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木兰围场比春天似乎更开阔。

  这一次没有带惇妃和容妃过来,宫人们提前准备好了行装,珠锦把头发扎起来,头上戴了一顶小帽,与丰绅殷德并肩骑马行走,看起来就像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

  “上次来这儿时你年纪小,也没亲自上马打猎过,不知道这些年来有没有进步,咱们比一比如何?”珠锦向丰绅殷德发起挑战。

  丰绅殷德也爱玩,但他骨子里还是个文人,又看到珠锦非常自信,很害怕自己输了丢脸,对这种事情胜负欲很强烈,紧张得很。

  “奴才自然是及不上十格格的。”丰绅殷德笑着说。

  珠锦多瞧了他两眼。

  他们两个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上次见面时,丰绅殷德还没完全长开,与珠锦记忆中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如今再相见,珠锦才恍然发现那个小不点已经成了大人。

  丰绅殷德的父母都是美人,他的长相随了冯氏多一点,只有眼睛和嘴巴像和珅,看着是聪明相,有几分狐狸似的狡黠,但是轮廓过于柔和,神情也没什么攻击性,反倒透出一种淡薄无争的温和。

  “还没开始比呢,就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了?”珠锦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声,扬起马鞭,往丰绅殷德那里小跑几步,附身拿起他的弓箭,塞到他手里,“必须比,你不陪我玩,那多没意思。”

  丰绅殷德只好笑着答应她,“奴才遵命。”

  乾隆已经没有那个精力打猎了,他坐在树荫下面,看着远处的嬉笑打闹的年轻人,“他们两个自幼就感情好,如今长大了也没变过,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和珅也没去玩,就陪在乾隆身边,与他说话解闷,“皇上说得是。丰绅殷德平日里见不到十格格的面儿,每次念起她了,就去看看他养的那只兔子。”

  “这么久了,兔子还活着呢?”

  和珅道:“丰绅殷德可把它当成了宝贝,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要按时放它出来溜一圈,若是稍有精神不济,便寻大夫来诊治,一直没得过什么病,被养的好好的。”

  “他有心了。”

  乾隆看着身穿男装在远处骑马的珠锦,好像一不留神,她就长大了。

  这孩子确实随了自己,腰细腿长,身量在女孩子里算得上高挑。她穿了一身红色,更衬得肤白如雪,明艳动人,丰绅殷德在她旁边也成了陪衬。

  “十格格射中了一头鹿!”侍卫带着路过来,大声禀报。

  “好好好,赏!”乾隆大手一挥,慷慨道。

  乾隆想起来,上次他带珠锦来木兰围场的时候,珠锦只有一丁点大,马都骑不了,只能被他带着一起跑跑,过把瘾。

  珠锦旗开得胜,给了丰绅殷德不小的压力。

  丰绅殷德努力把精力从她身上转移,放在猎物上,可是还是忍不住关注前方鲜红的身影。他打马追在珠锦身后,想到再过几个月,就要把她娶回家里,心中就是止不住的满足。

  不知不觉跑了一圈,两个人回到起点,珠锦动作利落地从马上下来,“汗阿玛!我射到了不少东西,汗阿玛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乾隆从树荫下站起来,“都多大年纪了,还咋咋呼呼的,没个女孩子的样。”

  珠锦笑嘻嘻地凑过来,“刚才只记得打了中了不少猎物,也不知道具体有几只,在哪儿呢?让我瞧瞧。”

  旁边的侍卫站出来,“格格往那边看。”

  被打中的动物身上都带血,除了珠锦射到的那头鹿,其他全都没有放在乾隆眼前过,只远远地堆在一边,倒也没离开过视线。

  珠锦顺着那个方向一看,发现也不是很多,应该还有一部分远处的,没来得及送过来。她回头喊着丰绅殷德,“走啊,一起过去看看,是谁赢了。”

  “自然是十格格胜了。”丰绅殷德道,“我技艺不精,比不上十格格。”

  和珅一直关注着儿子,除了丰绅殷德,怕是没人比他更清楚。他怕乾隆问责,也怕珠锦心里不快,提前一步板起脸来,质问丰绅殷德,“你打了几只猎物?”

