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 赖家图什么?

  众人听到林珝这话纷纷将视线看向贾母和宝玉,随即又再度将视线转回林珝身上。

  贾母原本就强忍怒气呢, 这会儿听到林珝这么说, 心中对赖家的恼怒都要实质化了。

  当奴才的算计主子本就是大忌,但哪个得势的奴才不是靠着一步步算计走来的呢。

  只是赖家这一翻算计现在不光连累了贾家,也有将来想要借此事拿捏贾家的狼子野心。

  这么说吧。她原本是想将晴雯给宝玉做房里人的, 不过是瞧着宝玉现在年岁还不大, 这才一直没将人给过去。晴雯容貌好,手也巧,因是她给的,将来肯定是要抬了做姨娘的。自小养在她身边,身子骨也比外面的人强些, 早晚会生下子嗣来。

  晴雯的这个出身, 赖家能拿捏晴雯,自然也能拿捏宝玉和贾家,毕竟一个是朝/廷钦犯,一个是窝藏朝/廷钦犯……

  这如意算盘,到是打得好。

  另一边, 宫里的嬷嬷一进园子,叶嬷嬷便领着晴雯从栊翠庵里出来了。晴雯抱着包袱,一脸忐忑的跟在叶嬷嬷身后,心里惶惶然却又多了几丝坦然。

  临近时,叶嬷嬷便站住了脚, 回头看向晴雯低声说道:“去吧。”

  “...多谢。”

  叶嬷嬷轻轻颔首,“这也是你的造化。”

  “风姑娘是吧?”一个嬷嬷走上前, 先是对叶嬷嬷点头致意, 随后浅笑说道:“咱们是皇后娘娘派来的, 请姑娘这就跟咱们走吧。”

  “有劳几位嬷嬷了。”晴雯一改之前张扬肤浅言行,用着不逊于贾家三春的规矩礼仪欠身行礼。

  晴雯的包袱被其中一个嬷嬷接了过去,晴雯也被几个嬷嬷围在了中间,临出园子时还被递了顶帷帽戴在头上。见到那帷帽,晴雯又多少放了一回心。

  能顾及这些,可见她此行的处境应该还不错。

  一路穿过贾家后院,隔着帷帽都能感觉到望过来的火热视线,晴雯在垂花门外上了宫里的马车,竟走的毫无半分留念。

  晴雯进宫后,并没有立时出宫,先是得皇后召见,后又见了狗皇帝。

  按皇后的意思,她是准备先留晴雯在她宫里做一阵子女官,然后再放出去的。如此一来也算好人做到底,名声体面都有了。不想狗皇帝竟然要将晴雯送到他亲娘宫里,好让他亲娘来个睹人思先元后。

  嫡妻的娘家人是所有庶出子女的外家,也就是说晴雯的祖父不光是义忠亲王的舅舅,也是启恒帝和他几个异母兄弟的舅舅,就像王子腾之于探春贾环那般。

  所以名义上,晴雯也是要叫启恒帝一声表叔的。

  她长的肖似风侧妃,又与先风太后有几分神似,好好打扮一回,不知情的人都能恍惚一下。

  启帝将晴雯给他老娘送去,还要叫他老娘当自己亲孙女一般对待,见天的放在身边。出来进去的,不就是想给继室出身的母后皇太后添堵?

  母后皇太后那里呢,自是不愿意让晴雯这么个烫手山芋落到圣母皇太后手里,但她也不想时刻在宫里看到晴雯,便想着她子侄不少,随意挑一个将晴雯嫁出去得了,正好来个眼不见心不烦,还能捞一波美名。

  就在这时,太上皇出手了,这老家伙竟然将晴雯提到了他宫里。

  “义忠若是活着,生出来的孙女也应该是这般模样。”想到义忠留下的那个小孽帐,太上皇就觉得哪哪都烦得不行。“让嬷嬷好好教养她,将规矩都学透了,就给那小孽帐送回去。”

  “陛下是想?”

  太上皇笑,“叶嬷嬷也是个不中用的,人都让她教养成什么样了。让风家这丫头领从六品的赞善之职,回头好好的教教那孽帐的规矩。”

  晴雯第一次见到太上皇的时候就想到了林珝那张脸,从此就再不曾怀疑过林珝的身份了。

  之前见

  到皇帝的时候,晴雯虽感觉皇帝并不像戏文里演的那般,却也天威凛凛不可侵犯。听说皇帝不光赦免了她还给自己立了女户,晴雯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这会儿听到太上皇给她从六品的赞善之职,晴雯都有些恍惚了。

  她怀疑自己没睡醒。

  莱来却是明白太上皇是什么意思的人,眼带同情的看了一眼晴雯便让她赶紧去谢恩了。

  迷迷糊糊的谢了恩,晴雯又得了太上皇的赏赐,然后就被宫里的嬷嬷用填鸭式方法教导规矩去了。

  听太上皇的意思...等她学好规矩就要重新回贾家教导沧海遗珠?

