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坠命>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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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孝和方明煦大吵一架,晚饭自然也是吃不了的,夏阿姨精心准备的饭菜摆在饭桌上没人吃。

  管家认为方明煦这个人是很会吵架的,他吵架专门往别人心窝上扎,似乎吵完这一架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见面了,一拍两散,反正语言让人感觉是极痛的。另一方面也可以投射出他这个人活得很痛苦,一个人在社会大染缸里摸爬滚打,一旦受到伤害条件反射要成百上千倍还击别人。也可能他是在试探,挑起陆孝最痛的地方,强迫陆孝容纳他、包容他。

  而陆孝才发觉方明煦是一个很黑暗的人,他的爱像荆棘丛一样长着刺又捆的很紧,给予你挣扎的空间,又会缩的更紧,让陆孝没办法不去把方明煦和方干部进行印证。爱让方明煦生出扭曲的心思,他甚至渴望陆孝长在他的肌肤深处,依靠他的血液和脂肪活着,一起共生,只有这样的关系才让他有安全感,再扭曲一点,他甚至渴望陆孝又从胚胎开始发育成长,他再将陆孝幸福地养一遍,做成父亲的角色。方明煦的人生没有父爱,父亲是一个虚影,比任何事物都要虚无,仅凭一些传闻和旧照才能把父亲的形象拼凑好,而他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他的父亲是一个十足的变态,长相俊秀又彬彬有礼,越是这样越要争取无法获得的东西,以至于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陆孝最恨别人提起和方家的陈年旧事,他恨方家,恨方家每一个冷冰冰惺惺作态的高贵的人,方家是父权集成的最严丝合缝的产物,因为要做到最完美无缺,七情六欲都要抛掉,没用的、弱小的东西也要扔掉,然而人抛不下七情六欲,父权这时成了驱逐和占有的利器。没用的、弱小的东西自有它们的美丽动人之处,是最适合绞进飞驰而过的父权的车轮中,它们没有能力反抗,只有蜿蜒的鲜血流淌出来,慢慢汇入小河,和美丽动人那时一样温柔。

  陆孝也懂得什么是方明煦最痛苦不堪的伤口,他回击道,“你和你的父亲确实一模一样。”

  管家和夏阿姨赶紧遏制这场鲜血淋漓的争吵,方明煦的父亲是这个家最不能提到的人物,他的出现就像一场令人恐惧的灾难。

  方明煦安静了,他低着头,回忆起父亲的人生。

  “所以,你也不会再爱上我了?”方明煦问陆孝。

  陆孝没有说话,没有回答他。很惊恐来着,陆孝感觉他的灵魂和身子出奇的贱,好像很快就决定向父权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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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明煦的父亲是这个家最不能提及的人,管家的心率仍然居高不下,他摸着狂跳的心脏,很难想象在那一刻他有多惊愕和恐惧。夏阿姨也是一样的恐惧,她哭了出来,又不敢大声地哭,只能坐在高大的绿色铁丝兰后面,坐在狭小的空间里,被硕大的叶子挡住脸。

  想起那个漂亮的尖下颏的男孩,她无比的难过和害怕,那时的她也是精心烧制每道小菜,每日研究各种菜系,她想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

  他是不快乐的,她认为,虽然他被精心呵护着,但是很快长成一朵枯败的玫瑰花。很惭愧,她也曾看不起他,毕竟他是方干部养在园林里的外室,他是什么身份,他甚至比勾栏女子还要下贱。

  在一些争吵中,她好像知道了他留在这里的原因,他原来有自己挚爱之人,为了那个人苟延残喘地活着,他愿意用自己做交换。她不同情他,她一直认为人活一世,自己才是最重要,同时她也瞧不起那个人,那个人像卖老婆一样把他推进倒霉的人生。

  后来她在最高的大厦底下看见了他的尸体,残缺不全的尸体,往日再怎么漂亮,那日也是无比的丑陋和血腥。他跳楼了,作为短暂人生中最后的一次自由是急速俯冲砸在地面变成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她想起几个小时前买了凤梨要制作果酱等他和方干部回来吃,悲伤有了具象化,她很难过,她躲在人群后面,在一片嘲笑和骂声中沉默,她把围巾往上抬抬,让眼泪渗进围巾里,也就无人看到她流泪了,她不和他们一起讨伐他,不过也得装作愤怒的样子,他在那时是最肮脏的东西,她也不敢不鄙夷他。

  想起这些陈年旧事,她很难过。

  “时间弗早哉,夜里下点三虾面切吧。”她跟管家说着,两个人又开始准备三虾面的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