  丰绅殷德道:“回阿玛,儿子一只都没打到。”

  珠锦看向他,乾隆也露出疑惑的神色。

  丰绅殷德说:“与十格格在一起,奴才心里再没有其他了。偶尔看到有山鸡野兔受惊而逃,也来不及搭弓射箭,故而一箭未发,什么都没有猎到。奴才心有旁骛,未能认真相待,还请皇上和格格责罚。”

  “真的?”珠锦觉得有点假。

  她从一开始就不太相信丰绅殷德对自己的感情是爱情,听到丰绅殷德这番话,只觉得他太夸张了。难道是不想输的太难看,所以用自己来当借口?

  乾隆却很相信丰绅殷德的说辞,并且笑骂珠锦,“真是不解风情!朕还从未见过如你这般不解风情的女孩子!”

  珠锦道:“反正我就这样了,你们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都改不了的。”

  丰绅殷德偷偷看珠锦,越看她,越觉得欢喜不已,不敢把视线放在她身上,可又忍不住,想再多看两眼。

  珠锦与丰绅殷德是完全不同的人,她爽朗、明丽,活泼好动,在什么人面前都能说得上话。丰绅殷德沉默寡言,与人聚会时,总是会被忽略。

  以前他阿玛得势,好多人上赶着讨好他,丰绅殷德还没感觉出来。后来阿玛在朝中变得艰难,丰绅殷德也能感觉到,往日那些朋友离他越来越远。

  最初他并不知晓这是父亲的缘故,只以为是自己性子不讨喜,交不到朋友。

  珠锦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渴望成为的那种人,再也没人比珠锦更好了。丰绅殷德与珠锦认识的时间越长,对她的喜欢就越多。

  他所作所为,都是发自真心,确实对这位未过门的妻子充满了怜爱,甚至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对她。

  珠锦盯了丰绅殷德一会儿,发现他还是之前那副腼腆害羞的样子,垂眸避免视线接触,并没有看出什么情义。丰绅殷德从小到大不都是这样的?

  珠锦不以为意,刚才骑马跑了一身汗,水芝她们提前备好热水,珠锦在帐篷里清洗了一下,换了身干净衣裳才出来。

  永琰留在京城监国,这次只有永璘一个人跟着过来。

  永璘虽然受宠,爵位却没有永琰和珠锦他们高,只封了个贝勒。

  不过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整天在外面胡乱跑,成了亲也不能定性,还跟小孩子似的。

  但是永璘自己不这么想,他还觉得自己挺成熟的,在珠锦面前摆足了哥哥的架子,看她和丰绅殷德比赛狩猎也没掺和,等珠锦他们玩好了,才昂首挺胸,潇洒挥鞭,朝着珠锦大喊,“看哥哥的本事,也比不你差!”

  说完他的马儿就载着他窜了出去。

  永璘带着得意的大笑回头,期待着小妹崇拜的目光,最好再喝彩几声,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珠锦敷衍地摆了摆手,连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就顾着跟丰绅殷德凑在一起讲话聊天。

  呵!丰绅殷德那个小子果然可恶,难怪十五哥不喜欢他!

  永璘愤愤地想,妹妹都被他骗走了!

  他的马跑的很快,永璘顾不上太多,集中精力抓好了缰绳,背着弓箭冲到了密林里。其余王孙公子也都跟着过来,陪着永璘一起。

  珠锦还以为永璘在跟他那群朋友一起玩,没留意到他对自己还有那样的期盼。她此刻与丰绅殷德面对面坐着,看着他摆弄手上的弓。

  “汗阿玛也真是的,说好了赏赐我,结果还是把你给捎上了。”明明丰绅殷德什么都没打到,乾隆还把他夸了一通,说他用情至深,至情至性,还又赏了他一张弓。

  这次的弓可不像珠锦小时候得的那张小弓,它通体漆黑,打磨得很光滑,上了蜡之后泛着哑光,角度也很圆滑漂亮,看起来就很厚重,手感特别好。

  珠锦看得眼馋,“为什么汗阿玛赏我的,都是什么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连点像样的文房四宝都没有,更别说这些了。”

  “大约格格平日里用的已经很好了,随便拿一件出来,都能让下面人眼热。皇上也想着遇到更好的,再赏给格格吧。”

  “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珠锦把乾隆说她的话,放在了丰绅殷德身上。

  丰绅殷德道:“格格恕罪,奴才并非巧言令色,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若是让格格不快,请格格莫要放在心上。”

  “好啦。”珠锦说,“你还不知道我吗?我也是心直口快,什么话都不愿憋在心里,说出来的抱怨,也只是嘴上说说,要是我真的不快,直接找汗阿玛说去了,哪儿还会坐在这陪着你?”

