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宋洛睫毛轻颤,睁开眼。
脑袋里晕晕乎乎的,胸腔里有一股沉闷的浊气,却一时间想不起这情绪为何。空荡荡的胃囊咕噜噜地叫着,催促着他赶紧用什么填满它。
带着粘稠的睡意迷糊又敷衍地洗漱,习惯性地在玄关换好鞋,准备出门去对面吃早饭。动作却在指尖触到门把手之后,顿住。
金属制的门把手冰凉,使宋洛的神知倏然清明。
他们……好像已经……
分手了。
胸腔莫名的浊气有了来由,蔓延下沉,连带着肚子也不太饿了。
2302,江随禾看着马上就要出锅的两人份早餐,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习惯”这种东西,好也不好。
熄了火,长叹口气,拨通方平的电话。
“过来吃饭,不来扣工资。”
……
电视上的娱乐新闻播的是那个郑沫沫的事,说她要跟她前男友的原配打官司,因为那个原配殴打她。
方平觉得这女的挺有意思。
点开郑沫沫的微博,果然评论区里是一片骂声,主要是说郑沫沫你一小三儿也好意思告原配,呸,不要脸!
虽然方平也看不起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但却也觉得郑沫沫这事做的没错。用法律保护自己,是法律赋予公民的权利,哪怕她是小三。
但是这件事她办的不聪明,看,网上的舆论更加恶劣了,作为一个明星来说,这个局面对她很不利。
不过算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那边江随禾收拾完碗筷,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在方平身边坐下。
方平放下手机,瞅瞅他,“分手了?”
江随禾没说话。
方平笑出声,“比我预料之中的快。”
……
时间在混沌之中流淌。
明知道不该想,想了也没用,宋洛却还是忍不住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想了一个星期也没想明白。
纵使在开始时就做好了分别的准备,如今真的到了这一天,还是震的连肋骨都发疼。
用手机打开x站,私信几乎炸开,有恐同锲而不舍发的辱骂,有粉丝对他俩的祝福,更多的,是在催更。
啊……分手后,已经一周多没有直播了。
这一周,除了吃饭,宋洛就只在床上躺着。
上次直播,还是江随禾在镜头前吻他,谁知道,刚刚把恋情暴露给粉丝,就已经分手了。
该怎么跟粉丝解释呢?
宋洛盯着自己主页上,“吃邻居家的饭”的昵称,心里揪着疼。
以后吃不到了。
这个昵称得换掉了,换成什么呢?
换成以前的“贫民宋先生”也不合适,好歹现在百万粉了,有艹人设薅粉丝羊毛的嫌疑。思来想去,只把昵称改成了苍白的“宋先生”。
很快有粉丝发现了他昵称的变化,纷纷发私信来问,宋洛干脆屏蔽了私信提醒。
关注动态有更新提示,宋洛点开,看着更新的内容愣了一会儿。
是和敬剧社更新了广播剧。
宋洛已经很久没在x站上听过和敬的广播剧了,毕竟那时有太多现场版可以听。
不过现在没有了。
犹豫了会儿,还是没忍住,点开广播剧,耳机里熟悉的声线让宋洛鼻子发酸。赶紧把手机关上,再不敢点开听。
江随禾恢复单身的事,很快在朋友圈内传开,以前约过的炮友邀他出来玩。左右没什么事,江随禾就答应了。
疫情得到控制,娱乐场所纷纷开业。
酒吧迷幻的灯光放纵暧昧,音乐声震耳,掩盖住不少腌臜的喃喃耳语,空气中飘散着木质香水与香烟混合的味道。
“好久不见你了。”脖子上系着皮质项圈的男人贴过来,吐息间是非斯杜松子酒的味道。
江随禾看看他,稍显冷淡地应了一声。
其实江随禾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只记得他好像爱玩SM,在床上动作越狠他越兴奋,还挺尽兴的。
出门前,本来打算像以前一样,出来玩开了,就能把恼人的事忘了。但这次不知怎么回事,做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
皮质项圈在朋友们的起哄声中,伸手拉他,袖子滑下来,露出胳膊上纵横交错的红痕。
“胳膊怎么了?”
