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万人嫌成为郡王之后>第32章 闵先生

  戚长璟沉吟不语, 旁边的戚长珩“啧”了一声:“玄阳医门是什么?张太医不妨把话说清楚。”

  “玄阳医门是微臣的师门,”张太医解释道,“微臣师出玄阳, 只是因为入宫做了太医,违背了门规, 因此被削去了门籍……”

  他暗叹一声:“玄阳医门立世百年, 在前朝之前便已存在, 如今的门主,也就是微臣之前的师父闵先生,尤擅解毒, 如今郡王的这种情况,除了闵先生,只怕……只怕是药石无医。”

  戚长珩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背着手在殿里来回转圈:“你个老头,倒是把话说清楚啊!玄阳医门在哪儿?那什么闵先生又在哪儿?能不能全部交代清楚?”

  张太医只是叹气。

  “张太医在宫中许久, 只怕已然不知玄阳医门的踪迹了吧, ”戚长璟面无表情,“朕说的可对?”

  张太医后背激起一层冷汗,跪在地上只是低头。

  这便是默认了。

  “找人暂且不提,”戚长璟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眼底情绪莫名, “只说这个医门,因为你做太医便将你逐出师门……朕只问你, 玄阳医门是否又是那些标榜清流,不愿与权贵治病的避世门派?”

  这话问的尖锐, 张太医却听的暗暗心惊。

  圣上竟是说的分毫不差。

  “正是如此……微臣才不知该如何为好……”张太医抹了抹额头, “单是找到闵先生已经是难上加难, 便是找到,按照门规……闵先生也不会为殿下治病……”

  “他敢?!”戚长珩冷哼一声,“若是不治,孤压着他也要把他押到宫里为玉奴治病!”

  “他不愿意治,你就是砍了他的脑袋都没用,”戚长璟语气淡淡,“张太医,朕会派人去找,只是闵先生一日不到,郡王的病便只能全权由你来治。”

  “朕要你用尽手段,务必保住郡王的命。”

  张太医自然不敢保证,只是如今圣上显然已经动怒,他只能顺着圣上的话称是。

  尽人事,听天命罢。

  这边三人还围坐在时佑安周围讨论着病情,纪得全忽然神色凝重地小步跑进来,手上拿着一封印着红漆的信封。

  两人将目光落在信封上,皆是微微一怔。

  光下可以分明看到红印透着纸,清晰无比。

  一两黄金一两泥,浸水不烂,火烧留痕。*

  这是八宝印泥,皇家特供。

  还不等戚长璟脑海中闪过什么猜测,便听得纪得全压着声音:

  “陛下、殿下,太后娘娘来信了。”

  .

  聂随被押入镇抚司*一事,次日便闹的满城皆知。

  据说聂老将军还亲自进宫求见圣上,圣上却闭门不出,哪怕聂老将军在门外跪了两个时辰也不曾开门。

  镇抚司北司。

  聂随腹部中剑,被押入镇抚司后就已经叫了郎中包扎。

  杨镇抚使一身黑衣,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喝茶。

  隔着栏杆,聂随坐在地上,撩起眼皮盯着杨镇抚使看。

  “要问什么尽管问,在这儿耗着是做什么?”

  他默默将被赛斡尔骗的来龙去脉一一理清楚,只等杨镇抚使审问便全盘托出。

  赛斡尔……赛斡尔!

  听罢聂随的话,那杨镇抚使却只是笑,隔着缭绕的热气又抿了一口茶。

  直到聂随等的发急,开始锤门,杨镇抚使才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放在碟子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狱中潮湿阴冷,聂随一身单衣,又受了伤,此时只觉得四肢发凉。

  “聂小将军,你可知为何将你押入镇抚司?”

  “镇抚司不属于六部,直属圣上所管,”聂随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下坐的发麻的腿,“直接管理军中事宜,我有军衔,自然会在镇抚司审理。”

  杨镇抚使却是“哈哈”两声干笑起来。

  “聂将军啊聂将军,”他抚掌笑道,“你之前也是个聪明人,怎么这些日子却愈发糊涂了?”

  他站起身,缓步上前,隔着栏杆半蹲在聂随面前:“我朝军司法合立,大理寺、刑部、都察院、镇抚司之间分的从来不清,尤其是镇抚司,重刑讯,圣上仁厚,镇抚司几乎废置不用。”

  杨镇抚使顿了顿,接着说:“你猜,已经废置许久不曾理事的镇抚司,何故要请您来啊?”

  聂随猛地抬头与杨镇抚使漆黑的眼睛对视。

  “是罚不是审,”聂随冷声道,“……是圣上的意思?”

  “正是如此,”杨镇抚使收了笑,“圣上特命我亲自审问,要我先刑讯、再审查,聂小将军,你可懂了?”

  前朝的镇抚司被誉为“朝廷之眼”,谈及无人不闻之色变,被押入镇抚司的犯人,不管是什么罪状、什么身份,能活着出来也要被生生扒下一层皮。

  直至哀帝滥用,百姓无不苦之,因此戚长璟登基之后才几乎废弃了镇抚司的职能。

  聂随怔然,随后仿佛想到了什么,扯着嘴角笑着问:“圣上如此,可是要罚我害了郡王?”

