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我怀了死对头情敌的崽>第109章 于是唇齿厮磨,再不可分

  “迟渊......”

  蒋旻辞姗姗来迟, 她得到消息立刻就从国外赶了回来,现在披头散发,精致的妆容下难掩疲态,她仓皇地抓住身边的人, 磕磕绊绊地问道:“陆淮他还好吗?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迟渊被她扯得一个趔趄, 涣散的瞳孔终于聚拢些, 只不过还是盯着眼前那扇门,表情仍旧是木然的。

  蒋旻辞见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亲密之人的生死真的对人而言是件极难为接受的事。饶是一向冷静的她,在此刻除却落泪,竟然也没了宣泄的方式。

  她不住地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成晔早就陪迟渊站得唇色发白,看着蒋旻辞这般六神无主的样子,心有不忍,他通红着眼睛拉住对方,算是替迟渊和陆淮安慰:“阿姨, 你别慌, 会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

  “陆擎是什么畜生!他怎么能把陆淮逼到这种地步啊?!”

  蒋旻辞换了口气,仍旧觉得心疼难耐,她捏紧拳,简直难以置信。

  蒋旻辞的情绪实在过于激动,成晔只能不顾迟渊, 把人拉到一边, 小声又细腻地宽松对方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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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渊听不到这些动静。

  他就像被玻璃罩子罩住,隔绝在世界外, 他有感知, 拥抱陆淮时沾染的满手血, 那么冷,冷到他细微地抽搐着,咬紧牙关还是觉得这股凉意沁入四肢百骸,搅动他心脏不得安宁。

  他第一次感觉到时间的流动是有声音的。

  一记记重锤随着一秒一秒的溜走在他心口处狠狠地砸下来,弄得支离破碎,都拼凑不起完整一块。

  他好恨啊。

  他好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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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摇欲坠的光影终于敛尽最后一抹余晖。

  迟渊吞咽下被尖牙咬出的满口鲜血,滚烫的血液入胃腹,好似烈酒,好似毒药,一点点洒在他五脏六腑。

  迟渊背终于没那么挺直,他佝偻着,眼角不自觉地渗出泪来。

  他单膝撑在地面上,不住地干呕着,好似有人掐住他喉管,要将皮囊之下裹住的所有东西往外拽,抖动抖动就能掉落下一片又一片的灵魂。

  成晔回头看到这一幕时简直目眦尽裂。

  “迟渊!”

  他几个跨步走到人身边,想将对方扶起来,结果被迟渊赤红的眼睛骇住,僵直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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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陆淮之前拉过他谈话,他当时还想着对方到底是什么病,让凌秩和迟渊都愁眉不展的,他问出口时,陆淮只是笑笑,没多说些什么。

  随后对方问了他一个问题,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

  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成晔摩拳擦掌本来准备回答一下自己对国际市场和经济前景的看法,硬生生被这个看似很青春疼痛的问题逼回去了。

  他能有什么看法?想想,自诩为恋爱大师的他,只能发问道:“你呢?”

  陆淮好像也确实没想让他回答,沉吟片刻后他开口:“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所谓执念,也不过就是一抹自己揪着不放的念想,只要想通过后,也就和其余的,完成不了的愿望一样,没什么不同。”

  “如果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时间场合慢慢,他还有很多年的光阴,病痛会侵袭身体,会让大脑变得迟钝,会让人忘记或者说不得不忘记很多细节和事情,所谓的不可替代也就因为那些东西的丧失而失效。”

  成晔本想问是哪个“他”,在对视上陆淮的眼睛时却又突然明了——迟渊。

  陆淮早就想过自己会死。

  “话说,这个想法也可能只是我自作多情了。”

  随着声音响起,他看着陆淮迎着阳光微微眯起眼睛,“应该没到不可替代的份上......”

  “如果......”,陆淮看向他,没把这句话接下去,而是话题一转,“你记得多陪陪他。”

  他当时不敢替迟渊应前句“不可替代”,现在他掌心下迟渊的肌肉已经开始痉挛,他看着对方神情间难以言喻的痛苦,咬紧了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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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渊!你冷静点,你要相信陆淮,也要相信凌秩!”

