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一直觉得自己的成长经历十分坎坷, 就比如现在——
屋外雷雨交加,银白色的闪电划破苍穹, 像是要把无边的天幕扯开道口子, 把轰隆轰隆的声响尽数砸下!
水水紧紧抱住自己的小枕头,努着嘴不知该哭还是不该哭。
刚才,他踮起脚,去拧动爹地和爸爸卧室的门把手——但锁了, 还锁的结结实实, 完全不因为他的努力而动摇分毫!
又是声惊雷!水水一哆嗦, 小短腿颤了颤, 差点摔坐在地上。眼眶开始蓄积眼泪, 他把头埋在小枕头里, 委屈巴巴地开始喊:“爹......爹地!爸爸!”
“呜呜呜, 水水害怕......”
水水小声抽泣着, 眼泪糊在白嫩的脸上:“让水水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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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渊是被暴雨雷鸣吵醒的, 其实陆淮睡眠比他浅,但对方今晚怕是被折腾太狠了,眼尾还湿漉漉地飘着红,现在这么大动静也只是蹙起眉,应该还睡着。
克制住指腹去蹭对方眼尾的欲望, 迟渊温柔地替人盖好被子,起身把窗户关好,顺带拉紧窗帘。
往后走的时候听到门外似乎有声响,迟渊扯过件衣服披上, 是水水么?
一开门就被小团子扑到腿上。
水水不管鼻涕眼泪就往他爹地身上蹭, 刚才紧紧抱着的小枕头也不要了,扔在身后抛弃得彻彻底底。
迟渊眼疾手快地捂住水水的嘴, 不让人嚎啕出声,把人提起来抱在怀里,才发觉宝贝眼睛都哭肿了,也不知道杵在外面多久,好在现在天气不算冷。
稍稍心疼了下,迟渊低声哄道:“宝贝不要哭啦,爸爸还在睡觉呢。”
“是怕雷声么?”,他抱着水水,一面往外走,一面轻声细语地问,“爹地在这,和水水在一起呢,别害怕了好么?”
水水听到陆淮还在睡,乖巧地止住哭却不想爹地要带他出去,离爸爸越来越远,闹腾着要从迟渊身上下来。
水水:呜呜呜,我要爸爸!
“先洗澡。”
迟渊无情镇压,迈着长腿走到稍远一点的浴室。水水哭得有点埋汰,虽然还是水灵灵的小可爱,但他是不会允许水水这样去钻陆淮被子的。
想也知道陆淮会惯着。
调好水温,把试图苦恼的水水放进浴缸里,迟渊掀起眼,把袖子往上叠,不咸不淡地喊道:“陆迟。”
被叫大名,水水嘟起嘴,不太情愿地乖乖按照迟渊的意思浮在水里,圆滚滚的肚皮露出来——应该是半夜偷吃不少零食。
迟渊笑着摇头,但到底是考虑到水水半夜被“拒之门外”,应该是委屈狠了,没径直揭穿,替人抹层泡泡。
水水拿着小毛巾使劲擦脸,看着他爹地俊逸的侧脸,想用小拳头砸人的心愈发迫切——但他没胆子,所以把力气都用在自己身上。
爹地真凶!还是爸爸好!爸爸眼睛超好看,注视他的时候温温柔柔,看他这么委屈,一定会吧唧地亲他一口,而不是把他扔到浴缸里洗澡!
水水狠狠地把毛巾摁到水面下,整张脸都被擦红了,谁料迟渊抬眸看他一眼,指尖捏着他脸蛋,笑道:“洗的不错,挺干净的。”
水水:更生气了!
迟渊哪能看不出这小东西想的什么?他愉悦地眯起眼,小孩气鼓鼓的小脸蛋真好摸。
水水那双大眼睛几乎和陆淮一模一样,但鼻子唇形却像极了迟渊自己,按照凌秩的话来说,瞧一眼就知道是他和陆淮的孩子。
不过这性格不知道是随了谁,毕竟他小时候可不像水水这样会怕打雷,那难道是陆淮么?
