事情毕竟有限，考虑问题的方向也和郁柠并不一致。
“是因为未来的我们在一起了,所以你现在来找我了,对吗？”
郁柠：“？”
怎么说呢,宴溪这个推论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郁柠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他的思路不自觉地被宴溪带跑了，方才心里的那点恐慌、疑惑和不知所措顿时烟消云散。
宴溪继续说着：“所以你刚来到这里就找上了我，不知道怎么接近我就想到要签雇佣合同。你总是能发现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总是……”
宴溪笑了笑，握紧郁柠的手指，“以前我觉得有些事情别人根本不可能发现，但你总是知道。知道我嘴硬但心里还是渴望家庭，知道我不喜欢别人总是表现得很恭敬怕我的模样，知道我一直想要别人的关心和陪伴。”
郁柠：“……”糟糕，越说越离谱了。
郁柠试图打断，“那个，宴溪……”
宴溪：“嗯？”
他揉着郁柠的脸，动作很温柔，也根本没发现郁柠的不对劲。
他又想到一件事，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去行李箱找了个东西过来。
郁柠撑起身子一看——
宴溪手里拿着一沓薄薄的、钉在一起的纸张。
郁柠想起来了，这是……
这是很早以前，他们签的那份情人雇佣合同。
现在说这个好像不太合适，郁柠只敢在心里默默地想一想，说起来，上个月那另外50%的钱，宴溪好像还没有给自己呢……
正在胡乱想着这些的时候，宴溪已经拿着这几页纸重新坐回床上。
他依然能和郁柠跨频道交流着。
“你当时突然出现，又突然拿着这个说要做我的小情人，我为什么会同意呢？这个事情本身就很离奇。我都搞不清我当时的想法，只知道一边觉得‘你到底在说什么’，一边又没有任何怀疑地同意了。”
宴溪把那几页纸随意折好，又说：“或许这些看上去离谱的事情，都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说罢他回头看看郁柠，笑容里带着一点狡黠。他点点郁柠的鼻子，说：“还记得吧，在不违反法律、不违背道德的情况下，根据合同规定，你不能拒绝我的任何要求。”
“！！！”郁柠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紧张地问，“你要干什么？！”
刷啦一声，宴溪利落地撕掉了那几页纸，好好的合同从中间一分为二，化作两半。
郁柠在心里哀嚎一声，刚刚还在感慨自己的钱，这下好了，彻底没着落了。
他敢怒不敢言，只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问和悲愤。
宴溪看着他那笑容，居然还好意思继续笑。他说：“行了，什么表情。”
他捏捏郁柠的耳朵，“合同里没写，但我现在给你补充一条：‘乙方没有任何失误的情况下，甲方单方面撕毁合同要支付赔偿金’，这样可以了吗？”
郁柠抢过被他撕得稀巴烂的合同，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我把这个撕了，意思就是它不再作数了，这个你明白吧？”宴溪继续说，“我不希望它继续生效，是因为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能靠它维系，我希望……”
他凑近郁柠，碰碰他的鼻尖，“我希望，我们是正常的情侣关系。”
在他靠近的那个瞬间，郁柠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宴溪的气息在两人中间缠缠绕绕，干燥的嘴唇从自己的鼻尖一直印到唇角。
温热的亲吻离开后，郁柠睁开眼睛，无措地看着面前的人。
宴溪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他像抚摸一样最最珍贵的宝物的一样抚摸着郁柠的脸庞，就像是世界上再没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
郁柠的心砰砰直跳。
“你想要的我还是会给你，”宴溪贴近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但不是因为条款，不是因为合同，不是因为任何别的东西。是因为我爱你，我想给你这些。”
说着，他将郁柠拥入怀中。
“我想，我们认认真真地谈恋爱吧。”
郁柠就这么被宴溪抱在怀里。眼前是他伤痕累累的肩膀，耳畔是他温热的呼吸。
郁柠整个人都被宴溪的气息笼罩着，心里和身体都被泡得酸酸软软。
他忍不住环紧了宴溪，几乎就要张嘴答应。
只是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郁柠只是沉默地抱住宴溪，什么都没有说。
如果这里真的是书中的世界，他还是不想打破原有的剧情。如果这里不是书中的世界，那么……
首先他要先确定，这里，到底是哪里。
