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晏衡底子再好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他失血过多,没等温青重新处理好伤口就烧了起来。
司沿从温府取来的药已经被碾成粉兑进了两碗水里。
这颗药是温青按照温淑曾留下的方子自己炼制的,连个名字都没有。
他只记得母亲说这药能让人在九死里找回那一生,只是所需要的药材实在太过金贵,便是太医院也找不齐能炼制第二颗的,尤其是里面的伥因草,举国之力难寻。
这么多年下来,他也就攒了这一颗。
他抬手将其中一碗药端给被司沿一同带回来的新竹,“将这碗喂给凤棠。”
新竹双目红红救命般的小心接过来。
萧凤棠并没有很抗拒,一碗药虽撒了不少,但也喂下去了一大半。
反倒是左晏衡,一碗药撒了一半却一点都没喂进去,他身下的病榻上早已腥红一片,后背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
因为左臂无法承压,右臂上也有伤口,温青只好招呼着其他太医一同将他小心扶起来侧倚在司沿身上。
他将伤口给他处理完善,继续将剩下的半碗药喂给他,只是左晏衡的意识太过涣散,便是靠在那里也依旧喝不进去分毫。
尤其这药仅此一颗,他不敢继续浪费,只好停了下来。
司沿一动也不敢动的站在一旁当真人形柱子,报仇的心思也被压在了心底。
温青垂目想着那张方子细剖着里面的药材。
他从桌子上拿起一杆戥秤又放下,拿起来再放下,最后还是拎在手里走到药柜前左边称一下右边抓一下,偶尔左右把握不准的再拿出来重新称量放进去。
他在找,找一切能代替那张方子里最主要的几味药效的药。
直到在那儿凌乱的配了许久,才猛地放下戥秤,“洪常戏。”
“奴才在。”
他着急的将那些挑选出来的药材仔细包起来递给他,“将这方药仔细熬,你亲自去。”
“是。”洪常戏接过来抱好,着急小跑着出了门。
左晏衡的温度越升越高,温青继续压抑着心里的不冷静,拿了银针一根一根的给他扎在重要的穴位上。
太医院里乱作一团,左晏衡却沉沉的坠入了漆黑的梦境。
梦境之中弥散着白雾,迷迷蒙蒙什么都瞧不见,就只有地上依稀出现的点滴红色能看的清楚。
他分不清这是哪里?也似乎迷失在了无尽的迷雾之中,就只能自己扶着左臂拖着右腿沉重难行的跟着地上的颜色一直走,疲惫不堪的一圈又一圈的寻找着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脚下的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暗稠,才终于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一丝光亮。
左晏衡继续寻着那方光亮往前,他走得慢,每迈一步碎骨就在腿里交叉碰撞,叫嚣的刺痛必须要让他停下来缓之又缓,缓之再缓。
直到近前,白雾开始从他眼前退却,光源处才逐渐清晰起来。
那里竖着一个布满污渍和血痕的十字架,有一个人背靠着十字架瘫坐那里,干枯消瘦的手腕被铁链束缚近乎扭曲的垂在地上,乱发披面垂首遮掩着面容。
空气里都是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左晏衡莫名心慌的捂上了心口,他甩了甩有些浑噩沉重的脑袋,再次定晴。
那人的双肩陷了下去,十指的指甲已经不见了踪迹,浑身遍布了锁骨要命的长钉,腿上坑洼不平的皮肉都已经溃烂生疮,斑驳的衣襟和皮肉开着裂,甚至还有蚂蚁在爬。
他呆怔看着那个沉溺在血泊的身影喘不上气,“那是?”阿棠?
地上的人儿正是萧凤棠。
左晏衡神情窒息,几若惶恐的迈步上前,却因为腿骨的刺痛和酸软无力重重跌倒在地上,他狼狈的爬跪着匆匆往他身边去,“阿棠,是你吗阿棠?”
萧凤棠垂手在那里一动不动,压抑的血色以他为中心,铺天盖地的蔓延在四周,甚至有些已呈干涸之色。
左晏衡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心脏。
他跪在他身边手足无措不敢碰他,生怕将他一身伤口扯得更加厉害,“阿棠?阿棠?”
“是谁?”
“是谁干的!?”
萧凤棠身上的血早已流了个干净,他合着眼睛,脸上净是死灰色,没了任何生命的迹象。
“谁来救救他?”
“谁能来救救他?”
左晏衡无助望向四周,“阿棠……谁能来救救他?”
许是他的呼喊太过强烈起了作用,一个人影背着一方药箱不紧不慢的后面向他走来。
左晏衡听见声音连忙转头去看,“温青?”
“快,你快救他!”
温青从他身旁站定,神情冷漠的同往常判若两人,“可他已经死了。”
左晏衡跪着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开位置,“不,没有,他没死,温青你救他,我求你,救救他!”
他慢慢在左晏衡身边蹲下看着他,“左晏衡,你告诉我死人应该如何救?”
“没有,他没死。”左晏衡疯也似的伸手去拽他的衣摆,“他真的没死,你救救他,救救他,试一下,试一下也好啊!”
温青嗤笑着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你真的确定,让我试一下吗?”
“你救救他,就只有你能救他了。”
“好,那我就如你所愿,救他。”他将药箱放在一旁打开,抬手从中抽了根银针,缓缓对着他的心脉扎了下去。
左晏衡还没来得及放下心,他手里的银针就瞬间变成了一把要命的匕首,重重的插在了萧凤棠的心脏上。
左晏衡不可置信地怔在原地,他一把将他推开,慌乱的跪过身去歇斯底里,“你在做什么!?做什么!?”
温青被重重推了出去,他跌坐地上冰冷凉薄的笑得同魔鬼一样,衣衫染血也不在意,“如你所愿,救他啊,毕竟只有他死了,才能彻底解脱。”
“你既然不信,那我就帮你亲眼看着他再死一次。”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左晏衡伸出去的手束手无策的停滞在他心脏旁,他将他薄的仿佛没有厚度的身枝痛决的揽紧怀里,“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