迟渊仔细用浴巾将放弃抵抗的陆迟裹住,帮人擦干净水,脑海里回忆起小陆淮,小脸冷淡着,别说害怕了,估计下一秒能和你好好探讨雷电是如何形成的。
陆迟还挺会撒娇,迟渊觉得勉强也算是“进退有度”,他抱着刚洗澡完还热乎乎的崽崽往房间里走,同人说道理:“想和爸爸一起睡的话,要乖哦。”
“爸爸已经很累了,不要太闹腾将人吵醒,不然......”,迟渊见水水埋头在他颈间,一副“休想让我听进去”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就把你半夜偷偷起来吃零食这件事告诉爸爸。”
水水猛地抬起头,这回表现得相当乖巧,小手紧紧攀住迟渊浴袍的领口,朝人甜甜一笑:“嗯嗯,我一定安静睡觉。”
迟渊腾出只手摸了摸水水的头:“要说到做到哦。”
陆淮不允许水水养成不健康习惯,主要是对身体不好,水水最怕陆淮不高兴,迟渊拿捏的轻轻松松——他又不是不知道水水那几个藏零食的据点,不告诉陆淮是一件事,他来管又是另一回事。
可怜水水,在线被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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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淮在迟渊走进来时就醒了。
他倦怠地睁开眼,看着迟渊单手抱着水水,估计浴袍是被孩子揪散了,领口大开还能看到他留下的绯色痕迹。
“醒了?我吵到你了?”
迟渊把水水放到床上,凑近陆淮轻声问道。
“没......”,陆淮摇摇头,伸手把水水揽在怀里,敛眸稍作提醒,“你衣服。”
衣服怎么了?迟渊低头去看,视线触及到几处暧昧痕迹,于是了然地系好衣带,遮掩得严严实实。
此时暴雨已经歇了,雷声减弱,倒是呼呼而吹的风声明显些。
陆淮捏着自家崽崽莲藕似的手臂,瞧见水水一直抿着嘴,眉眼恹恹地耷拉着。
“宝宝,怎么了么?”
水水眼睛眨两眨,就差要把泪花挤出来,让陆淮心疼得把他搂紧。
“爹地......爹地......”
迟渊闻声走过来,递给陆淮一杯温度刚好的水,终于如愿以偿地用指腹微微压了压陆淮眼尾。
“陆迟,我怎么了?说话别吞吞吐吐。”
陆淮由着迟渊动作,低眸瞧水水委屈地撅起嘴但眼睛滴溜溜转,轻声笑了笑,算是明白了——不过他乐意宠着。
“是想让爸爸为你做主么?”
陆淮直接给水水递台阶。
“没有......爹地很好......”
话虽是这么说,水水倒瞧着比刚才还委屈,迟渊知道这小崽子又要作妖,想将人从陆淮怀里拎出来,却被陆淮睨了眼。
“这样啊......”,陆淮话是对陆迟说的,噙起笑撩起目光看着迟渊,“那让爹地一个人去水水床上睡吧。”
迟渊:!!!
