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冬暗恋严叙明四年,就算在梦里都没有幻想过有一天严叙明会跟自己表白。就像李胜男说的,麦冬此刻也在想,这难道真的不是上天在垂怜自己吗?

  严叙明展现出了无比的耐心,他说完那些话只是温柔地看着麦冬,等着他消化和接受。严叙明总是这样体贴的,给人一种他可以处理好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的感觉。麦冬却不知道因为什么,迟迟没有说“好”。

  这绝对是一件高兴的事情,麦冬收到了他期待了一下午的告白,捧着暗恋对象给他买的一大捧玫瑰花。看起来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说一个字“好”,那么这场长达四年的暗恋便能划下一个很圆满的句号,开启下一个篇章。

  可对于麦冬来说这个字猛然之间变得很重,变得难以启齿。

  他甚至有些害怕。

  这种害怕来自莫名其妙的悲观,在如此顺利的进行下,这一段新的开始会走向什么样的结果呢?麦冬眼眶红了起来,匆匆抬手擦了一下眼角,想着或许把第一滴泪抹走就好。

  还没有真的开始拥有,麦冬便已经很是杞人忧天地开始担心失去。

  在他看来,在“从未接近严叙明”和“拥有严叙明再失去”中二选一,他绝对要选前者,这样的伤心和思念都会更少。而这种想法并不是因为麦冬不相信严叙明,而是因为麦冬不相信自己。

  或许麦冬应该向自己承认,他确实是有些自卑的,不光是面对严叙明。

  麦冬记事很早,他的脑袋仿佛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很好用了,记得幼儿园的时候老师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班级里的小孩子们也很喜欢自己,因为他总是有最新款的玩具,最有趣的漫画书,并且不吝啬分享。

  那时候的麦冬可以说是个交际花,他乐于做很多事情。

  帮助女生扎头发,参加幼儿园举办的剪纸比赛,主动举手去隔壁班邀请隔壁班小朋友来做游戏。

  有次小麦冬在游戏课上跑回教室拿水杯,听见老师不知道跟谁讲话。

  “哎,天天伺候小孩真是很累,个个要当着祖宗伺候,有时候我都感觉我是他们的保姆……不行啊,必须得伺候好了,我妈之前状况不是很差吗,我豁出去这张脸去求了我们班麦冬的妈妈,她是外科神刀,人家把我妈救回来的,我怎么也得把他儿子伺候好了吧?”

  其实麦冬那时候并不能完全听懂这段话的意思,可小孩子对语气是最敏感的,麦冬知道老师并不是喜欢他,而是不得不喜欢他。从那之后,麦冬开始尝试不再把自己的玩具和漫画书带到学校,不同其他小朋友分享自己的零食和玩具,果然,很多人都不再跟他玩了。

  其实长大后麦冬反思过往,知道自己那时候太过敏感。

  幼儿园老师那么说虽然完全不符合她的职业道德,但非要理解的话也可以在情理之中,就像他其实并没有兴趣去帮国际辩论队当翻译,但他有自己的目的,这不代表他讨厌辩论队的大家。

  而那个年纪的小朋友心思太过单纯,谁好玩就跟谁一起玩,大多数人不会想到“喜欢”或“讨厌”这么深刻的程度。

  但仍然不可避免,这些事情给麦冬造成了很大影响,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出色和受人喜爱的绝不是自己,而是“麦冬”,而世界上有很多很多麦冬。

  他不愿意站在大众的视线里,讨厌社交。他或许知道自己有一块小小的心病,但觉得无伤大雅,这样的生活避免了很多麻烦,麦冬不再期待别人对他的喜爱,也不需要花精力去分辨。久而久之,便也忘了自己有这么一块心病。

  严叙明的表白成功唤起了麦冬的沉疴。

  麦冬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他有一个瞬间仍然在想,严叙明说他喜欢我,我当然是相信他的,可是他会喜欢我多久呢?眼眶红红,怀里的橙色玫瑰花是偏黄的浅橙,鲜切花散发出甜蜜的花香,鼻腔里满满都是关于爱情的味道。

  麦冬不愿意当个瞻前顾后的人,很想一口答应下来。

  因为即使明天要分手,今天他也想当严叙明的男朋友。对的,麦冬此时的想法跟刚刚相互矛盾,就在刚刚,他还觉得拥有过再失去还不如干脆没有靠近过,大概他就是一个这样善变、摇摆不定、看不清自己心意的麦冬。

  严叙明起身了。

  他从自己的座位站了起来,站到麦冬面前,先是俯身将麦冬紧紧抱在怀里的花束拿出来,放在沙发的空位上,严叙明用了些力气,因为麦冬实在抱得很紧。而后轻轻握住麦冬的手腕:“跟我去卫生间,好不好?”

