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让司也星想给自己来一巴掌,他脸颊滚烫，轻轻呼出口气翻身背对着纪欠。
不久，身后的人便识趣的退回到自己的枕头上去了。
司也星紧绷的脊背这才放松,慢慢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伸手扯着被子盖住自己通红的半张脸。
纪欠的嗓音就如这秋天的温度，微凉,在身后响起，“我是第一个来你家过夜的朋友吗？”
司也星没有犹豫，小声“嗯”。
秦鸢倒是来过很多次，但因为她是女孩，家又离得近，就一直没有过过夜。一般都是天黑后，一家三口当作散步把秦鸢送回去。
纪欠似是很满意,轻笑一下，没再说话。
这是一个平安夜。
司也星做了一个让他恍惚的噩梦,虽忘了是什么，但是莫名的让他心生烦躁。
他皱着眉头,揉自己的眼睛，转头便看到了自己身旁侧脸轮廓精致的青年。纪欠还在梦中，一动不动,跟个洋娃娃似的。
只是眼下还有点淡淡的青色，应该就是那几天工作熬夜熬的。
司也星看了片刻,起身将窗户拉严实了些，轻手轻脚走去卧室。
他不知道，他一离开,床上的人便醒了，眼中并无半分睡意。
中午司也星父母没有回家,他们两个出去外面吃了顿。由司也星带路，去他高中时喜欢吃的烤鱼店。
两人坐在靠玻璃窗的餐桌旁，司也星环视，叹了口气，“挺怀念的，这家很好吃，咱们大学旁边的那家根本没法比。”
纪欠：“你高中过得不错？”
司也星思索着，想起自己的那些朋友，忍不住就笑着点头，“是不错，高中时除了学习有点紧，都很好。”
只是可惜他最好的那几个朋友都是住校生，除了刻意联系，也很难见到了。
他没注意到纪欠的脸色有些黑。
纪欠将鱼肉送进嘴里，实话说确实好吃，也不知道高中三年里，司也星和多少人来过这里一起吃饭，像现在一样和他的朋友聊天。
他一抬眼，“所以你当时候为什么离开，现在的父母又是什么情况啊，我很好奇。”
……
司也星低下头，坐立难安一会，起身道：“……我去找个可乐。”
纪欠无奈，撑着下巴看着他如履薄冰地拿到可乐，慢吞吞的回来，还不时悄悄抬眼观察他，仿佛生怕他再问一次。
不想说，纪欠也就不问了，他接着吃东西。
这时，窗户被人拍响。
两人一起看去，透明玻璃窗外面站着一个中年卷发女人，笑容和蔼，轻轻拍着玻璃。
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女生，打扮时髦，正是秦鸢。她双手环胸，看起来兴致不高。
司也星惊讶几秒，笑容略显僵硬地招手，“林阿姨，好久不见。”
林暖和秦鸢一起从门口绕进来，来到司也星桌旁，司也星连忙站起来招呼他们坐下，自己和纪欠坐到一侧。
“哎呦，我就跟你说个话就走了，吃过了。”林暖笑道。
秦鸢：“真吃过了。”
“吃过了可以坐坐嘛。”司也星介绍了纪欠，又跟纪欠介绍了林暖，“这是秦鸢妈妈，林女士，跟秦鸢一样漂亮吧。”
林暖被逗笑，捂着嘴，“正打算跟秦鸢去给我儿子挑衣服呢，看到你了。”
司也星倒吸一口凉气，与秦鸢对视一眼，秦鸢瘪瘪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怪不得看起来心情不好，秦鸢和她弟弟向来水火不容，而林暖又致力与搞好他们的关系，每次都把他们的关系搞得更差。
“想到你明天过生日，过来跟你说个生日快乐。”林暖没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的尴尬，接着说：“我就记得你跟我儿子差两天嘛，你比他早一天，他是后天，我们全家一起去饭店吃。”
司也星只是笑笑，“谢谢阿姨，也祝他生日快乐。”
“妈，行了。不是要买衣服嘛，走吧，等会太阳更晒了。”秦鸢关切往了司也星一眼，对他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