水水则明显兴高采烈起来,把脸埋进陆淮怀里,瓮声瓮气撒娇道:“爸爸最好啦~”
“陆淮......”迟渊觉得他也要开始委屈了。
“怎么了?”,陆淮佯装未觉,浅笑地抬眸对视,“晚安。”
水水撒娇这套炉火纯青,见风使舵也算精通,现在主要是展示“打巴掌后给甜枣”:“爹地晚安哦!明天就不打雷啦!水水可以就自己睡啦~”
只占着爸爸一天,他绝对不赖在这!主要是晚间零食活动在爸爸怀里不太好进行,他是懂权衡利弊的。
迟渊舔了舔唇,勉强勾起唇道:“晚安。”
看着水水高兴快溢出来的背影,迟渊勉强从年月犄角旮旯里想到自己的“茶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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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淮拍着水水的背,软软一团,连呼吸声都轻轻的,明明上一秒还兴奋着,现在就沉沉睡着进入梦乡了。
他半阖上眼,听见门开合的声响,随即腰间就覆上一片温热,轻缓地替他揉着。
意料之中,此时意识才终于安心落地,陆淮闭上眼,睡意渐渐漫上来,如此时的拥抱一样,把他裹住。
睡着前,他感受到额头被吻了下,耳畔响起低沉又爱意缱绻的一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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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在陆淮面前的有两样东西,一份是陆迟同学的成绩单,另一份是利润上百亿的项目。
大概是陆迟那份成绩单实在过于“令人惊骇”,陆淮深吸口气,看着上面的数字,微地有些难以置信。
他不太明白陆小迟是怎么得到这么多零分的。
迟渊也算是同时看见,名次那一栏的数字有点大,他这辈子都是小于等于二的个位数,完全不能理解。
两位父亲决定提前下班,好好解决孩子的问题——
一年级,还有救回来的可能。
水水小时候活泼可爱,是路过的陌生人看见都恨不得抱过来亲一口的程度,关键是他还挺会撩人家,动不动就姐姐、哥哥的喊。凌秩还说过,是和他两位大魔王父亲完全不像的小甜心。
但那也就持续了一两年而已,现在就是翻版小陆淮,神情冷淡,克制镇定,但又不止于此。陆迟伪装能力大概是跟他爹地“修炼”的,只要他想,能和瞬间变脸地同任何人交际,温和健谈又举止有度,这招在长辈面前使用得尤其多——就是说,被陆淮和迟渊两人养着,双面魔王·进阶版指日可待。
陆淮和迟渊前脚后脚到家,推门前还互相对视了眼,深觉要不他们俩先交谈交谈,然后做个反省?
但陆迟正在客厅玩数独,对两位父亲提前下班也并不意外,微笑着同两人打招呼:“爹地,爸爸。”
在迟渊和陆淮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边后,陆迟低头注意力集中地快速填完最后几个空,才慢条斯理地把东西收拾好:
“我认为我们即将要进行一场谈话,对么?”
迟渊见崽崽奶气未脱又故作严肃的脸,就想好好拢在怀里揉一揉,他托起腮,在先谈话还是先玩儿子两件事稍稍犹豫了下,选择把陆迟刚才玩的数独调出来。
他相信陆淮和他是同样的态度,再者这件事并不重要。成绩、名次抑或是荣誉,这些东西他和陆淮一抓一大把,但实在没必要要求陆迟做到同样的事。
着急回来,想要谈话,关键是他们比较关心陆迟这么做背后的原因,在意他是否快乐。
“爹地,那是我的玩具哦!”
陆迟在他们面前并不掩饰情感,本来他面向的是陆淮,余光扫到迟渊“不规矩”动作,不太开心地提醒道。
“嗯。”
是彩虹数独,迟渊大致不到三分钟便放下了,勾起唇认真问了句:“这需要动笔算么?”
陆迟眼神冷漠地注视着他。
“别理他。”,陆淮低眸瞧了眼,安慰陆迟道,“你爹地解数独其实不算快,印象里他好像没赢过我。”
陆迟板着脸问:“那爸爸你动笔么?”
“动笔怎么可能比爹地快?”陆淮讶异。
陆迟:......你们猜我为何不再是小甜心。
谈话工夫,迟渊从小抽屉里拿出异形魔方,指尖灵活转动将其复原好,然后摆在陆迟面前,噙起笑:“你要玩魔方么?这个你爸爸好像没赢过我。”
果然“斗争”从未停止,陆迟面无表情地推开面前的两样东西,冷笑道:呵呵,争强好胜的男人们!
虽然是实话,但陆淮与迟渊也真的只是逗一逗,回归正题。
“所以现在可以谈一谈了么?”陆淮把屏幕推到陆迟面前,上面是空白的答题卷——也就解释了零分的原因。
迟渊凝眸打量:“你是不想写么?”