  成晔没有办法,只能拼尽全力地对人吼,想让屏蔽周遭的迟渊能听进一言半语的。

  没想到有用。

  他看着迟渊缓缓抬起头,目光看向他,沉甸甸的,全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迟渊对他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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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淮意识未消之前凑近他耳畔说了句话——“我爱你......”

  轻缓又细微,他浑身颤抖,望向陆淮的眼睛,对方第一次毫不遮掩自己的爱意,仿佛要将他溺弊于其中——可他从没有像那一刻,那么不想听到陆淮对他说爱。

  太像是......道别。

  那一刻,他甚至自私地想要不给回应,他想让陆淮还留有听到他回复的念想。靠着这点念想,陆淮是不是就会抓住?从那百分之四十的死亡里走出来?

  他不懂。

  陆淮从来只用模棱两可的话回复他,不坦诚地告诉他爱,也从未直白地泄露那些“蛛丝马迹”,他以为陆淮是在等。

  却不想是这样的等。

  他好想问,问问陆淮,到底是存有怎样的心思?

  是觉得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所以不合时宜又着急忙慌地说出那三字?

  还是用彻骨的仇恨施以报复,要让他误以为自己得到,随即再头也不回地离去?

  最后他嗫噜着唇,凝视于陆淮愈加涣散的视线——他做不到那么自私,他还是舍不得陆淮等。

  “我也爱你。”

  所以你一定要回来,好不好?

  以“我爱你”作为我们故事新的开篇,不要是道别,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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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士出来时,病危通知单是蒋旻辞签的。

  成晔挡住迟渊的视线,把那张单子以及“病危”两字遮挡的严严实实,但他还是感觉到迟渊蓦然静默了。

  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门,一直一直,好像他余生只剩下这一件事。

  成晔不忍地闭上眼,不敢相信如果陆淮真的没出来,会是怎样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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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在无边无际的痛苦、忐忑以及各种情绪的轮番爆炸里被无限延长,度量再也没有意义,成吨成吨的百转千回塞满宇宙的各种角落,最后都落到那盏“手术进行中”的灯上。

  啜泣由不可控变得小声,之后几乎趋近于死寂。

  钟表的形状在眼睛里变得越来越远,直到眼前只剩下白白的墙面。

  只有疲倦的神经不断地,不断地收紧,在等着一个时刻——尽数断开——

  灯终于熄了。

  迟渊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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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秩拖着虚浮的步子,他高度集中的精神终于在此刻崩溃,以至于如果不是其余人搀扶住他,他便即刻要软倒在地上,所有情绪在一秒之类在他脑海中走过,他干哑着嗓子,不太能发出声音。

  可对视上迟渊赤红的眼睛,他知道有人在等他回答。

  可这算什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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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淮的情况和构想中的完美形态不一样,要达到理想里的摘除很难,只能说预料过。

  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也的确如此。

  孩子很快便被取了出来,将将三十二周,一出生就被养在保温箱里,尽管命运多舛,但好像情况算好。

  之后一切便变得混乱不堪......

  凌秩现在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他张合着嘴,努力使自己像每次手术出来时通知家属般,把事实告诉迟渊:

  “活着......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

  可发出声才明白自己出口就是哽咽。

  他问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算是希望么?

  现在他看着迟渊,想问同样的问题。

  凌秩清晰地听到自己内敛的泣音,听到蒋旻辞崩溃的哭声,可眼前的人,离他最近的人,只是静默地站着,如里面躺着的陆淮一样安静。

  “迟渊......”

  他干巴巴地喊道。

  “他会醒的。”

  “他一定会醒。”

  成晔从未见过迟渊如此狠厉的一面,不像是对爱人殷切的期盼,如果忽略到渗血的眼睛,大概更倾向于在废墟里重塑信仰后,如若达不到,就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不像是要陆淮醒来,而是在对自己说——我会把他抢回来,哪怕要入阴曹地府的地狱。

  迟渊攥紧拳,他说过爱我,就要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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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淮被转移到重症病房,脸色苍白透明,他巴掌脸笼在呼吸罩下,那根细长的管子,纤细单薄却好似系着两个人的命。

  迟渊只敢站在外面,透过那扇很小很小的窗户,深深地凝望着,谁都知道无人能劝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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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爱到底是多陈词滥调的东西,它是凡夫俗子周而复始的烂俗戏剧。