司也星摇摇头，表示没事。
“别催呀。”
眼看着林暖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架势，秦鸢干脆一叉腰，问：“妈，我的生日呢，我上次过生日你都没有给我买衣服，你是不是偏心啊。”
此话一出，林暖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她或许自己也心虚，“买买买，今天就给你买。”
“那就快点啊，我要自己挑，我都好久没有买新衣服了。”说着，就强硬拉着林暖出门去，一刻都不想留她在这里。
司也星拿起手机才看到秦鸢跟他道歉，回了句没关系，这有什么可道歉的。
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司也星继续低头吃饭，语气平和，“这家鱼是不错吧。”
纪欠却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没有接着他的话题，“我记得你生日还有段时间，换了？”
纪欠不确定，自己知道的是正确的，还是刚刚林暖说的才是正确的。
司也星不置可否地笑笑，眯起眼睛，“不告诉你。”
明明笑着，纪欠却感受不到他的开心。
天色渐晚，他们一起去买了菜，司也星抖着睫毛，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吃到红烧肉。”
纪欠看着自己手中塑料袋里的肉，“已经买了。”
压抑的气息因为黑暗而有了蔓延的空间，侵占着人的感官，客厅没有开灯，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姜瑞云夫妻俩还没有回家。
客厅内唯一的光亮便是司也星的手机，他缩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默不作声的看着屏幕，手指滑动视频。
纪欠坐在他旁边，眉头皱得很紧。
司也星的情绪有多不对，此时是个人便可以看得出来，身上的躁郁如有实质。纪欠坐在他身旁，心脏仿佛被揪起来一块。
“不饿吗？”今天中午就没有吃多少。
纪欠伸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发，手悬在半空中，最后落到了他的肩头。
司也星仿佛是被他的动作忽然惊醒了，手机屏幕蓝色的灯光映照着他瞪大的眼睛。
他空白了秒，一下站了起来，“啊，你饿不饿？”
纪欠看着他，“有点。”
司也星踉跄一下，起身去把灯开了，有些歉疚的扣了扣自己的额头，“走神了。”
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
“没事。”纪欠伸手摸着他的头发，手划到他的肩膀上，揽着他朝外走，“带我去吃你高中时会吃的晚饭吧，就当是体验高中生司也星的一天，好吗？”
“好。”司也星点点头，“我高中会和朋友吃烧烤，你喜欢吃烧烤吗？”
“喜欢。”
“我也喜欢。”
司也星带他去的烧烤店，不像纪欠想的，他以为会是露天的烧烤摊。去了才发现是烧烤店，外面放了几个桌子。
两人挑了个室内角落的桌子。
店主认出了司也星，立马上前，本想和他打个招呼，却发现他手撑着脸，目光直直的盯着桌子，在发呆。
纪欠主动伸手结过点菜单，“我来吧。”
他由上至下扫视，开口点了几样烧烤和菜品。
女店主边记边抬头笑道：“关系很好呀，小司以前来也点这些。”
纪欠微微挑眉，低下头，“嗯，关系是挺好的。”
他视线落在隔壁桌，回头，指关节扣动司也星眼前的桌面，发出声音，司也星抬起头，“啊？”
“喝酒吗？”纪欠问。
司也星这才看见店长，轻轻招手打招呼，恍若初醒，“好久不见啊。”
店主点点头，调侃说：“确实好久不见了，看样子大学学得有点懵啊。”