宴溪像是早有打算，并没有对郁柠的疑惑表示不满。他只是带着人重新躺回床上，低声说：“你慢慢想，今天不是非要你的答案。”
他把两人的被子掖掖好，在郁柠耳边落下一吻。
之后他想到了什么，笑了。
“你会同意的，”宴溪闭着眼睛躺在一旁，语气带着明显的笑意，“柠柠，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吧，你的睡姿真的很辣眼睛。但你可能不知道，只有被我抱在怀里的时候你才会老实睡觉，一整晚都不会动一下。”
他翻个身面对着郁柠，手臂钻进被子里揽住了郁柠的腰。
“虽然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但是……”宴溪把人搂得更紧，“你是我的。”
郁柠很想反驳些什么，可一靠近宴溪的怀里，困意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郁柠搓了搓手指，还是抱住了宴溪的胳膊，随后沉沉睡去。
*
回程依然是动车。
不知是不是昨晚那通推心置腹的夜聊改变了什么，总之回程途中，郁柠老觉得尴尬。
宴溪也不逼他，只在动车行驶过几处景点时给他指指，稍微解释一下。
旅行就是这样，出游时开心好奇，返程时只剩疲惫。
没过多久郁柠就困了，奇怪的是，宴溪居然也打起了哈欠。
“昨天晚上没睡好。”宴溪闭着眼睛解释道，“几乎没睡着。”
至于没睡着的原因，宴溪没说，郁柠也没问。
反正说不说的，两人心里都知道。
郁柠小心地调整着自己这边的座椅角度，避免再发生上次一样的尴尬。不过宴溪还是不放心，主动伸手绕到郁柠身旁，帮他调整好了座椅。
他的手臂从郁柠身体上方横过，又带来了一股暖意。
郁柠看了他一眼，悄悄移开视线。
车厢内安静无声，很快，郁柠就进入了梦乡。
只是睡得不太踏实，下午的阳光太大太晒，照得郁柠脸热。
睡意朦胧中，一旁的窗帘被放下，稍稍隔绝了毒辣的阳光，郁柠紧皱的眉头这才渐渐松开。
没过多久，他又落入了熟悉的怀抱。
郁柠费力地睁开眼，眼前果真是男人熟悉的面庞。
他含糊叫了一声“宴溪”，放松身体任自己被他紧紧搂住，终于彻底进入了梦乡。
*
家里的佣人趁着他们不在家的这两天，给别墅做了从上到下的清洁，两人回来时，卧室里罩着家具的防尘罩都还没来得及取下。
女佣跑着先来到郁柠的房间，手脚麻利地扯下防尘罩，给郁柠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也收获了郁柠一个比赞的拇指。
宴溪跟在后面进来，抱胸靠在门口，语气带着点揶揄地说：“不得了了，看见我们回来，你居然先给郁柠这里收拾。到底谁才是这家里的主人啊？”
听到这话，那位女仆先是浑身一颤，哆嗦着回头看见宴溪的笑脸，才稍微松了口气——幸好，这位小女仆是位性格开朗的究极社牛，这才没被宴溪吓到。
不过也还是不敢跟他开玩笑，只嘿嘿哈哈对付了两句，就赶紧离开了。
“……”宴溪还是有些无语，“不是，他们是真的看不出来我在开玩笑吗？”
郁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长那么凶，怪谁啊？
宴溪无奈着摇摇头，走进郁柠的房间。
郁柠爱干净，大清洁前后谈不上有多明显的变化，只是东西的摆放更规矩了些。
宴溪在书桌上没什么目的地随便翻翻。
他拿起一个笔记本，还没来得及翻开，郁柠便一脸紧张地过来抢走。
动作间，笔记本里夹着的照片掉了下来。
是先前那张合照，被撕成两半之后，印着宴溪的那半边被郁柠夹在了书里。
宴溪弯腰捡起。
他看看这半张照片，抬头问郁柠：“那一半呢？”
“……”郁柠尴尬地拉开抽屉，往里面指了指，“在里面。”
印着宴溪的那半边被揉得很皱，郁柠把它夹在笔记本里，希望能够抚平一些，这才把这两半的照片分开放置。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另外半张照片，和手里的这一半放在一起递给宴溪。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再看到这张照片时，郁柠的心情竟然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此刻他只想物归原主，至于宴溪和小姜之间究竟有些什么纠葛，他也没有那么在意了。
“给，不管你想不想要，这也是你的东西，总放在我这里不太合适——哎？”
拿着照片的手又收了回去，郁柠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看着这裂成两半的照片。
照片中另外那个人的面容竟非常熟悉。
郁柠茫然地看看宴溪，又看看照片。
他想起来了，之前在马路上见到的那个奇怪的陌生男人，应该是姜佩真。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人昨天说今天只更一章，但还是更了两章，真勤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