  迟渊和陆淮大都对这种东西接受无能,甚至于有些“不屑一顾”的意味,他们从来都看轻“爱”的力量,对所有的不理智压入箱底,用锁尘封。

  可偏偏,都在此栽得最惨。

  但栽得大概不是“教人生死相许”,而是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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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渊给陆淮的期限叫“一定”,凌秩下的论断从另一层含义解释称为“无期”。

  迟渊细细琢磨着陆淮不醒来的原因,后来有了很浪漫的说辞,因为这个说辞,他能克制住自己的崩溃,容忍自己把仅存的理智用来体面和有条不紊,稍稍把注意力从陆淮身上分开些许。

  大概,是陆淮等过他太长时间,那样长的时光里,对方从未得到过任何回应。

  陆淮这人向来有仇报仇,迟渊想着对方的不可一世的模样,噙起笑,或许他自己也得把“等待”一分一秒地还回去,陆淮才会满意。

  没有回应的爱人好像森林深处的泥潭沼泽,你看不到希望,却被吞噬得越来越深。

  为此,迟渊稍微发了短暂的疯,他恶狠狠地威胁:

  “陆淮,现在醒来的话,我还能给你留几个人教训。”

  “陆淮,你再不醒来我就把你在陆氏的人全都策反!”

  “陆淮,你要是不睁眼,我就把这个利润巨大的项目独吞了?那时候迟氏就一家独大,你得好多年才能追得上......”

  “陆淮,你不是很介意输给我么?你要是醒来迟了,变得一无所有,就只能依赖我了......”

  ......

  他的威胁掷地有声,但动手时还是有所顾忌,于是缓了再缓。

  前一天伏在地上呕吐到直不起身的人,第二日突然西装革履地状态极好。

  成晔看在眼底,很是惊诧了番,以为是陆淮醒了,却被迟渊揪着去了公司。

  他看着迟渊先是把堆积的事务处理完毕,再从善如流地摁断老迟董的电话,接着制定起迟氏未来发展计划,甚至于如何拓展原本不着急的国外业务都纳入其中,然后开了六个小时的会议,把所有项目都揪出来,分析讨论,拆解重组,效率快到令人发指。

  最后直接就下午敲定的项目,和远在S国度假的合作人建立联系,准备直接通宵订机票和对方见一面,成晔闭眼再睁开,看到迟渊手边的三杯咖啡,连合同都草拟好了。

  从瘫痪的废铜烂铁变成了不止不休的永动机。

  成晔在一旁都看累了,却不想迟渊没准备休息,他跟着对方第一次踏进陆家。

  迟渊考虑到陆擎得留给醒来的陆淮解决,面对对方觉得之后的时光过于无趣而抗拒睁眼,所以只草草收拾了番林烨。

  首先把林烨境外赌/博,并且最后无力还债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扔在陆擎的办公桌上,什么也没说,给足陆擎反应时间后,扬长而去。

  然后干净利落地抢了林烨正洽谈的几个合作,比起和陆淮的针锋对决,实在是不要太轻松。

  反正迟氏看不上的扔个成晔做,看得上的本来就要抢,陆淮没醒过来,他顾忌什么?

  然后高速运转的某人在“五年规划,十年展望”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除去帮股票跌到没影的方氏起死回生,然后让其比肩陆迟两家之外,很难再找到别的事做后。

  缄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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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被那么多事填满,用各种词汇去代替“不可替代”,迟渊觉得自己还是抵不过想念,还是坐回到陆淮床边。

  他三个小时高效能处理完很多事情,也可以如同雕像凝望着陆淮的侧脸。

  可是三个小时可以转换,陆淮在他心口造成的缺憾严丝合缝地想造个一模一样的,大概只能把他迟渊回炉融了。

  当他做完所有事情,看到陆淮那瞬间,第一句想说的话是:“陆淮,我有好好做事,事情完成了,才来看你。”

  我依旧强大,坚不可摧,可以被任何人信赖。

  我仍然骄傲,桀骜不驯,能轻易吸引所有人视线。

  这样才是你爱的我,对吗?