司也星被说得脸颊微红，轻笑几声，道：“可能是吧，再来两瓶烧酒吧。”
等烧烤上来，司也星才惊讶的发现都是自己爱吃的，和在学校一样，他从来不用担心纪欠会点他不爱吃的东西。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自己都不太清楚他最爱吃什么。
司也星叹了口气，揉搓着自己的脸颊，看着纪欠的眼神带上了些羞愧，他将烧酒倒入小巧的酒杯中。
小心翼翼伸着胳膊和纪欠在桌子上的酒杯碰了下杯，一饮而尽，“谢谢。”
直到他倒第二杯的时候，纪欠才用他的酒杯轻轻碰了下，“不用谢。”
两人莫名其妙的笑了，凝滞的空气随着两人的笑化解。
烧烤还没全部吃完，两瓶酒已经完全下肚。
司也星的脸上覆盖了一层绯红，眼神迷离，他将自己的刘海揉得乱做一团，一只手撑着腮帮子，脸颊上的软肉都被挤压在手掌。
“好饱啊……”他食指在酒杯内旋转，眼睛、唇瓣都被外面的霓虹灯照的亮晶晶，如同反着光的美丽琥珀。
纪欠看着顿了秒，才说：“饱了就回家吧。”
出了烧烤店，外面还有几桌人。
清凉的冷风一吹，司也星的眼神清明了些，走路也还算稳当，两人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
司也星紧了紧衣服，走着走着，忽然小声说：“对不起。”
“嗯？”纪欠侧头，漫不经心问：“对不起什么？”
司也星往右一步，轻轻凑到他耳边，像是呢喃，但也实实在在带着愧疚，“对不起当时那么对你，伤害你……”
“没关系，你的帮助大于伤害。”纪欠与他目光对上，已经察觉到司也星醉了，目光呆呆的，他伸出胳膊放在司也星后背以免他摔倒。
“是吗？我总是想起你，你可烦呢，在我开心的时候就会跑到我脑子里，然后我就不开心了。”司也星吸吸鼻子，两个人手臂贴着，让他汲取了一丝温暖，“我不开心的时候也跑到我脑子里，然后我更不开心了。”
纪欠没忍住笑了，“我可真是个灾星？”
“不是！”他忽然大声道，神情严肃，“不是灾星，我不开心那是因为我自己，我也是后来才发现……我只要是我，就算努力获得了新的环境，也不会有新的人生……”
纪欠眸光微动，“新的环境？”
“嘘。”司也星看了眼周围，发现整条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才低声说：“对，我做了任务才获得新生活的，现在就是我的新生活哦。”
纪欠怔住，嘴巴张了张，“什么任务。”
司也星这个醉鬼却是关键时刻不说了，他晃晃悠悠走在前面，声音夹带着风，不甚清晰，“不告诉你，你会觉得我有病的。”
“不会，告诉我。”纪欠意识到自己和真相越来越接近了，心脏迅速跳动起来。只要知道了，无论是多荒谬的原因，这个逻辑圈就圆了。
他喉结动了下，上前几步，桎梏住司也星的肩头，“当时为什么离开？”
“因为……”司也星皱起脸，像是努力地思索，随后得出结论，瞪着他，“你是个大坏蛋，我害怕。”
……
纪欠的手松懈，司也星便立马挣扎开，他朝着小区的方向奔跑而去。
就像之前司也星不像点破身份，他对自己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这种恐惧让纪欠不解，也让他有口难辩。
纪欠无奈，只能追上脸颊红彤彤的司也星。
明明从烧烤店出来的时候还算清醒，上电梯把楼层按错，滑坐在地面上，纪欠才发觉他是真的醉得不轻。
他一只手环着醉鬼细瘦的腰肢，没忍住掐了下他的脸，笑话他，“你哪里来得胆子点烧酒的，对自己的酒量没点数吗？”
还喝了一瓶半，他点两瓶，纪欠还以为他酒量不错。
强迫着他洗漱完，纪欠才将人拖到床上。司也星迷迷糊糊睁着眼，在纪欠要给他换衣服时，突然剧烈反抗，按住自己的胸口。
“你想干什么！”司也星拼命摇头，“不要这么对我，我还是个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