“我写了的。”,陆迟一本正经地表示,他手指滑动屏幕,认认真真地滑到页码尾端,“你们看。”
“已会”二字就写在页码尾端,不仔细找确实看不清。
愣几秒,陆淮微微扬起笑,倒是迟渊控制不住地笑出声。
“题目我都看了,都会。所以我觉得没有动笔的必要。”
陆迟严肃地表示:“老师也说过不要在会的题上耽误时间,但我认为很有道理,这个已会标记我看过了,是不合格的题目。”
“你说的对。”
迟渊主要是在反省自己上学时怎么没儿子这么聪明,但他觉得这件事是他能干出来的。
他赞同地点点头,猝不及防地同陆淮对视,对方眼底的揶揄明显。
哦,是的,他没做这种事的主要原因是陆淮,当时忙着争第一呢。
陆淮敛眸稍稍想想,他并不怀疑陆迟的能力,但这件事有利有弊。确实会的题不用写,可以节省时间,但题目有陷阱,人生中很多事也一样,有的人会在尝试的过程中把难题想简单,或者把简单的题想复杂,这事本也无关于能力,两者都是问题解决过程中的必经之路罢了。
“陆迟,你确定你会的题目就一定不会出错么?”,陆淮声线很温柔,他斟酌字词,“我的意思是,你既然把‘已会’作为标记,或许也可以增加些别的规则,比如我非常赞成你不愿浪费时间的想法,但在节省时间的背后,我们也该保证质量,你说对么?”
迟渊看陆迟随着陆淮的话思考,沉吟会补充道:“我觉得不妨这样——每道标记已会的题目,一定是你确定不会出错的,你后面要是犯错,可以给自己增添些小惩罚。”
“我就是这个意思。”
陆淮认可迟渊的说法。其实惩罚也不是必须的,两人只是举例说明自己的决定,要承担责任。平常这种期中月测的确可以采用这样的方法,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但到不得不写的大考,如果在“已会”上出错,是否意味着对自己的定位还不够准确呢?
多加这层考量,也使得陆迟在标注“已会”二字时更谨慎。
这些话不必多说,陆迟能明白,他支起下巴思考了会,就对两位父亲点点头:“好。”
陆淮与迟渊一直都给予他足够的尊重,陆迟很享受这种平等交流的感觉。
事情差不多解决,陆迟突然又想起件事:“老师说下个月要父母参加亲子运动会,你们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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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陆迟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有两位父亲这件事,迟渊和陆淮从头至尾就没有任何隐瞒,在陆迟懵懂期就用通俗的话解释,现在稍长大些,在陆小迟基本明白些生物学知识后,他们就邀请过凌秩从专业角度解释明白。
陆迟当时只说了一句话:“这么说来,我是个奇迹。”
所以两位更是从不避讳。
不过在如今的社会环境下公开也的确困难,陆迟聪慧也基本能理解。
所以陆迟直白问道是哪一位陪他去。
“当然你们都工作忙的话,也可以不去。”,陆迟对这种活动没兴趣,他从自己包里抽出张表格,上面写的计划,字写得很规整,“运动会那几天正好与这个展览撞了,而我更想去看展览。”
陆淮和迟渊充分尊重他的决定,没多看就点点头:“老师那边我会去请假,不过你看展览需要我们陪么?”
“不用,奶奶说会来接我。”
这个结果在陆迟意料之中,他说出自己的安排,便心满意足地收好迟渊递过来的卡:“奶奶说你们最近想旅游,我非常支持,并且觉得完全不必捎带上我,祝你们周年快乐!”
陆淮微愕,随即又敛眸笑笑,揉了揉儿子的头:“都算好了?”
“这叫有远见。”陆迟顺从地依偎在陆淮怀里,顺带拒绝迟渊的捏脸,即使没拦住,只能含含糊糊地说话——唔,爹地真的好皮!
迟渊边捏着陆迟的脸,边提议:“陆迟,我发现一项极其适合你的兴趣爱好。”
陆淮撩起目光,眼底浮起几分了然。
“要试试围棋么?”
“好玩么?”陆迟认真问道。
迟渊把屏幕调到围棋入门,放在陆迟面前:“自己研究,想好告诉我。”
陆迟皱起眉——他不是还没答应么?