  可是没有对手的我,有点孤独。

  当然,比起交锋,我更爱同你并肩作战。

  迟渊低眸轻吻了下陆淮的眼睑。

  一个月、一年、十年,你到底要我等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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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从重症病房到普通病房,一个月转瞬而过,孩子从保温箱出来,迟渊只低头看了眼,便让蒋旻辞将孩子抱回去了。

  本来应该有满月酒的,可看着迟渊愈发内敛,也愈发冷沉的气质,蒋旻辞将话不动声色地吞了回去。她知道迟渊并不是不喜欢,只不过即使现在心神都在陆淮身上,再分不出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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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旻辞抱着孩子走后,迟渊低垂着眼睑,轻声对陆淮说:“你有没有很气?我知道你要是知道我这么对待孩子,名字没取,满月酒也不给办,甚至都没抱抱他,肯定会特别生气。”

  “所以,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迟渊近乎于恳求。他其实一直没哭过,陆淮呆在手术室生死未卜时,眼角的血比泪多。之后推出来,凌秩告诉他,陆淮可能醒不过来时,他不愿哭——会一切安好,他不必哭。

  但现在,胸腔里的思念似乎达到饱和状态,要从虚无缥缈的气体凝结成可滴落的眼泪,让他抿唇时,能大致咂摸出些许咸和涩。

  “不醒,他就没人爱了......”

  他想勾起唇,但失败似乎轻而易举,迟渊埋首于洁白的被上,他怕眼泪沁湿被单,用掌心小心翼翼地承接着,宛若呢喃般:

  “我也就没人爱了......”

  颓丧和消沉一股脑全冒出来,扼制住他咽喉,捂住他鼻腔,连带五感都消减,一起要求他沦亡。

  可他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同陆淮重复,也是在向自己重复——

  “我爱你。”

  如果礼尚往来,如果争锋相对,如果势均力敌——陆淮,你睡这觉之前同我说的“我爱你”,我是回应了的......所以现在,你是不是该回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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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迟渊终于把自己作到胃病住院,感受到这个器官在身体内痉挛抽搐,成晔费老大力气终于把人拽去看病,怒骂都堵在喉间:“迟渊,你他妈到底能不能别这样半死不活的?”可又悉数咽回去。

  因为迟渊没有。对方严谨又精准地进行着每一天,睁眼、工作、和陆淮呆在一起、闭眼,以此一天一天。

  然后成晔咽下苦涩,正对上好友痛得失焦的眼睛。迟渊好像张合嘴说了些什么,成晔没听见,他稍微凑近些——

  “我终于知道你当初有多疼了......”

  并非不自我爱惜,只是想感受得彻底,似乎只要足够痛苦,就能够为这段等待赋予价值和意义,也就只有如此,“等待”与“等待后一定会苏醒”才能荒谬又合理地画上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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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半年了,孩子还是没有姓名,连个小名,迟渊都固执地不让人取,就只能“乖乖”、“宝贝”和“喂”连换着叫。

  迟渊开始写日记。

  他曾一小块一小块地将陆淮的日记拼凑在一起,现在以此为模板,每个字都熟稔,想要把日期都对应,似在回忆又似在遗憾。

  他一页页地写,逐字逐句地模仿当年的自己,想要严丝合缝上陆淮的所有等待,也充实自己的等待。

  他还是没有播放第二次播放录像带,这个东西坏了之后就只有陆淮知道里面的内容,修好之后,他可以成为第二个,但是他固执地想要同人一起,或者不必如此麻烦,他可以听听陆淮该如何解释。

  他去进行了趟婚前财产公正,把厚厚的文件垒起来时,听说老迟董想先断绝父子关系,以此迟氏之后能不姓陆,随后在看到孙子上,彻底闭上嘴。

  他甚至开始筹备婚礼,以此作为威胁——“陆淮,你该不想我成为婚礼上孤单凄惨的新郎吧?”

  最后的最后,迟渊只是在等陆淮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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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凌秩即将要找心理医生,好好看看迟渊是不是生病了的时候,那平稳的仪器终于发出一声堪称悦耳的响动。

  欣喜若狂和喜极而泣,迟渊于两者之间,落荒而逃。

  他该怎样才能相信,这不会是一场空欢喜呢?如若这真是陆淮对他的又一次戏弄,真是空欢喜后,他该如何从覆灭里再度拾起自己的骸骨,再次重塑成钢筋铁骨,然后告诉陆淮——“是,我一直没让你失望的,活得不错。”

  太难了。

  迟渊在河堤上吹了一晚上的夜风,吹到他恍惚间看到亲吻陆淮的自己,和那宛若标记的“étoile”。

  他实在是太想念了。

  字字句句拼凑足够多的画面,想象中的圆满将现实的残缺衬托得丑陋不堪。

  迟渊怅然若失地触及眼前的幻境,却无法笑出来。

  他看着陆淮眉眼里的希冀,看着对方遥遥站在场外为他的胜利庆贺,看着对方只身一人在国外,看着陆淮是如何下定决心纹身......