  是这样吗?

  太上皇正准备用‘严师出高徒’这种方法给林珝一击呢,林珝却想着晴雯进宫后会不会对着一宫的皇家人喊打喊杀?

  呵呵,那可真是高估晴雯了。

  杀她都是她这辈子鼓起的最大勇气了,进了宫...晴雯真真是怂的一批。

  还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晴雯就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林珝,此时还在贾家看热闹呢。

  赖家完了。

  彻底完了。

  真正窝藏朝/廷钦犯的是他们,想要借着晴雯威胁贾家的是他们,悄悄掩饰晴雯身份,寻找吴贵和晴雯奶娘的也是他们。

  都不用荣国府落井下石他们一家就倒了大霉,不过荣国府也落了失察之责。赖家打的打,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就连他们家那个已经借着荣国府弄到一官半职的赖尚荣也没跑了。

  荣国府罚了银子,贾赦做为荣国府的主人还挨了顿杖刑,如此这般,这起子窝藏朝/廷钦犯的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了。

  ……

  从薛家那得来的银子三分之一都交了罚款,贾赦趴在床上哎呦哎呦了好些日子,一边心疼银子一边心疼自己。等他能起来继续色天色地,日天日地的时候,都已经进入冬天了。

  这个秋天,对于贾家人来说绝对是最难忘的一个秋天了。

  贾珍与人‘失奔’,至今生死未卜,贾蓉在面对朝/廷的问责时,只能学他祖父那般将贾珍分宗出去,然后再按着朝.廷的要求替他写请罪折子。与此同时又派人去寻他踪迹,一直忙到雪都下了,也不曾有消息传回来。

  这日,林珝正带着小丫头在外面堆雪人玩,就听说府里来了不少客人。

  “……姑娘快去瞧瞧,来了好几位姑娘呢,一个个水灵灵的,就像一把水葱儿似的。”

  林珝视线落在不远处茶水房栽的那一小堆冻葱上,心忖了一句:这么夸人还真是有些怪怪的。

  李纨的婶子和她的两堂妹,薛宝钗的堂弟薛蝌和堂妹薛宝琴,邢夫人的娘家兄弟和弟妹,侄女邢岫烟都一股脑的入了荣国府。

  李家婶子和李家的两位姑娘这几年也来过京城,之前来府中拜访过,黛玉和林珝也都是见过的。薛宝琴和邢岫烟她们倒是没见过,不过林珝记得原著中曾提过邢岫烟曾和妙玉做过几年邻居。当初邢岫烟读书识字什么的也都是妙玉教她的。

  只是不知为何,林珝总觉得这个邢岫烟在说起妙玉的时候,看似熟悉又亲近,但她的遣词用句总给人一种‘茶’的味道。

  ‘这脾气竟不能改,竟是生成这等放诞诡僻了。’

  ‘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个什么道理。’

  李纨等人都知道妙玉待宝玉不同,邢岫烟又为什么要在宝玉面前这么说妙玉呢。

  先说她与妙玉有十年交情,又说她读书识字都是妙玉教导有半师之谊,说妙玉未必真心看重她不过是较旁人熟悉,后又说妙玉心性脾气如何。若当真在乎那点半师之谊...邢岫烟还能说妙玉放诞诡僻吗?

  多少会为她辩解一二吧。

  哪怕说两句‘她是出家人,与咱们不一样。’也是尽了心意的。

  都说邢岫烟安贫乐道,不卑不亢,一身的傲骨通透,可林珝却觉得邢岫烟是个情商极

  高的人。

  摇了摇头,林珝又觉得再怎么样也没自己拿的人设强。

  唉,她都怪这一身血脉,毁了她做一个好人的初衷。

  ╮(╯▽╰)╭

  起身回屋,见黛玉已经换好衣服正等着她呢,林珝便赶紧进里屋去换衣裳。

  白雪红梅最是好看,打一入冬黛玉就叫人给她做了几身大红衣裙,这会儿丫头按黛玉的指示拿着刚刚就挑好的衣裙过来给林珝换上。

  一条绣了白梅的大红百褶裙,一件同色立领小袄,外罩一件鹅黄斜襟无袖上襦,襦衣下摆不曾系在裙中,而是放在了外面,另用一条极长珍珠腰带在腰间系了三圈,最后由着腰带自腰间垂落,自然而然的做了压裙的绦子。

  林珝的发头也精心梳了一回,戴上漂亮发饰后,黛玉又让人拿了一副璎珞给林珝戴上。

  将妹妹打扮好了,黛玉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骄傲。捧着手炉,带着林珝便去了荣庆堂。