皮质项圈眼波一转,眼角泛着春意,“昨天约了个S,弄的狠,你介意?”
江随禾倒是不介意,只是这胳膊上的伤,让他想起孙阜来。本来就没什么趣味,这下更是兴致全无。
“不玩了。”江随禾轻叹,搁下酒杯,转身就要走。
“诶,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心情。”
皮质项圈娇笑,缠上来,“还惦记着前任呢?那你找我就对了,我保证你乐不思蜀……”
江随禾把人从自己身上摘下来,抿抿唇,一句话没说,接着往外走。
当着朋友面被不留情面的拒绝,皮质项圈面上有些难堪,高声骂了一句:“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在这儿装个狗屁情种!”
江随禾眉头一蹙,没理,径直离开酒吧。
他有一万个办法柔和地处理这件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就是不想。
宋洛躺在床上,听到对门落锁的声响,心脏也随着门“砰”的一声,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回来了。
他出去做什么了?
他路过他们一起走过的地方,会想到自己吗?
……想这些做什么!
宋洛狠狠地咬了自己下唇一口。
他怎么会想到自己?他那样的人,身边从来不会缺陪伴的人的吧?
只有自己……自己才是一人默默消化的可怜虫。
当初就不应该在一起的,太冲动了。明明知道事情一定会走到这一步的。
敲门声突兀响起,宋洛蓦然从自怨自艾的泥潭中抽离。他的内心深处“嗤”地燃起一点不切实际的火苗。
——如果门口的是江先生?
拖着略微发软的双腿,宋洛打开门……
“宋先生是吗?您的外卖。”
外卖小哥的笑容爽朗。
“……啊,谢谢。”宋洛把手心的汗擦在衣角上,接过外卖。
这时,2302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宋洛拎着外卖,像点了穴般僵硬地立在那里,目光越过外卖小哥的肩头,落在对面那个逐渐从门后走出的人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凝滞的空气中短暂相接。
身体的反应比脑袋快,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后退一步,“咣”一声狠狠关上门。好像门外有什么洪水猛兽,动作晚了就会被吞噬。
宋洛心脏乱跳,双腿虚软,若不是靠着墙,几乎要站不住。
他觉得自己太奇怪了,明明开门之前期待见到江先生,怎么真的见到了,又这副模样?
门外,江随禾苦笑一声,拎着垃圾袋下楼了。
这下,是真的被讨厌了吧?
果然兔子不能吃窝边草,分手之后,总归尴尬。
不过正好,疫情危机基本接触,公司也被允许线下复工了,干脆去公司住一段时间好了。
躲开宋洛避免彼此尴尬只是顺便,更重要的是,疫情期间,公司员工流失不少,各项事务百废待兴,能有个睡觉的时间就已经不错了,通勤时间算是奢侈。
说干就干,叫人事部拟了复工通知和招聘通知,转天约了搬家公司。
大半夜没睡的宋洛凌晨才隐约有了睡意,刚浅浅睡着了,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的声响。
躺床上睁开眼,迷迷糊糊听了一会儿,听到江随禾的声音,瞬间来了精神。翻身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扒着猫眼向外看。
2302的门大敞着,一个身穿印着搬家公司logo的人正扛着一纸箱往外走。江随禾手上也大包小裹的,还拖着一只行李箱。
他要搬走?
宋洛舌根发苦,心里说出不上是什么滋味来。
先是觉得难堪,自己竟令人讨厌到,分手后,前任连住在自己对门都难以忍受的地步。后来又觉得这样也好,省了低头不见抬头见,心里横生出些没必要的纠葛。
只是这么一来,以后恐怕就见不到了吧?
他们的圈层几乎没有重合,能够相遇也只是恰好住了对门而已。
或许他们本来就不合适,这短短的交集不过是意外罢了。
宋洛倚着门,默默听着屋外的动静,每一个响动都听得仔细,直到门被锁上,然后电梯打开“叮咚”一声。
宋洛长出了一口气。
2021-02-17 14:47: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