  “多谢格格。”丰绅殷德听珠锦说,坐在这陪着他,又觉得很不好意思了。

  他不着痕迹地向四处张望,发现伺候的宫人们都离着有一段距离,和珅与乾隆也在远处说话聊天,没有往这边看,还真像是他与珠锦偷偷幽会,无人打扰。

  “你怎么又脸红了?这也能害羞?”珠锦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有什么好羞涩的?

  丰绅殷德被珠锦点明,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这种事情……怎么好当面明说?

  丰绅殷德在心里感叹,皇上说的不错,她就是不解风情。明明已经十七岁,却还像小时候一样,对男女之事分毫不知……惇妃娘娘难道没有教过她吗?丰绅殷德记起来,珠锦被皇上养在身边,还真可能没怎么与惇妃相处过。

  皇上是个大男人,思虑或许没有这么精细,珠锦倒是与同龄女孩子相处过,但那是她的侄女,二人在一起多是在读书,并不住在同一宫殿,而且赋馨在宫里呆了没几年就出嫁了。

  珠锦平时就跟她的哥哥们玩,难怪跟男孩子似的大大咧咧,不似寻常女子温柔小意。

  想到这里,丰绅殷德有些发愁,再过三个月他们就要成亲了,要是成亲之后,十格格还是什么都不懂,那该怎么办?要他亲自教吗?

  丰绅殷德想了想那样的场景,突然心中一动,再看珠锦茫然疑惑的样子,更觉得她可爱极了。

  珠锦感叹:“你若是生做女子,定然有无数男子追求。”

  丰绅殷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十格格……”

  珠锦俯身上前,捏住他的下巴,“来,给爷笑一个。”

  “十格格。”丰绅殷德哭笑不得,“大庭广众,好多人都看着呢。”

  珠锦紧张地往旁边看了一下,见无人留意这边,赶紧松开手,坐回座位上。“你说的对,公共场合,确实不该太过亲昵……对了,小时候那张弓,你的还在吗?”

  “在的。”丰绅殷德道,“长大些用不到那张小弓,便放在了杂物房,每年都会拿出来上蜡保养,偶尔也会把玩。十格格的呢?”

  “啊?我没留意过,这些东西都有下人收拾,估计汗阿玛也不清楚它放在哪儿了,不过应该一样没丢掉,回头我找高海问问,他一定清楚。”

  两个人聊了好一会儿,永璘骑着马回来了。

  他远远地下了马,连手上的弓都忘记放下,一撩衣摆,快步往这边走来,“十格儿!”

  珠锦转头,朝他笑,“十七哥,玩的可尽兴?”

  哼,你还有脸问。

  永璘在心里把丰绅殷德骂了一遍,又看向珠锦,语言带刺,“还没出嫁呢,就这么腻歪,真要嫁出去了,怕是连自家哥哥都不记得了。”

  “哪有啊,只是坐在这里聊了一会儿罢了,怎么就腻歪了?我哪里敢忘了十七哥,十七哥打小就疼我,我都知道的。”珠锦听出来他话里的不对劲,觉得很好笑。

  这就摆上大舅哥的架子啦?

  永璘知道这是御赐的婚事,临到了头不能反悔,大概是他被永琰的态度潜移默化的感染,还是觉得得教训教训丰绅殷德这小子。

  丰绅殷德看起来白白净净,跟个姑娘似的,性子也软,未必能护得住他妹妹。汗阿玛也真是的,为什么这么早就给十格儿定了亲,现在两个孩子长大了,才觉出不妥,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永璘沉着脸,“丰绅殷德。”

  丰绅殷德不

  慌不忙:“十七贝勒。”

  永璘道:“爷听说你爱读书,可曾想过考取功名?”

