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俞朔讷讷回身。裴旸抱臂看着他：“大半夜不睡觉，想做锦衣卫调查我？回去吧。”
“你去哪，我跟你一起。”俞朔说。
“不行。”他推俞朔进楼，想让他乖乖回去睡觉。俞朔扒着门框，好说歹说不依。裴旸很是无语：“你是熊孩子吗？信不信我要动粗了？”
俞朔不悦地盯着他，唇缝抿成一条死板的直线。
裴旸知道俞朔犯犟了。虽然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里拿主意的人是自己，但一旦俞朔露出这副表情，那他也只有退让的份。
“好吧，但是只有这一次。”裴旸如是说。
然而接下来的两天，一到晚上俞朔就寸步不让地紧紧跟着他。裴旸有理由相信，就算他重演小时候的拿手绝活，反锁房门，翻阳台而去，俞朔也能掐指一算，提前在楼下等他落地。
第一天跟着去，裴旸不敢把这只小白兔随意丢在山脚那群不只是狼是犬的混子里，只好带小孩一样，让俞朔戴上他的头盔，借了男大学生的护膝，教他最基础的滑行。
俞朔平衡感差，一路扶着裴旸的肩膀，两人落在一众滑手最末，看着其他人像鸟群一样快活地滑翔而去。
裴旸的手箍着俞朔的腰，俞朔搭着他的肩。两人慎重地、颤颤巍巍地在山路上移动，看起来身残志坚，如同在做医学复健活动。
大学生情侣飞走前还不忘嘻嘻哈哈地调侃他们：“靓仔，还真带着你弟弟来玩儿啊！”
“弟弟长得真可爱，难怪你哥疼你，随身带着你的磨牙棒嘞！”
第二天俞朔就不好意思再拖累裴旸，带了一支铅笔、一块橡皮和速写本，自己坐在山脚路灯下画画。
这个晚上，他遇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搭话。
第一个找来的是江鹭羽。他不认识，看起来也不是同校的学生，想必又是裴旸这朵鲜花招来的蝴蝶。
天气转凉了，她却好似还待在盛夏，穿着虎纹小吊带搭配破洞裤，手腕上叮叮当当一串银镯子。
俞朔发现她那一头挑染在夜色里竟会透出微弱的荧光，非常酷炫，非常时髦。因而她说话时，他看的不是她的眼睛，而是那头夹粉带紫的长发。
“你和裴旸是什么关系呀？同学？朋友？”她好不容易得知了裴旸的名字，像拿着一张亟待填补的拼图，想要知道他的其他信息。好巧，裴旸就带了个看起来一脸单纯的同伴供她盘问。
“邻居。”俞朔说，想着这头发到底是在哪里染的呢，不知道理发店里有没有。
江鹭羽见他不断好奇地瞧着自己，只是不像在看她的脸，眼中似乎还带着几分企羡——总之，不像是不欢迎的样子。遂拉他去跟她的朋友们一起玩，想趁机套点情报。
结果俞朔去是去了，一转眼的功夫，又给他溜掉了，害她好生懊恼，朋友在旁，又不好脱身再去找。
俞朔主要是好奇裴旸来这边都在做什么，便跟着她在一圈看起来放浪形骸的年轻人中坐下了。没坐一会儿，旁边那位老兄便开始抽烟，他抽的烟散发出一股臭鼬味，熏得俞朔直想吐，就站起来悄无声息地走了。
他换了个位置，借着昏黄的灯光在纸上信笔涂画，三两下勾勒出一个骑滑板的洒脱人体，开始细化面部特征。
这时候，第二个搭话的人登场了。
“你画的这个人，是裴旸吧？”
一个黑影投到他的画本上，俞朔抬头一看，瞳孔骤缩——齐泽楷！竟然是齐泽凯！初三之后他都没碰见过陆壬嘉，早把这几人从脑海中淡忘了，没想到这么猝不及防地又给遇上。
齐泽楷看他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乌溜溜的眼睛里满含警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俞朔捏紧了本子，想要起身开溜，被他一手按住。
“哎，别走。我又不是黑涩会的，别这么害怕。”他在俞朔身边坐下了，“之前都是壬嘉的馊主意。那时候我也不够成熟，觉得他可怜，他爸爸也是混蛋，才参与整你的。现在正式跟你道个歉，不好意思啦！你叫什么来着？”
俞朔没说话，估算着如果自己拔腿就跑，齐泽楷追不追得上——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齐泽凯目测和裴旸身高差不多，体格也相当，甚至要更壮一些，路灯下都能看清他小臂硬实的肌肉。
“俞朔，是不是呀弟弟？我记忆力不太好。”齐泽楷笑着说，突然伸手从他手里抽走速写本，一页页翻看，“嗯~你是美术生？画得真好。”
俞朔还是不理他，扭头看向别处。
“天了噜，都快两年了，你还在记仇吗，俞朔弟弟？”齐泽楷把手臂搭在他身上，“让我们一笑泯恩仇吧，啊？而且你哥不是找人狠狠修理了我们一顿吗？扯平了吧。”
“什么意思？”俞朔不明所以地皱起眉头。