就看到爸爸被爹地十指紧扣地握住手,双双站起身。
“我和你爸爸约会去了。”
迟渊径直撂下句话,和陆淮一齐向外走。他这么早回来,不能只解决孩子的事吧?
短暂失神后,陆淮哑然失笑,倒也没拒绝。
陆迟:......这几天可以着重找成晔叔叔套一下八卦了......但他真不怎么相信他爸爸会暗恋爹地......有够离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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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迟第一次同人打架。
恰逢他爹地和爸爸百年难遇的冷战期。
陆迟站在老师办公室里,旁边比他矮一点的小孩仍在哭。
他突然觉得心烦意燥。因为对方先动的手,他嘴角被那人用拳头砸破了皮。
恩怨或许积攒了一些,但实际上陆迟只认识那小孩的脸,甚至连名字都不记得——似乎叫宇宇?
班任站在他面前,要求他给宇宇道歉,陆迟突然觉得好笑,眼底铺着与年纪不太相附一层薄冰。
难道谁哭的惨谁就越对么?什么道理?
“我拒绝。”
“陆迟你能不能别拗着?你看看你把人家揍得多么惨?”
班任作为成熟的大人,一时之间竟然也被陆迟的气势赫住,他因此色厉内荏,故作不耐烦地要强迫陆迟道歉。
宇宇哭得更大声了。
陆迟被吵得头疼,他不懂为什么班任不能认认真真地解决问题,如此敷衍地连前因后果都不问。
“他惨么?”,陆迟反问,身姿如松站得笔直,“那也是他自找的。”
不计后果地冲动动手,之后却没能力战胜别人,爸爸告诉过他,这类人都是蠢货。
感觉到自己情绪激动了点,陆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让情绪左右自己思考。
迟渊本来已经到了,但他站在外面,突然犹豫了瞬——他想看看在双方家长都没有到的情况下,陆迟会怎么解决问题。
深吸口气,陆迟不畏惧地迎向比他高的班任。他动手自然收敛了,爹地教他的搏击手段,如果全都用了,宇宇现在估计哭都哭不出来。
他拿出手帕擦干净自己唇角的血,一字一句逻辑清晰地开始说明事情经过:
“我承认和这位同学之前就有过争执,但是我从来没有主动冒犯他,甚至在后续他故意挑衅的过程中,我一直都保持不搭理的态度,这点我周围的同学都可以为我作证。”
“当然就事论事,不谈之前为何争论。今天这件事的起因在于他突然冲上来给了我一拳,并且骂我是‘怪物’。”,陆迟毫无波澜地吐出这个词,冷冷地看向班任,“您有被骂过怪物么?”
“他先动的手,并且有继续动手的架势,我得承认我自保中也有不理智因素作祟,所以动作并未克制。但我只后悔没打的重一点,毕竟他哭声真的很吵耳朵。”
最后一句终于展露出些孩子气,甚至能听出些许委屈,迟渊本在“怪物”二字时,神情极致冷漠,准备推门而入,但陆迟话未说完,他只默默记下,等会再好好对峙。
班任没想到陆迟这小孩能把事情讲得这么清楚,他觉得难办,粗声粗气地表示:“你看,你不是承认你打伤他了?那你就跟宇宇道歉嘛......”
“小孩子,这点仇等下就忘了。”
“老师,不好意思,我家孩子记忆力很拔尖。”
迟渊几乎被气笑,他冷眼睨过站在一边假哭的小孩,脚步不停地站在陆迟身边:
“水水,爹地来了。”
“唔,还是更想要爸爸。”陆迟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鼻尖很酸,别扭地不让迟渊看自己。
当然明白这不是真的嫌弃,迟渊笑笑,眸中却全是心疼,陆迟这是委屈了,委屈之后想撒娇,却又跟他爸爸一样要面子。明明他来了就很高兴,偏偏要说只想让陆淮来。
“哦?他马上到,我们一起等他好么?”
迟渊微弯下腰,笑着看陆迟,手摊在人面前,等陆迟自愿把手搭上来。
“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陆迟状似不情愿地去牵爹地的手,脸依然绷得紧紧的,“你不过借着我的名义见爸爸罢了!”
