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纳恩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 距离推开连半秒都不剩,就算此刻喊停,估计对方也会故作延迟接收信息地把门打开......

  陆淮敛着眼睑,表面上仍是镇定自若, 不紧不慢地回话:“不是, 洗手间在那。”

  他往正确方向一指, 不出所料地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锁扣上下移动的清脆,无形成为互相试探的情况里引起爆炸的导火索,滋啦作响似有火星。

  一秒、两秒......

  陆淮垂着眼睫,面上毫无波动。

  就仿佛忘记迟渊在科纳恩进来前藏进了这个房间里。

  科纳恩沉默,他也就跟着沉默。

  半晌,可能是科纳恩终于把本就一览无遗的房间内部完全观察一遍,笑声适时而起。

  陆淮掀起眼,目光从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上移开,看见科纳恩那张将“不好意思”的神情表现得无比完美的脸, 对方向他道歉:

  “不好意思啊, 淮,有点急,动作有点快了。”

  科纳恩不知何时自己掌心起了层汗,他下意识舔嘴唇,作自己都不明了的缓解,紧接着朝陆淮指尖指向的位置走, 但视线却粘在陆淮脸上, 不曾移开。

  “淮,是这对吧?”

  “嗯。”

  知道科纳恩仍不甘心, 想从自己神情里瞧出端倪, 陆淮似笑非笑, 坦荡地接受对方的凝视,淡淡地应了声。

  ·

  把门闭合,科纳恩深吐出口气,原本略显稚气的轮廓因为阴鸷的神情显得违和至极,他攥紧拳,眉宇间满是不解。

  他历来相信自己的直觉,科纳恩总觉得迟渊与陆淮应当还有联系,刚才他甚至莫名来了笃定,认为迟渊一定就在那房间里。可偏偏他没能找到任何线索,而陆淮更是一点破绽也没有。

  难道他真的多疑了?就因为他与迟渊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能将他一眼看穿,甚至给与震慑?

  是的,科纳恩试图说服自己,迟渊厉害,但他们也不都是废物,没理由这么担心。

  两人决裂闹得那么大,哪有转头就和好的?况且他和陆淮两年同学,还能不懂对方那骄傲个性?在他们那种人眼里,不赢就是输了。

  科纳恩一面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面把开关扭开,避免陆淮起疑。他伸出指尖到水流下面,凉意让他头脑稍稍镇定,几番调整,他的神情终于变为陆淮所熟悉的那种。

  这么想着想着,却又不甘起来。

  他本性与展露在陆淮面前的天差地别,之前觉得能撬动陆淮的心,就算束手束脚,装得天真阳光也无所谓,可对方对他距离一直不远不近,说是朋友吧,好像关系确实还行,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进一步......

  呵,可这样的极品,退缩放手不就太可惜了么?

  科纳恩笑容诡异,他又不是方霆那样的怂货,不知道暗恋陆淮几年了,还畏手畏脚不敢下手,还美其名曰要让对方一无所有,主动攀附才有意思。

  按他来说,还不是惧怕陆淮的势力,左右观望时机不敢下手罢了。

  不然,打碎一个人多容易?

  科纳恩抽出纸巾,细细擦干净手,晶莹的水珠一点点把纸沁透,透出点光来,他眯起眼,几不可察地轻笑了下,随手把纸团扔进废纸篓里。

  他在这里面待的时间稍微有点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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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渊正忧心陆淮的腰,想着这科纳恩怎么还不麻利点快滚,正犹豫自己要不要同秘书发消息,让对方给方霆那边的人多找点事,就听到外面的交谈声越来越低。

  脑中警铃大作。

  他左右环顾,发觉房间里除却一些类似厨房的摆设,连个稍大的能容人的空间都没有。

  若是科纳恩不知死活地推门进来......

  迟渊其实并不太想藏,他恨不得此刻就这么冲出去,让科纳恩赶快滚,免得打扰到陆淮休息。

  但陆淮不愿意他出现。

  他略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估计着陆淮也不会让科纳恩大摇大摆地进来晃悠圈,再加之本就是为了试探,科纳恩自以为隐藏极好,一定抱有不愿暴露的心思。