“是你们干的吧。难道你哥没告诉你？”齐泽楷用细长的狐狸眼觑着他，似乎在掂量他那疑惑的真假。
“你有话直说，不要打哑谜。”俞朔生硬地说。
齐泽楷这才把KTV事件的后续告诉他。
原来在裴旸带走俞朔后的那个周末，陆壬嘉三人在学校附近的公用篮球场打球，突然闯进来几个差不多年龄的男生要抢场地，赶他们走。
脾气火爆的陆壬嘉自然不同意。对方提出三对三对抗，赢的一方得到使用权。
“我自以为打野球已经是手脚很黑的了，没想到那几个简直不是人，上来就动手动脚，压根没想好好打，又是肘击又是垫脚，还嬉皮笑脸的。结果那天我们大打出手，一起进了派出所。”
“那后来怎么样了？”俞朔有些紧张地追问，“裴旸哥哥也在里面吗？”
“哦~裴旸哥哥。他不在。”齐泽楷玩味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都是中学生，还能怎样，叫来家长，教育一通，写了检讨书就把我们给放了呗。不过壬嘉是被打得够他妈惨的，腿都骨裂了。”
俞朔想起了在走廊狭路相逢时陆壬嘉的狼狈相，还有那句咬牙切齿的问话——“是你指使的吧？”
他摇了摇头，说：“难道不是你们自己太嚣张，遭仇人报复了吗？”
齐泽楷伸着两条长腿，找了个舒服点的坐姿，懒散地说道：“哪有这么巧的事，前天把你打了，后天壬嘉就挨揍。不信你就回去问问你那裴旸哥哥。”
俞朔怀抱了这么个疑问，回家路上老忍不住偷瞥裴旸。
裴旸生了一张风流多情的俊脸，漂亮且具有肉感的嘴唇总是噙着三分笑意似的，阳光在他脸上都更显明亮。但是，当暗色模糊了他的五官，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便显出少许不近人情的冷厉。
俞朔见过他和别人发生冲突，不动则己，一出手就又快又狠，超高效的制敌手段，没有半点花架子。
他想干脆直接问裴旸，随即觉得没必要——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裴旸就是裴旸，仅此而已。
“一直偷瞄我做什么？”裴旸幽幽地问。
“才没有。你太自恋了。”俞朔说。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裴旸将头磕在靠垫上，闭目养神。
第三天晚上，裴旸没有上山，只在山脚的广场玩板子。有几个新手也在那练习Ollie（踩板豚跳）。
俞朔跟着学了一会儿，把膝盖给擦破了，被裴旸提到不远处的双人坐蹬健身器材上坐着。几个陌生的女生看他长得可爱，还嬉笑着过来问他要不要吃零食。俞朔婉拒了。
“看来俞朔弟弟挺抢手的啊。你初中时看起来可自闭了。”齐泽楷手插口袋走了过来。
“楷楷~这你朋友啊？要不要一起玩？”有女生攀上他的手臂，亲昵地问。
“是呀。你们先去玩儿吧，我和他叙叙旧。”齐泽楷说。
“切，好吧。”女孩子们失望地走了。
他坐到俞朔旁边的椅面上，高大的身材在略显窄小的器械里缩着，有点伸展不开的样子：“今天不画画吗？”
俞朔冷淡地说：“你很闲吗？”
“嚯，讲话真冲，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齐泽楷笑道，“这里的不都是闲人？我倒是奇怪，你哥带你跑这儿来干嘛，你们不是三好学生吗？”
“裴旸要来，我就跟来了。”俞朔说。
“你很黏他啊，更奇怪了。”齐泽楷说。
“什么意思？”
“就是，你不觉得你很像不放心男朋友半夜外出的女生吗？你那本子里画的全是裴旸。他也惯着你。男生之间很少有你们这么亲密的。”齐泽楷挨近他，稍带沙哑的嗓音低而轻柔，仿佛一条蛇嘶嘶地在他耳边吐信。
“你说话这么拐弯抹角，中考议论文一定跑题跑到天涯海角去了吧。”俞朔讥讽道。
“哈哈哈哈哈，没错！你怎么知道我语文不好？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俞朔弟弟，咱们加个联系方式？”齐泽楷踩着中间的杆子，向后抬起自己的座椅，饶有兴味地看着俞朔。
忽然，裴旸那边传来一阵高昂的欢呼叫好声。
俞朔望去，原来是裴旸踩在板上，犹如冲浪般划开大S步，接着变换重心翘起长板的一端，转了几圈，滑板凌空翻腾，落下时又被他稳稳踩在脚下，继续向前滑去，流畅得如同舞蹈动作。
俞朔看得目不转睛，齐泽楷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又干什么？”俞朔斜睨他。
“你，喜欢裴旸吧？”齐泽楷凝视着他的眼睛，轻描淡写地投下一颗手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