  珠锦听着永璘的话就想笑。

  别人不清楚,她还不知道十七哥哥念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永璘一直就跟小孩子似的爱闹腾,珠锦压根就没法真把他当哥哥,反倒看他摆架子的模样格外有趣。

  丰绅殷德道:“回十七贝勒,奴才已经考了秀才之名,阿玛说,等迎娶了十格格,再继续考举人。奴才也是这个意思,公主天潢冑贵,身份尊贵,自该好好爱护,奴才胸无大志,不敢冷落了公主。”

  这个时候丰绅殷德倒是不害羞了,对永璘的刁难应对自如,神色平静,仿佛完全没放在心上。

  丰绅殷德是和珅的儿子,也学了和珅几分口才,先前在乾隆面前,乾隆给他挖了好多坑,丰绅殷德全都以最普通不过的态度躲过去了。

  珠锦之前还觉得和珅私底下给他补过课,后来才感觉到丰绅殷德本人就很聪明。

  似乎在面对别人的时候也没那么害羞。

  莫非只在她一个人面前害羞?

  珠锦并非乾隆所说的不解风情,也不像丰绅殷德想的那样,什么都不懂。她穿越前好歹也是个成年人,网上啥玩意没有?

  正是因为她见多了别人的情情爱爱,也看多了影视剧各种小说里的浪漫,所以才跟普通的清朝女孩子不一样,对这些简简单单的相处不以为然,根本没到让她觉得羞涩的程度。

  珠锦见多了套路,穿越之后也见过官场上的变幻复杂,再加上她知道历史上的丰绅殷德与十公主的爱情,对丰绅殷德的感情,总是持有一些怀疑。

  她并非原本的十公主,即便两个人都爱习武,但是真正的十公主还是个温柔的人。相对来说,身为现代人的珠锦简直浑身都是刺,小心的维护自己的权利,不想被这个时代同化束缚。

  她清楚自己的格格不入,也不觉得这个年代的男人会喜欢自己的性子。丰绅殷德喜欢她,本来就是冲着她是乾隆皇帝的女儿来的,再加上他们两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珠锦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并非爱情也是理所应当。

  可是想明白丰绅殷德害羞的原因,珠锦反而觉得自己有点警惕过头了。

  再怎么说,丰绅殷德都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就算一开始心思不纯,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丰绅殷德只有十七岁,在珠锦与和珅的制约下,没跟和琳走得太近,也没接触过别的女孩子,满心只有珠锦。

  幸好珠锦只是默默地观察,并非表现出来,否则那才伤了丰绅殷德的心。

  永璘还在给丰绅殷德挑刺,“胸无大志可不行,你难道不知道爷的妹妹有多厉害吗?此刻的你不过是仗着你父亲是和珅,倘若以后你自己不立起来,怎么给十格儿好的生活?十格儿是汗阿玛的掌上明珠,当然不可能跟着你一起吃苦。”

  珠锦也好奇丰绅殷德会怎么说,没帮着他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丰绅殷德被珠锦一瞧,又开始眼神躲闪了,他耳垂微红,垂眸,道:“若是十格格喜欢,奴才自然要上进。阿玛的意思与十七爷一样,不能让十格格受苦。”

  “还没嫁到你家呢,就想这么多。”永璘本来只有一点点不爽,听到丰绅殷德直接把十妹划成他家的人,更不爽了,“一口一个你阿玛,你是小孩子吗?没有你阿玛就没了主意?”

  “要是阿玛不给出主意,奴才就听十格格的。”丰绅殷德说,“十格格向来聪慧,眼界也不是寻常女子能比的,奴才与十格格相比,犹如萤火之光,不足为道。若是遇事不决,奴才自会以十格格为主。”

  丰绅殷德话里话外都诉说着他对两个人的了解,还有对珠锦的尊重。但是话里对珠锦的夸奖太多了,显得很假。明明是永璘想要的结果,永璘却还是觉得很不满意,“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什么事儿都要十格儿做主,像什么样子?十格儿怎会配得上你这样的夫婿?”