  麦冬是很任人摆布的,严叙明牵着他走,他自然是跟着去的。

  高级西餐厅的厕所果然很不一样,走进来的味道都快要比麦冬刚刚满鼻腔的花香还要香,到处都是干净卫生的,瓷砖擦得几乎要反光,没有一丁点厕所的异味。

  两个人没进厕所的隔间,只是在外面宽敞的洗手池那边,严叙明让麦冬靠着墙,两根手指不由分说地捏住麦冬下巴往上抬,然后凑上去,用唇吻掉麦冬眼角的泪。

  他好像在叹气:“别哭了,麦冬,你哭得我好想亲你。”

  麦冬眼睛乱飘:“这里会被人看见。”

  严叙明“嗯”一声:“让他们看好了,为什么哭?我以为你会高兴。”

  麦冬便摇头,他小心翼翼地伸手环住严叙明的腰,感受真真切切地来自严叙明的拥抱,心里的情绪满到要从眼眶里淌出来,一边觉得幸福一边觉得担心。他带着轻微的哭腔:“我很开心的,真的。”

  严叙明问他:“是不是对我的表白不太满意,要拒绝我吗?”

  麦冬用最快的速度摇头:“当然不要。”

  严叙明就笑出来:“哦,那要答应我吗?”

  麦冬点头,说:“要的。”

  麦冬想要先放下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那些想法可以留到回了宿舍自己再慢慢想,写到日记本里面,逐字逐句地分析。他不想因为自己掉了眼泪而影响今晚的氛围,他深吸一口气,摆出笑脸对着严叙明:“我们回去吃饭吧?说不定菜都……”

  麦冬差点惊呼出声,他的话没有说完,眼前天旋地转,还好腰后有一只手托着。踉踉跄跄,再看清时已经被抵在了卫生间单间的隔板上,麦冬询问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惜没有机会张嘴。

  严叙明的唇覆下来,没有温柔这个阶段,麦冬的嘴唇被吮吸到发胀,唇舌间的动作强硬,亲得麦冬忘记要怎么呼吸。他根本招架不住,下意识从嗓子里挤出两声抗拒的低哼,腰和腿都软,身子往下滑的一瞬间就感觉双腿之间抵进来什么,稳稳支住了麦冬的身形。

  救命……

  麦冬觉得自己快要沸腾起来了,这人前一秒还在用绅士又温柔的态度同自己表白,自己答应下来甚至不到一分钟时间。麦冬脑袋短路,被动地承受着一切,亲到后面实在缺氧,竟然在这种缺氧的状态中找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愉悦。

  严叙明这个吻抹平了一些麦冬的不安。

  麦冬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严叙明的,在这长达四年的暗恋生活中,麦冬竭尽所能地在尽量客观地塑造严叙明这个人,他觉得自己已经相当成功。除了吃饭的口味这种小小的细节可能存在一些偏差,但大方向从未出错。

  尽管如此,麦冬还是从未见过这样严叙明,并且麦冬相信,这是任何人都没见过的严叙明。他在缺氧中感受到了浓烈的爱和占有欲,麦冬惊奇地发现,对于自己来说,这种畸形的表达竟然比温柔的诱哄要好用许多。

  麦冬不知道时间是怎么流逝的,他甚至怀疑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那么久,严叙明终于放开他。麦冬张着嘴巴大口呼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坐在了严叙明支起来的大腿上。他顿时羞红了脸,挣扎着想站好,却被严叙明再次抱进怀里。

  “麦冬,要不然我们先不要交往了,先进入实习期,好吗?”

  麦冬吓了一跳,以为严叙明是对刚刚的吻不满意,他有点着急,赶紧解释:“我……我会努力学习怎么接吻的,你不要……”

  严叙明笑了一声:“行了,别再说这么可爱的话了。麦冬,既然你犹豫了,我怕你后悔。”

  麦冬皱眉:“我没有犹豫,也不会后悔。”

  麦神医也是很奇怪的,明明别人跟他表白的时候是他自己犹豫再三,现在对方也陷入犹豫,他又赶紧想敲定这件事情,怕真的搞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