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很奇怪,麦冬心里又感觉到甜蜜,又感觉到委屈。

  实习期是什么意思?他努力安慰自己,严叙明都主动跟自己表白了,是因为自己的犹豫才让严叙明提出实习这种怪异的提议,这完全不能说明严叙明不够喜欢自己;可安慰总不到位,麦冬不禁想,实习期的话严叙明究竟是不是他的男朋友?

  还可以牵手吗?还可以拥抱吗?还可以像刚刚那样接吻吗?

  虽然麦冬刚刚被一个吻折磨得气喘吁吁,可他必须承认他很喜欢那样子,只不过经验不足,还没学会如何应对和主动。

  吃完饭麦冬捧着他的玫瑰花,严叙明没有牵他的手。

  麦冬感觉到很委屈,一个劲儿地想走在严叙明身边,奈何他抱着东西不太方便,严叙明的腿又比他的腿长了一大截,尽管大长腿已经尽量考虑放慢速度,可麦冬总会在不经意间落后一点距离。

  他追了一路,心里好难过,终于等到红绿灯,声音像蚊子:“严叙明,你要牵我一下吗? ”

  严叙明没听见。

  到底是什么耳朵!

  麦冬在心里大声埋怨他,可麦冬其实明白这不是严叙明的错。十字路口车水马龙,摩托车也走人行道,“滴滴滴”地按着喇叭,他不敢大声讲话,本来就是怕被严叙明真的听到。

  可如他所愿没听到麦冬又不甘心,右手轻轻拽严叙明的衣服,抬高了一点声音:“学长,你要不要牵我一下。”

  下一刻他的手就被握进一个温度偏高的掌心里,一瞬间麦冬又红了眼眶,心里痛恨这个什么鬼实习期。他知道这都怪自己,本来是很完美的一场表白,他要做的只是答应下来跟严叙明谈一场快乐的恋爱,偏偏胡思乱想瞻前顾后,让严叙明误会成自己犹豫要不要跟他在一起。

  他很想跟严叙明解释,自己的犹豫并不是针对严叙明或者两个人的关系,只是他想起来了一些伤心往事。他很想跟严叙明解释,他不需要实习期,也绝不会后悔,他只想现在就跟严叙明拥抱牵手接吻。

  严叙明牵着他,如前两次过马路一样。

  这让麦冬心生很多不满足,明明已经很不一样了,他们两个人今天穿得好像去参加国王的宴会,自己捧着这么娇艳欲滴的一大束玫瑰,虽然只是实习期的情侣,可确实也已经是情侣了。

  麦冬路走得心不在焉,突然被狠狠扯了一下,再抬头发现自己刚刚站的地方有一辆电动车擦着过去了。应该是电动车主人看到马上要结束的绿灯所以横冲直撞起来,麦冬不觉得有什么,倒是严叙明皱着眉,一双眼睛盯住麦冬:“碰到了吗?”

  麦冬摇头:“没有。”

  严叙明便把他的手牵得更紧。

  麦冬甚至觉得有点疼,他开口讲话:“严叙明,我不想要实习期。”

  严叙明低低“嗯”一声,又问:“为什么?”

  麦冬闷着声音跟他说心里话:“我不知道恋爱中的实习期是什么意思,但是实习期意味着我可能会被你扣分,我担心我没办法转正。”

  严叙明很有耐心地纠正他:“麦冬,这个实习期是用来让你给我扣分的。”

  麦冬眨眨眼睛:“啊?”

  临近十二月,十二月有圣诞节,这个节日越来越受年轻人的喜欢,十一月底各大商场就已经摆上了巨大的圣诞树。两人路过学校门口的小型步行街,广场正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立起来一棵圣诞树。

  有不少学生过来打卡,围着很多人在拍照。

  严叙明始终牵着麦冬的手,他们已经走进了学校的范围,这就意味着这边认识严叙明的人多了很多。可他没有回避,没有跟麦冬保持距离,他仍旧紧紧牵着他的实习小男友,小男友怀里捧着浪漫的告白花束。

  严叙明向他解释:“日记我虽然没看完,可跳着也看了许多。你写出来的那个我有点失真,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麦冬摇头:“怎么会,你很好的。”

  严叙明淡淡开口:“那说出我的三个缺点?”