  珠锦说:“啊,是,我配不上。”

  “十格儿,我方才是口误,并没有那个意思……”永璘赶紧解释,可是他平时不好好上课,找不到合适的词,又觉得意思大家都懂,干脆直接懊恼地缄默不言。

  珠锦说:“好啦,十七哥,我知道十七哥是为了我好,但是这也太突兀了吧。我与丰绅殷德自幼相识,从前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好,如今也不觉得。知道十七哥舍不得我嫁出去,可这不是还没嫁吗?再者说,汗阿玛已经准了我出嫁之后也可以随意入宫,见面的时候多着呢。”

  永璘心里好受不少,可还是看丰绅殷德很不顺眼。

  十五哥也看他不顺眼,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是一直憋着不说,总之肯定是丰绅殷德家里的事情,才让十五哥这样不满。

  “看在十妹的份上,今儿就放过你。”永璘道:“日后你胆敢欺负我妹妹,小心爷对你不客气。”

  丰绅殷德浅笑道:“十七贝勒的话,奴才谨记在心,多谢十七贝勒。”

  永璘不明所以:“谢我什么?”

  丰绅殷德道:“谢您成全。”

  永璘脸色又阴下来了,他冷哼一声,快步离开。

  珠锦看着他走路都同手同脚,怪可爱的,忍不住捂着嘴笑,丰绅殷德也跟着笑,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知为何,更想笑了。

  “笑什么呢?”乾隆与和珅留意到这边的动静,一起过来看看,“刚才十七过来刁难你们了?也不像啊,笑得这么高兴。”

  “十七哥刚才走的时候顺拐了。”珠锦笑着说。

  乾隆莞尔,“就为这个?这么笑话他,小心你十七哥知道了打你。”

  和珅微笑着看了眼丰绅殷德,见他并无恼怒之色,也与十格格一样满脸笑容,确定他没受了委屈,应该也没得罪十七阿哥。

  珠锦道:“十七哥才不会呢,他应该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才不敢来找我的麻烦。”

  “就你有理。”乾隆道。

  乾隆年纪大了,肠胃不太好,吃不了太多的烧烤。宫人们另外准备了些其他食物,在这儿吃的跟宫里差不多。

  珠锦看着他年迈的模样,心里也很不好受,当着乾隆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装作像往常一样,在他身边斗嘴吵架,行动上更加关怀,留意着乾隆面前的食物是不是冷了,能否入口。

  吃完饭后,乾隆就去睡了,珠锦住的位置离丰绅殷德很远,她睡不太着,独自出来散步,遇到了值夜的和珅。

  “十格格。”和珅向珠锦行礼。

  珠锦微微福身,“您还在亲自值夜?”

  和珅温声道:“奴才在皇上身边伺候惯了,皇上这次过来,没带李公公一起,怕是手下的宫女太监伺候不好,所以在此值夜。”

  “您有心了。”

  珠锦很久没喊他谙达,和珅早就留意到了,只是这种事情不能明说,和珅只能用行动来争取珠锦的好感。目前看来,没什么成效,好在没影响到丰绅殷德与她的感情。

  好不容易在此遇到,和珅也希望能与她聊一聊。如果心里一直存着隔阂,成亲之后还要朝夕相处,难免会出问题。

  和珅道:“深秋露重,天气也渐凉,夜里倒是清爽得很。十格格怎么不在帐内歇息?”

  “我睡不着,出来走一走。”珠锦看着远处,忍不住想笑,“当年十七哥就是在那儿遇到的鬼,搅得大伙儿战战兢兢了好几天。”

  和珅也回忆起从前,会心一笑,“您当日还上赶着往前凑,被十七阿哥带着跑到了山林里。”

  如果珠锦不知道真相,肯定要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但是她清楚地很,那时候见到的是雍正,永琰和永璘也很感兴趣,但是乾隆不准他们提起,雍正也不想在永璘这个咋咋呼呼的小孩子面前现身,一直躲着他们。

  这次来到木兰围场,雍正也是跟着一起来了,此时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希望别再发生上次的事情。

  和珅看珠锦微笑不语,还以为她仍对当年之事心存畏惧,不敢在夜里谈起,也就不再多言,“此地甚是广阔,秋日里野兽也多,十格格不要乱走。”

  “我知道了,多谢。”珠锦说。

  “十格格。”

  “嗯?”珠锦正想着去转转,听到和珅的话,又停下来,疑惑地看向他。

  和珅道:“奴才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出来,您对奴才疏远了。再过不久便是婚期,奴才想着,既然日后要成为一家人,不妨把话说清楚了。若是奴才有哪里惹得您不快,也好改正。”

  和珅是真心这么想的。

  他这些年被福康安压制得厉害,但是思来想去找不到原因,如果珠锦能说出来他哪里做的不行,和珅定然高兴不已,顺着她的话做。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