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包好下锅，宋洛跟江随禾一起守在锅边，等着一只只胖饺子在翻滚的沸水里浮起来。
饺子是鱼肉虾仁馅的，宋洛以前没吃过，不过本着对江先生厨艺的信任，他对这锅饺子还是十分期待。
酱黑色的醋浅浅没过小碟子底，再加一勺鲜艳红亮的辣椒油，用筷子搅搅，沾一点尝尝——嗯！绝了！
厨房里，水沸腾的声音平息，江随禾端着两盘饺子出来放到桌上。
江先生的饺子宋洛在朋友圈看过，实物与照片比起来到底是多了几分烟火气。那饺子小小一只，肚子圆鼓鼓的，面皮又白又润，像一只只水头十足的白玉。
“尝尝？”江随禾笑得一脸贤妻良母。
伸出筷子挑选一只幸运小饺子，刚出锅的饺子滑溜溜的，夹了两次才夹到。
蘸料，吹凉，咬一口。
皮薄得像纸，却不会过于软烂，还保留着面的韧劲。皮刚咬开一点，内里包着的汤汁就顺着流进口中——烫，也挡不住鲜。
鱼肉馅比起牛羊肉来，少了粗糙，更多的是滑嫩细腻，味道也更加清淡柔和。一整只虾仁透着淡淡的粉色，窝在嫩白的鱼肉里，煞是好看。不同于鱼肉的柔嫩，虾肉紧实弹牙，十分爽口。
鱼虾的鲜总归平淡，还好有醋和辣椒相称。酸与辣尽情挑逗味蕾，饺子咽下，回味是美妙的鲜甜。
“好吃！”宋洛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喜欢就好。”江随禾托腮微笑。
那笑容怎么说呢？看上去有点……慈祥？
像是一位慈爱的老母亲，望着外出求学的女儿留在家里的小宠物。
“要不要来一碗饺子汤？”江随禾笑眯眯。
“呃……好啊。”
……今天的江先生，是怎么了？
原汤化原食，宋洛小口吸溜着饺子汤，躲在碗后偷眼瞅着江随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江随禾对他的态度变了。这种变化很微妙，仔细留意却发现一切如常，可是感觉上就是不一样了。
饭后，帮江随禾收拾完厨房，宋洛准备走。
“小洛。”江随禾叫住他。
宋洛回头。
“嗯……我的广播剧你有在听吧？”
说起广播剧，宋洛顿时不敢直视他，下意识拨了拨隐隐发热的耳朵，低声“嗯”了一声。
“我有一部分内容，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才好，你能帮我听听吗？”
宋洛犹豫了。
听碎和大大的现场是难得一遇的机会，只是……宋洛不自然地夹紧腿。
只是，万一自己的小兄弟也觉得机会难得，过度亢奋，自告奋勇，跃跃欲试，可如何是好？
“不行吗？”江随禾露出失落的表情。
宋洛见不得他这样，“不是不行……”
“那就先坐吧。”江随禾多云转晴，引他到沙发上坐下，打开冰箱给他倒了杯果汁。
赶鸭子上架，宋洛坐立不安。
江随禾从房间拿出剧本，鼻尖还架了副金丝边眼睛，斯斯文文。
“就是这里。”江随禾把需要商榷的部分指给宋洛看。
宋洛大致看了一眼，这一段讲的是贱受拐弯抹角地对渣攻表白心意，感情冲突比较强烈。好在没有肉段，宋洛松了口气。
“喏，表白的戏，按理来说该是深情的，你听听？”江随禾清清嗓子，把声音压低变细，“老公，你喜欢我对你的这个称呼吗？啊……啊，不喜欢也无所谓，反正我都已经叫了！”声音顿了顿，“那我就一直叫下去了？”
“嗯……不好。”宋洛直言不讳，“贱受突然用深情的语气，总觉得人设崩了。”
这点江随禾跟导演讨论过，两人也一致认为，这一段不该用所谓的深情去表达。
他们分析过贱受的性格，贱受虽然在渣攻面前显得卑微，但实际上他该是有自尊心的，他内心渴望与渣攻拥有一段平等的关系，所以语气该是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试探。
没错，关于这部分的感情处理，江随禾早就跟导演讨论好了，至于为什么非要留下宋洛再讨论一遍……他看着宋洛认真的侧脸，翘起嘴角。
“嗯，你说得对，那我换个语气。”江随禾在贱受的声线上，加入几分略显脆弱的漫不经心，“老公，你喜欢我对你的这个称呼吗？”像是害怕渣攻说出什么否定的话，他忙又接着说，“啊……不喜欢也无所谓，反正我都已经叫了！”声音停顿，再开口时带了几分试探，“那……我就一直叫下去了？”
念完，江随禾满意地勾着唇角，等待宋洛小迷弟一般的夸奖。
“不好。”宋洛却说。
江随禾一愣，面上闪过一丝错愕，“怎么？”
“贱受很爱渣攻对吧？爱到甚至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嗯，没错。”
“我要是他，就绝对不允许自己用试探的方式冒险。在我不确定渣攻心意的情况下，绝不会轻举妄动破坏现在的平衡。”宋洛抿抿唇，“所以，我觉得这段话应该是乞求，乞求渣攻给他一个专属称呼的权利。”