  迟渊计算着视觉死角,把冰箱往前挪几寸,自己吸腹贴着墙挪了进去。

  紧接着没过几分钟,就听到开门声。

  他乜笑着挑起唇,暗讽这人也就这点招数。

  ·

  又听到几句交流,科纳恩应当是退了出去,但这人贼心不死,把门大敞着,那样即使在陆淮面前,也能用余光把这里面的情形瞧得清清楚楚。

  迟渊身高与冰箱基本持平,只能微弓着背,然而空间实在狭小,躲一时还行,时间久了难免喘不上气。

  而他头上还带着伤,晕眩突兀地泛起来,刚才在陆淮面前的说辞现在完美呈现在他眼前。

  冰箱后面发烫,他用手轻抵着,把呼吸放得轻缓而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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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淮旋转表盘,科纳恩从进去到出来刚好七分钟。他眉宇间难掩疲惫,只是他眉眼姝丽秾艳,还有那副顶好的骨相撑着,即使怠懒也令人心动。

  科纳恩出来时眼底正好映入陆淮抬眸,当即便下意识屏住呼吸,怔愣几秒。

  心里那把欲念倒是作为燃料把“无所顾忌”四个大字越烧越旺。

  ·

  陆淮没理会。

  屋里构设他都清楚,虽不明白迟渊躲在哪里避免让科纳恩看见,但估摸着大概现状不太好受。

  当然主要是,他懒得再与科纳恩周旋了。

  打探是科纳恩的任务,而呈现出来他想要的假象,则是他自己的任务了。

  现在目的基本达到,就应该让科纳恩回去“报信”,以至于“放心大胆”地开始实施他们的计划——

  他淡淡地抬起眼,想着三言两语便把人应付走,却见科纳恩目光深沉地盯向他,那其中流露出的阴沉感近乎让他立刻皱起眉。

  什么毛病......

  逐客令未下达,科纳恩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逾距,登时低垂下头,抢先一步说了告辞:

  “淮,我就先走了,凌秩小可爱嘱咐过我不要打扰你休息的,等你病好我再来看你......”

  他说完敏锐觉察几分不妥,又补充一句道:“如果那时候我还没回去。”

  陆淮顺水推舟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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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人影消失,周遭彻底安静下来,陆淮才抽着气,掌根向后轻柔着僵直的腰背,酸涩感登时泛上来,他下意识蹙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强忍着痛。

  他觉得姿态不太好看,再加之不得章法,也就揉了几下,便缓缓垂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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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渊听到外面动静没了,大抵知道那烦人的家伙已经走远,但还是耿耿于怀科纳恩这称呼,喊陆淮用单字“淮”,显得多亲密似的,他没耐住气,舌尖抵住腮,恨不得能把记忆里的声音嚼碎咽进肚里。

  晃晃头,感觉没那么晕了,才扶着墙一步步挪出门,略为阴沉的视线猝不及防地与陆淮含痛的目光撞在一起。

  头脑顿时清醒几分。

  看着迟渊三步并两步走到他床前,陆淮身形一僵,往后靠的动作都慢了半拍,嘴唇起合还没发出声音就听到迟渊急切地问:

  “是腰疼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喊凌秩进来?我就说科纳恩那样的人根本用不着你费心糊弄......况且,他话实在太多了......”

  见不得迟渊这幅小心翼翼、呵护珍宝的样子,愈看愈觉得是在讽刺,而且现在对方话密得让他有点头疼,感觉刚才咽下去的热粥又冷又硬地哽在喉咙里,反胃大有卷土再来的架势。

  “闭嘴......”

  几乎以气音强行把迟渊喊停,陆淮胸口起伏几下,勉强压下去刚才的难受,他侧过眸,半阖着平复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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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闭嘴......

  刚才还敷敷艳艳地陪科纳恩说那么多话呢,还允许对方喊他“淮”,声音也不像现在淬冰......

  他才说几句话呀,迟渊心底有点委屈,眼神都带上些许落寞,但任他心里这么多话,也就只能想想,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听陆淮的话,连个“嗯”都不敢发出声响。

  感觉稍微好了点,陆淮撩起目光,发觉迟渊一声不吭地低着头,不知为何对方这么安静,他还是觉得心烦意燥,再加上腰疼得他语气发沉。

  他手搭在小腹上,颇为冷淡地表示:“你能不能离远点?空气不好。”

  ·

  再次遭到嫌弃,迟渊这回近乎是难以置信地抬起头,陆淮这理由还不如直接说碍眼呢......

  无声对峙三秒,见陆淮不动声色地撑了下腰,他瞬间耷拉着头,深吸一口气,还谨记自己要闭嘴,点点头往后走了几步,按照人的要求,留下“充足”的氧气。

  陆淮神色稍霁。

  两人即将相安无事,然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一声比一声急促——

  他侧眸,看清来电人姓名后,表情微讶。

  *

  作者有话要说:

  淮宝孕期情绪不稳定哈~

  今天是委屈迟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