  麦冬皱着眉绞尽脑汁,他还没有适应两个人关系的转变,这话听在他耳朵里有些刺耳,怎么会有人逼你说出你喜欢了四年的人三个缺点?他翻来覆去地想,严叙明怎么会有缺点?

  严叙明便笑了声:“说不出来?”

  麦冬点头:“嗯,你没有缺点。”

  严叙明又问:“世界上有完美的人吗?”

  麦冬觉得他不讲道理:“我知道没有,可是你在我眼里就是没有缺点,就算有我也不会在意,难道因为一个人竟然有缺点就不可以再喜欢他吗?那世界上没有人会被喜欢,我也不会被喜欢。”

  严叙明有些哑口无言,他此刻才算知道为什么麦冬会去参加辩论赛,他确实有怎么一种气质。

  麦冬很适合跟人吵架,他跟陌生人相处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太多,说好听了叫发呆,说不好听了叫脸臭。说自己的观点的时候有种居高临下的气质,叫人不好轻易反驳。

  严叙明相信麦冬绝不是有意的,他猜这可能是学神的血脉压制。

  麦冬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不是这样吗?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意思大概是相同的。当然了,这种可以被忽视的缺点不可以是触碰底线的,除此之外的缺点都可以被淡化,热恋期的情侣最擅长做这件事情。

  他为自己辩解:“我……我当时犹豫不是因为你,我只是想起来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而且,你说喜欢我,我一下子没有办法相信。”

  夜晚有些风,吹在身上倒是不会觉得冷,只是手露在外面有些凉。麦冬的手被严叙明抓着塞进了对方的外套口袋里,两人在操场上消食散步。麦冬执着地要捧着他的玫瑰花,严叙明说先放在一边,麦冬不愿意。

  “那时候其实很想认识你,在你读了我的发言稿之后,当天没跟你打招呼,因为我想着以后肯定有很多机会认识。毕竟学校的活动,比赛之类的很多,咱俩碰面的机会也很多,没想到还真是一次也没碰见你。”

  严叙明回忆以前的时候声音温柔又缓慢,好像想起来高中时候那个麦冬。那时候的麦冬比现在还要矮一些,瘦瘦的,总是独来独往面无表情,像个冷酷的杀手。

  麦冬也被迫跟着回忆起过去。

  麦冬很少回忆自己的过去,这大概就是他习惯写日记的原因。

  他觉得自己没办法记得清那么多以前,也不想花精力在记忆宫殿里专门腾出来一块地方用来装从小到大的生活,干脆把每天都写下来,流水账也好,无趣的日常也好。

  而且麦冬的生活确实很无趣,他成绩稳定是年纪第一,家庭幸福父母健在很少吵架,没有要好到一起发疯淋雨搞青春那一套的朋友,就连课外活动也不愿意参加,没办法用什么时间拿过什么奖来划分自己的人生节点。

  每天就是上学,在学校里学习,回家在家里学习,睡觉。

  所以他回忆起来也很模糊。

  “你知道吗?你家的背景有段时间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高一第一次开家长会的时候是你爷爷来的,听说他穿得破破烂烂,手上还很脏,衣服上也全是油漆之类的东西,大家都以为你家里很穷,父母也不在,全靠爷爷捡垃圾供你上学。”严叙明说起这个很想笑,那段时间就连他都相信了。

  麦冬满脸窘迫,他真的对此毫不知情,学校里传什么八卦他向来是不关心的。不过严叙明提起具体时间,麦冬倒是想起来一些东西。

  啊……难怪,难怪高一下学期他总觉得大家对他态度不同,这种不同体现在总有人塞给他东西吃。起先麦冬都是拒绝掉,可他越拒绝越有人拼命给他送吃的,态度还很强硬,一定要他收下才好。

  原来是大家误会他吃不起饭……

  他有些尴尬地解释:“我爸妈确实很忙啦,我爷爷那时候估计在搞什么雕塑之类的东西,把身上弄得脏兮兮。他也不在乎那些,不知道收拾干净再来。”

  严叙明忍笑:“嗯,你说过爷爷是艺术家之后我就想到了,原来是这么大的误会。那段时间每天买早饭的时候我都会想到你,想小穷鬼今天是不是饿着肚子来上学的。”

  作者有话说:

  终于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