名副其实的小傲娇,连奶音都出来了,迟渊笑了笑,却不禁怀疑他崽崽刚才是怎么跟老师对峙的。
“......对,我的确是想见你爸爸。”迟渊虽是记着要哄孩子,但还是实话实说。
陆迟咬牙:果然,他爹地就是如此恶劣!
“迟......迟先生?”
班任看了遭父子两人的亲昵,但听两人对话却不是太明白。什么爹地、爸爸的......
他懒得再想,现在见陆迟父亲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而宇宇的家长还没来,他上前同人打招呼。
“您要不要去看看宇宇的伤?不是我说,陆迟小朋友下手真的是太重了......”
“重么?”,迟渊揉着陆迟的小肉手,听到这,终于舍得分给这个所谓班任一丝注意力,“可我觉得打得挺好的。”
陆迟说的清清楚楚,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就算是此次打架也是对方先动手,他还心疼陆迟嘴角的伤呢!
在他听到“怪物”两字时,就已经不能心平气和了。
见班任被自己一句话噎住,他不耐烦地收回视线,眼尾挑起讥诮:“要不看监控吧,至少把事情来龙去脉弄清楚。还是说,您嫌麻烦呢?”
迟渊气势未收敛,压迫感极强。关键是他心情也不好,陆淮还因为自己这回去医院洗胃,却瞒着他这事情,同他冷战呢。
正想着,就听见敲门声。
班任连忙道:“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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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淮和宇宇父母一前一后进来。
宇宇父母一见到儿子肿得像猪头的脸就怒不可遏地开口指责:“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小孩啊!看看,把我们家孩子打成什么样了?赶快道歉!”
陆淮置若罔闻,他凝视着迟渊仍有些许苍白的脸,终于同对方说了近日来的第一句话:“你作死么?从医院跑过来!”
陆迟理智地选择退出“战场”——不然他很有可能因为自己脸上的伤而受到爸爸怒火的余波,即使中心还是对准他爹地。
迟渊全然没把陆淮透着寒气的话当回事,他甚至眉睫颤抖着,笑得十分满足:“终于看到你了。”
不过半秒,迟渊的声音倏而低落,若是凌秩在这,一定会感叹迟渊这幅样子和陆迟委屈巴巴的时候一模一样。
迟渊“小心翼翼”地上前搂人:“陆淮,我好想你啊......”
他不是不知道这几天留院观察,陆淮虽表面跟他冷战,却会在半夜来看他。可是偷偷注视和光明正大地看是不一样的。
他是真的很想他。
陆淮避开的动作顿住,他站在原地由迟渊抱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陆迟在旁边看得分明,他爸爸目光登时就温柔下来。
陆淮放柔声音:“迟渊,你几岁了?”
“再抱一会。陆迟又不是自己处理不了......”
陆迟:......
就是说,爸爸你要不继续和爹地冷战吧,我支持你!
毕竟是来处理纠纷的,他们也没胡闹多久,陆淮见迟渊状态明显不好,呵令人坐着,视线在陆迟嘴角的淤青上停留了好一会。
“您好,我是陆迟的父亲。”
陆淮神色冷淡,他好整以暇地面对面前破口大骂的父母,眼底是浓浓的嘲弄。
“原来是同性恋!呸!真恶心!怪不得养出来这种下手歹毒的畜生......”
陆淮掀起眼,内里是霜雪冰封。
对视一眼,对方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觉得我们最好是谈论该怎么解决问题,您要是再管不住嘴,医院见面可能也是不错的选择,您认为呢?”
语调又轻又缓,其中威胁意味很浓,宇宇父亲铁青着脸,咽下未说完的话,另起话题:“道歉并且赔偿!我们很忙,没时间和你在这乱扯!”
陆淮没搭理他,侧眸去看迟渊:“监控录像呢?”