  杨镇抚使冷淡提醒:“要称‘殿下’,注意言辞。“

  “罢,”聂随大咧咧坐在地上,眼底却一片阴冷,“圣上不惜为了郡王动私刑,我无话可说,杨镇抚使随意就是。”

  身后有人上前拿出钥匙打开牢门,紧接着几个狱卒走进来把聂随拽起,拖着身子走到旁边的屋子。

  屋内潮湿阴冷,空气里隐约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其最酷者曰琵琶,每上,百骨尽脱,汗如雨下,死而复生,如是者二三次,荼酷之下,何狱不成。*”杨镇抚使不知从哪掏出一把造型奇异的短刃,手指轻轻抚摸着,刀尖清晰地映出聂随阴沉的双眼,“聂小将军腹部有伤,故我特意选了‘弹琵琶’之刑,也不影响将军您的伤口。”

  狱卒将聂随四肢抓起,拉着他推到地上的长凳,随后用绳子牢牢捆住。

  四个人上前将聂随的手和脚死死按住,杨镇抚使慢悠悠地走上前,刀尖对准聂随的露出的胸膛。

  “聂小将军,得罪了。“

  下一刻,聂随就浑身抽搐起来,四肢被狱卒死死按住,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流,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他死死咬着嘴唇,喉咙深处溢出几声痛苦的嘶吼。

  .

  承乾殿。

  手上的信刚看完,戚长珩便跳起脚来:“母后、母后怎么知道了?”

  他烦躁地拽了拽头发,在屋里来回踱步:“玉奴这次情况不妙,我巴不得把这事瞒的死死的,怎么母后还是知道了?”

  仿佛想到什么,他一把抓住戚长璟的手臂:“皇兄!不能让她老人家过来,她之前就疼玉奴,如今要是见了玉奴这幅样子,只怕又要难过。”

  “朕也不想,”戚长璟眼神还落在纸上,“只是,你觉得朕拦得住吗?信上已经说了,她早已启程,如今已在路上了。”

  两人皆是一阵沉默。

  戚长璟回身又去看昏睡的时佑安,眼神霎时柔和了许多,手掌却下意识握紧。

  殿内弥漫着淡淡的皂角香,自从查出香料有问题之后,承乾殿再也没有用过任何香料,就连原本用的龙涎香也一应断了。

  鸦青色的长发整齐地落在脸颊两侧,衬托的时佑安的脸颊更加消瘦可怜,往日红润的唇色也暗淡许多。

  “算算日子,若是启程,此刻已经到了姑苏,”戚长璟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压下心底针扎般细密的痛楚,“你去准备准备,好接母后回宫。”

  而此时,千里之外,姑苏城。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刚下船歇脚,天寒风劲,娘娘怎么就出来了?”

  头发半白的女人一身灰棕色水墨鹤补琵琶襟,外面披着一件湖绿鹿皮大氅,头上只戴着一只祥云纹羊脂玉簪,气质雍容闲雅,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十足。

  “哀家身体不差,这点风还受得住,”女人正是孙芳洲孙太后,此时正缓步从客房走出来,同说话的男人一同站在外面,“只是玉奴体弱,若他在,哀家可不会让他就这样站着吹风。”

  廊前挂着一串银色的风铃,随着风起叮啷啷地晃动起来。

  男人一身秾蓝素长袍,鹤发用一根墨色发绳随意束起,眼睛却是极为罕见的白眸,眉毛和睫毛也如同落了雪般苍白。

  “娘娘心不静。”

  孙太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却有些勉强:“闵先生不知,玉奴是哀家唯一的孙儿,又过的凄苦,哀家……心早就飞到京城去了。”

  “可愿同我对弈?”白发被风吹的微微扬起,闵先生问。

  孙太后欣然同意。

  几个侍女垂手走过来,端着棋盘和凳子一一摆好,随后又悄悄退下。

  两人先后落座。

  下棋者不语。

  许久,待闵先生白子落下,孙太后这才露出个还算真心实意的笑:

  “哀家比不得先生,心怀苍生,慈悲心肠。”

  角落的侍女沏好了热茶,热气带着滚滚茶香消散在风中。

  “……只是,哀家却是不知,闵先生师出玄阳,何故愿意为哀家、更为哀家的孙儿看病?”

  侍女端着盘子,动作轻柔地将茶盏放到两人面前,而后再行礼退下。

  “不知娘娘是否信命?”闵先生抬眼看向随风摇晃的树叶,“我虽为医者,却对推衍也略懂一二。”

  他润白的眼眸倒映着微起波澜的江水,又或是更遥远的远方,说出的话轻盈无比,仿佛随风就要散去:

  “郡王殿下,是我的劫。”

  作者有话说:

  *:来源百度百科。

  *镇抚司:借用了明朝锦衣卫的司法机构,但是本文没有锦衣卫,只是把这个搬出来单独用

  *:源自《明史》卷七十三《刑法志》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源自《枫桥夜泊》唐·张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