  想到前几年黛玉恨不得一天给林珝换上十套八套衣裳装扮,现在的黛玉已经很克制了。

  姐妹俩去的晚,她们到时荣庆堂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

  “林姑娘和珝姑娘来了。”

  随着林珝和黛玉步入荣庆堂,院里屋内的小丫头就不停的报着信,极至二人走进来,发现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照例与贾母等人行礼后,黛玉又带头上林珝给李婶子请安,之后与见过几次的李家姐妹厮见,之后又被贾母叫过去给她们叫介绍薛宝琴和邢岫烟。

  其实她们一进来,林珝就发现坐在贾母身边的薛宝琴了。

  自来卷,白白嫩嫩的,好看得就像真人版洋娃娃。

  林珝还小心眼的扭头看了一眼黛玉,心忖黛玉就喜欢打扮娃娃游戏的,别又‘见异思迁’了。

  黛玉太知道她妹那小心眼了,每次去妙玉那里她妹都要酸她一回,每次跟谁玩的时间长了,她妹也要酸她一回,这会儿一见她妹看过来,黛玉连忙低头看看她妹。

  哼,就知道你又这样!

  被抓包的林珝,脸皮超厚的打量薛宝琴。

  然后越想越觉得她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原著中是说宝琴上京待嫁的,但薛姨妈又说宝琴她老子死在了前年。前年,去年,今年,就算今年出了父孝,但宝琴的年纪比黛玉还小呢。这时候就丢下有痰疾的母亲上京待嫁...是薛家二房出了什么事吧?

  宝琴订的是梅翰林的儿子,哪个儿子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翰林官都不富裕,但却一个个都挺清高的。能让自家儿子娶商户女儿为妇,不是当时的梅翰林非常缺银子,就是非常非常非常的缺银子。

  士农工商,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若说相中的是宝琴的姿质...那就更是玩笑话了。

  宝琴虽然跟着父母兄弟行商,可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若真是什么人都能见,这门亲事怕是也做不成了。

  再一个,即便因缘巧合下让梅翰林见到了宝琴,但那会儿宝琴才多大?

  宝琴比黛玉几个小一岁,比她和惜春大一岁,今年也才十一,她父死的前一年订下的亲事,如今三年过去了,订下亲事那会儿,宝琴也才六岁多些……

  梅家毁婚的可能性不大,最有可能的作法就是将当初说好的嫡子换成庶子。薛蝌这么早就将妹妹送上京...怕是薛家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好了。

  他不是怕梅家毁婚,他们更想借着亲事和薛家大房以及荣国府的声势震慑那些打他们家主意的人。

  想到宝钗今年十五,薛蝌还没有宝钗大,薛二叔病逝,薛二婶痰疾...林珝到是多少想明白兄妹俩这次上京就是为了结交权贵的。但林珝想不明白的是为了什么原著中给人的感觉是梅翰林家有意悔毁,薛蝌宝琴兄妹借助贾家和元春的声势才保住了这门亲事?

  但不管怎么说,到是可以理解薛蝌为什么愿

  意娶一贫如洗的邢岫烟了。

  邢岫烟虽贫,但却有个好姑姑。若她本身也出色,到是门不错的亲事。

  人家是强强联手,他们这是...负负得正?最重要的是人家兄妹进京一年多将正事都办了,到是薛家大房一家三口,银子没少花,正经事一件没办成。

  吐了吐小舌头,林珝又去观察邢岫烟。

  她发现邢岫烟也在看她,于是歪着头对邢岫烟眨了眨眼睛便收回了视线。

  按说,这也算是挺好的一个人了,那她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呢?

  难道这就是坏人的气场?

  啧!

  .

  最近荣国府正在走衰字,这会儿来了些亲戚,贾母高兴,也想去去晦气热闹热闹便留几人家中居住。

  李婶子在京城有宅子,并不想住下来,但贾母诚心留客,为了李纨她也不好驳了贾母的面子便笑着带闺女住了下来。

  李婶子也是寡妇孀居之人,哪怕答应下来了也只准备住个几天就搬回去,只让人搬了行礼去稻香村跟李纨同住。

  贾母到不似原著那般喜欢宝琴,既没让王夫人认宝琴做干女儿,也没留宝琴在她身边,而是很随意的就让宝琴跟着宝钗住蘅芜苑。

  说起来,自打薛蟠打了贾琏那事后,贾母就真的不想让薛家住在荣国府了,但奈何拿人手软的都是她的儿孙和媳妇,贾母这一想法最终也没成行。

  她又惯来喜欢做好人的,这事一拖二拖,拖到贾琏都能下地活动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当然了,这期间薛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从上到下各种打点,花出去的银子都能照原样打一个薛蟠了。

  至于邢岫烟,贾母也将人留了下来。最后仍旧和迎春住在了一处。

  听到这样的安排,林珝内心就一句:呦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