  他看着那一帧帧幻影,泪流满面。

  幻影中的陆淮鲜活,有回应,可是他无法揽入怀里。

  电话铃声如惊雷般传来的时候,迟渊正站在河边,不知是不是成晔当时踹他下去的位置,但是愈看愈觉得自己该重复一次。

  好在陆淮真的舍不得。

  迟渊威逼利诱太多次,但是不知有意无意,每次都避开他自己。

  他谈及很多他们争抢过的东西,他误以为那是陆淮在乎的。

  后来他想,他大概也是舍不得。

  舍不得陆淮只是想好好休息一会,自己却轻而易举地让对方“可能”失去自己一次。

  连这种“可能”都不可以。

  听到成晔的声音,在这片黑夜里激烈又辽远,他望向滚滚而过的流水,看着自己悬空的一只脚——

  “迟渊!陆淮他醒了!”

  醒了?!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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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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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晔知道自己这样做,特别容易被处于不稳定的迟渊掐住脖子,一起撞墙,所以他把命和凌秩绑在一起。

  凌秩用医学手段得出确切结论:陆淮快醒了。

  成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风险,后来想了又想,哑然失笑——

  如果陆淮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不是迟渊,肯定会失望的吧......

  如果迟渊没能让陆淮在第一眼看见自己,该是多遗憾啊......

  所以想让陆淮的失望少掉一分,也很希望迟渊的遗憾不要多上一桩。

  成晔最后还是保住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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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有灵犀般,大概是一人不想再失望,还有一人不愿再遗憾,在迟渊到达床边的那秒,陆淮睁开了眼睛。

  他没能发出声响,但是这句话如雷贯耳。

  陆淮说:“我爱你。”

  不是道别,是新的篇章。

  迟渊为了补足陆淮欠自己的回应,没有回应“我爱你”,他只是紧紧拥抱住对方,带着哽咽,带着哭腔,带着这些时日的等待——

  “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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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太久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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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淮轻松地养病,养病期间凌秩和成晔轮番作为“迟渊爱情故事”的讲师,好好叙述了番迟渊在他没醒的日子里,到底是怎样“痛不欲生”、“思之如狂”,又是如何“隐忍克制”、“吞咽血泪”。

  陆淮听得有趣,一桩桩记下,看向迟渊眼神含着促狭。

  再后来,听到孩子没名字时,单方面开始了冷战,结果推开门看到孤零零,眉间孤寂仿若落雪的迟渊时,又心软了。

  小名取好叫“水水”,原因是“淮”与“渊”都是水旁,大名为在两位总裁翻完几本字典后,在Excel上反复删选,最后最后用了最开始他们土得根本没列入表的名字——陆迟。

  属于是把两位爸爸的名字很好运用在一起。

  两位爸爸的私心昭然若揭,准备敷衍“水水”的话术也已经准备好,这样以后学写自己名字,学写家长名字的时候,高效率的赢在起跑线上。

  水水喝着奶,对忽悠自己的大人慎重地点点头,有这么两位当家长,成晔扼腕——这孩子被忽悠的日子应该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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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淮修养好出院那天,迟渊没来。

  倒也是正常,他们的工作强度,大概很难解决长时间的腻在一块。

  陆淮看着积压的工作,突然想到蒋旻辞慎重地告诉自己,要和陆擎离婚以及陆擎......对他的道歉。

  他对离婚这件事欣然同意,只不过陆擎的道歉,他不准备接受。

  既然是陌生人了,何必还用“道歉”加深纠葛呢?

  他扫过几页明显带有迟渊特色的文件,明白自己工作大概已经被对方先处理了一遍,于是十分放心地往旁边一搁,不再浪费精力。

  车辆驶入夜色,陆淮望向周围的场景,才知道司机的“阳奉阴违”。

  睡了那么久,其实现在看周遭世界都觉得是上辈子的事了。

  陆淮下车,站在记忆里重复过无数次的河堤,看向迟渊饱含爱意地对他笑。

  他眨眨眼,明白对方大概是想起来了。

  陆淮走到迟渊身边,眼睑敛着:“想起来了?”