“刚到手机里。”,迟渊噙着笑,“现在发给你了。”
迟渊先于他到这,而他相信对方同自己的处理方式是一致的。
“我们一起看一下吧。”
陆淮目光冷冽地射向面前三位,包括看上去并不想负责任的班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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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宇先是兴高采烈地跑到一个女生面前,但看得出来女生很冷淡,一直都没搭理他。垂头丧气的宇宇回到座位,狠狠锤了下桌子,他焦躁地揉着头发,之后似乎忍无可忍,冲到陆迟面前。
陆迟皱起眉:“你有事么?”
他的书被宇宇压着,他看着书页的皱褶,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又来了。
宇宇没回答他,一拳头直接打在陆迟脸上,满脸愤怒。
一拳得手,他还想来第二拳,嘴里开始咒骂:“恶心!怪物!”
陆迟虽开始没反应过来,结结实实地挨了下,他侧手撑着桌子,看宇宇面目狰狞地扑过来,他歪头躲过,从眩晕中醒过神来,目若寒星,毫不犹豫地反击。
宇宇被他掼在地上,周遭的小孩在短暂的惊讶纷纷聚拢来,隔得近的开始尖叫!
“陆迟!陆迟!快住手!”
......
陆迟压着宇宇不让对方动弹,他尝到嘴角的血味,眉目陡然锐利。
没收力地还了几圈!他感觉自己的指骨发疼,此时理智回笼,他由着身边人将自己拽起来,没再继续。
·
看完监控,事情就变得很清楚了,方才嚣张的宇宇父母现在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开始觉得尴尬。
才五六岁,这孩子怎么还追人家小姑娘呢?被拒绝还不乐意,去找陆迟麻烦。
宇宇气得想咬人,他看着淡定的陆迟,把假装的眼泪擦干净,生气地吼叫,口无遮拦:“陆迟就是怪物!他连妈妈都没有!连个《我的母亲》的作文都写不出来!怪物!怪物!”
陆迟神色一变,已经攥紧拳头想上前——他不允许对方在陆淮面前说这种话!
迟渊压根没想拦,他舌尖抵住腮,脸上的笑意敛得干净,要不是前面站着陆淮,他大概是会和陆迟一起往前。
“陆迟。”
陆淮抓住自家崽崽的衣领,语气有些无奈,随即他就感受到肩膀被人揽住,侧眸发现迟渊直起身,站到他身边。
“爸爸......”
陆迟眼睛都委屈红了,低声地喊道。
“乖。”
陆淮轻哄着:“你手不疼么?”
“因为无关紧要之人的一两句话生气,是不是太不值得了?”,陆淮声线很淡。
安抚完陆迟,陆淮才漫不经心地抬起眼,宇宇的父母已经捂紧孩子的嘴,僵硬地笑着:“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呵,所以不用负责么?”
陆淮眉眼染上冷冷的讥诮,他反问,伸手打断对方的辩解:“道歉和赔偿吧,我的要求也简单。”
陆淮通知秘书来,牵着陆迟的手往外走。
而迟渊与他并肩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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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陆迟撒娇要抱抱。
陆淮当然乐意哄,缓缓蹲下,让陆迟像小时候般把头埋在他颈窝。
“我想你应该不屑要他们的道歉?”
“......嗯。”
迟渊站在一旁,目光温柔。他突然想到件事,陆迟那班主任似乎并不合格,这点小事没必要打扰陆淮,他垂眸发消息,联系转班。
随后他也学着陆淮蹲下,他让陆迟抬起头,笑着问:“陆迟,你是什么?”
这问题问得没头没尾,陆迟含着水汽的眼睛略微发懵。
陆淮用指腹蹭了蹭他的脸,眉睫稍稍垂敛,转瞬便明白迟渊的意思。
“我......”
陆迟脑海中闪过很多答案,却又一一否定,他抬起眼与迟渊对视,有看了看爸爸。
他一向聪明,眼睛发亮地回答:
“我......我是个奇迹。”
“对,你是奇迹。”
迟渊和陆淮对视一眼,同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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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如织,天光橘黄,未来揉进云朵里,而我们相伴,一直相伴。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