江随禾怔怔地看着他，感觉心脏哪里好像不规则跳动了一下，“可是，他该是有自尊心的吧？他或许会渴望跟渣攻有一段……平等的关系？”他说出自己跟导演讨论的结果。
“啊……我也是瞎想的。”宋洛不自信地笑笑，“我只是猜测，觉得比起要么被拒绝要么确实获得稳定关系的二选一局面，贱受或许不会轻易冒那50%的风险，倒不如为自己求个福利来得实在。”
“你说得很好。”短暂错愕后，江随禾重新露出笑容，“我会慎重考虑的。”
宋洛很少被人认同，听到江随禾的话，即使知道可能只是场面话，他也还是觉得有点小小的开心。
压下心口的异样，江随禾挑了几处桥段，没事找事地跟宋洛讨论。讨论完了，他又依着宋洛的喜好，还原了几处名场面。
他做这些不是为了撩拨，只是想讨宋洛的开心。
但是宋洛的反应似乎很平淡，让他稍稍有点挫败。
不是说好了是他的粉丝吗？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渐渐习惯宋洛的反应在自己的预料之外了。江随禾托着腮，笑盈盈地注视着宋洛低垂着眼眸的侧脸。
时日还长。
这边，宋洛表面上虽然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的一批。
——碎和大大的声音就在耳边，这像做梦一样！
这个认知让宋洛整个人慌到不行。
稳住……淡定……
心里越慌张，表面越冷静，这是宋洛遭遇欺凌多年形成的保护色。
讨论告一段落，宋洛突然想到什么，“江先生。”
“嗯？”
宋洛摸摸耳垂，有些难为情地问：“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江随禾轻笑，“问吧。”
“为什么你以前配的剧都是清水，现在却……却……”却这么黄暴！
后面的话宋洛没好意思说。
江随禾成功get他的意思，摘下眼镜搁在茶几上，身体向后仰舒服地靠着沙发背，“因为亲戚家的小孩都成年了。”他戏谑地笑，“就不用担心万一被他们无意中发现，伤害他们幼小的心灵了！”
“噗——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江随禾理直气壮。
江随禾这个人重色重欲，早就不耐烦弄那些清水了。他有些自傲地想着，自己好歹也算有些名气，万一过早放飞自我，被家族里的孩子看到……倒不是尴尬，就是肯定得被长辈们戳脊梁骨，说他荼毒小辈。
送走宋洛，江随禾收到了方平发来的最新的推广计划。关于这方面，江随禾对方平完全信任，大致扫过一眼就批了。
解决完工作上的事，方平暗戳戳地找他的不痛快，“一个星期可过了……”
江随禾知道他在说一星期搞定宋洛的事。
“我准备正式跟他交往了。”
方平有一丝意外。
他跟江随禾算是发小，从青春期悸动开始，江随禾说得上是过尽千帆，可是真正被他承认过交往的人屈指可数。
虽然不知道他是抽了什么风，不过方平还是得为宋洛捏一把汗。
江随禾对每一位正式交往对象都很好，摒弃周围的莺莺燕燕，看似深情专一，好像眼里心里都是他一个人。但江随禾的爱情来得热烈，走得时候也干净利落，毫不留情。一念之间天堂与地狱的差距，比过山车还刺激。
“……好吧，祝你的新欢好运。”
方平无意干涉好友的爱情观，即使他并不认同。
挂断电话，江随禾看着手机小声嘀咕，“嘿——这人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几天后，敬老院剧社的广播剧更新了。
提前被剧透过的宋洛知道本章纯洁无肉，窝在床上戴着耳机放心地听。
在江随禾家听过一部分现场版，再听正式的成品，感觉很奇妙，像是这部剧他也参与其中了一样。这让他有一点窃喜。
与碎和大大建立了一丝联系，而别人都不知道！
剧情很快进行到贱受表白心意了。
耳机里的贱受先是轻轻唤了一声，听到渣攻的回应之后，才说：“老公，你喜欢我对你的这个称呼吗？”又怕听到渣攻回应似的，又赶紧说，“啊！不喜欢也无所谓，反正我都已经叫了……”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我就……一直叫下去了？”
听到这儿，宋洛浑身的肌肉都瞬间绷住，心脏的跳动猛然加快，血液仿佛全部冲到头上，让他的脸颊通红，耳朵嗡鸣。
那天随口说的话，江先生他采用了？
谈不上是惊喜还是害羞，亦或是两者都有。他摸摸自己滚烫的脸颊，无论如何都平息不下那剧烈又紊乱的心跳。
2021-02-17 14:4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