  “嗯......”

  迟渊罕见地有些局促。

  陆淮打量着。

  河堤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河水依然像是贝壳流光溢彩,风吹过耳畔的声音很悦耳,还有夜色——

  星星闪耀明亮,落在眼底铺成璀璨星河。

  回神时,陆淮手中被塞入一本日记。

  【2xx3年,晴朗

  我一直很想明白他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2xy3年,雨——来自未来的回答

  他很爱你。你所处的现在便是。】

  陆淮翻下一页。

  【2xx3年,阴

  他是拒绝和我当队友了么?我难道要因为他而怅然若失么?他快点来跟我解释!

  2xy3年,晴朗——来自未来的回答

  傻逼,他为你出柜受伤了。没错,未来的你,会因此痛哭,你,也很爱他。是最够格的对手,也是最称职的队友。】

  【2xx9年,大雪

  他送了我一对表,情侣款,可是是定制的,是凑巧么?但陆淮什么时候知道我和方栖名在一起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转身时陆淮眼睛有点红,他是在难过么?

  2xy3年,阴天——来自未来的回答

  我还没来得及向他求证,这对表是不是他当时用来和你表白的,但是应该是没猜错。我现在很庆幸,庆幸当时因为莫名的原因,选择把表私藏。

  这世间从没有凑巧,都是因果可寻。】

  .....

  陆淮静默地翻过一页页,句句是回应。

  他的日记是含蓄的指代,是隐晦的爱意,是细节暗藏,情绪难辨。

  迟渊的日记全然相反,他表达着,宣泄着,字字句句都足够清楚明了。

  “陆淮。”

  闻声抬头,陆淮看着迟渊紧张地抿起唇,手腕带着当年自己送出去的那块表,和他当初想象的一样,确实很配。

  他被人执起手腕,戴上那属于自己的。

  “我语言贫瘠,思维混沌,人格不完善,灵魂污浊不堪,或许我应该立刻选择一块土地,作为我百年之后,抑或者意外发生之时,埋葬遗骸的场所。”

  “但我依旧恬不知耻,该死地想要把那点隐秘的念想告诉你,你是我精彩的描述,是我清明的头脑,是我完善的人格,是我清新无垢的灵魂,于是我从腐朽的棺材托举起燃烧的火焰,不需要那寄居的场所,因为得以栖息。”

  “陆淮——我爱你。”

  迟渊字字句句,流露于真心,泄露于唇齿,真真切切,就像要剖心自证般,绝不作伪。

  “这样的场合,只有手表么?”

  陆淮挑起唇,眉目盛有澄澈的爱意,比莹白的月色还要轻柔。

  “还有戒指。”

  迟渊眉睫闪着晶莹,他拿出戒指,全部出自于他的设计,一笔一划的图纸还在他口袋里。

  噙着笑,陆淮接过,从里面挑选了自己更喜欢的,把另一只给迟渊戴上。

  “这就是我的回答。”

  两只指环终于到了对方手中,严丝合缝。

  ·

  炽热的唇如愿吻上那双缀满星辰的眼睛,时光与时光的剪影似乎贴合在一起——

  当年醉酒的迟渊意识清醒,看清了陆淮眼底你令人沉醉的闪烁,并非是倒映的星河,而是只对于他沉沉的爱意。

  于是遗憾被消解,横亘了中间错过的那些年。

  ·

  ·

  这个吻炙热滚烫,将薄冰融化成垂落的泪滴,一点一点——

  陆淮低着眼睫,瞧见迟渊锁骨被衣服掩住的纹身,清晰明了的“étoile”。

  那段过于漫长的等待里,迟渊感受到了陆淮纹身的契机,爱意是难捱时间里的良药,若是没有回应,那么疼痛彰显存在,目之所及便可作支撑。

  ·

  “我爱你。”

  “我爱你。”

  至此,我们爱意吐露与回应一对一吻合。

  眼睫盛着泪滴,陆淮抬头吻住对方的唇瓣——

  于是唇齿厮磨,再不可分。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大家想看什么番外的可以评论提呀,我可以挑着写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