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寒潭同舟>第23章 旧账清算

  距离春节大约只有半个多月的光景了,街上的年味愈发的浓重,一片喜庆的红中,旧年的旧账均在清算。

  “快快快,账本呢?”

  说话人头发稀疏,身材肥硕,在保险柜前焦急地匍匐滚动的样子,像极了被餐馆丢弃的几欲流油的肉球。

  等塞了满满一袋的钱,他的两名手下连忙把他搀扶着拽起,三人趁着夜色,坐上出逃的车。他这一坨肥肉拍到座位上,只顾着剧烈地喘着粗气,紧抱他的钱袋,贪婪吸食氧气,却完全没注意到前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两名手下打开车门均一愣,驾驶座上坐了个少年,黑色的风衣外套将他整个人罩住,只看到兜帽边缘露出的一角——正戴着口罩。

  他们立马拔出枪,指着他,厉声问:“什么人!”

  后面那坨肉这才一惊,发现驾驶座上并不是自己人,却还强装淡定地问:“你是谁?”

  “哎呀,”周珩微微一讶,“我上错了车了吗?”

  说话间,他从前头转过身来,盯着他,轻轻唤了声:“李建国科长。”

  那名叫李建国的中年男人猛地一惊,开始慌张了起来,试探性地问:“你是丁局还是何局的人?

  但周珩不说话,只盯着他看。

  李建国不敢多透露,便说:“你们放心,我今天3个小时谈话谁也没供出来。我现在就带着账本远走高飞,账本就跟我一起烂在土里,绝对不可能成为呈堂证供的。”

  周珩还是不搭腔,李建国只得看着他的眼睛,黎明前的夜色极浓,他的眼睛却又亮得吓人,像野外饥肠辘辘的野兽,眼放绿光,正不慌不乱地步步紧逼。

  他开始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道,“我保险柜里有十几斤金条,还有!还有部分美金,都给你了,门都没关!就当是给你的一点跑腿费。就放我走吧!”

  他笑了。

  他看见他帽子下的那双眼睛忽然弯了弯,但李建国突然就觉得后背发凉。因为那更像……更像是,猛兽眯了眯眼,正在盯准猎物。

  紧接着,他就听见少年说:“放你走?那你又放过谁了?”

  他又问:“你们敢开枪?虽然是别墅区,但居住率可是蛮高的。”

  果然!李建国霎时冷汗淋漓地想着,惊惶地开车门想逃,却被他那宛如怀胎十月的满肚肥肠阻碍了逃跑的步伐,在座位上滑稽地挺身数下,都没能起来。

  好不容易连滚带爬地从车上摔下来,他那两名还算忠心的手下,连忙拽着他,负重百斤地开始逃窜。

  周珩边从车上下来,边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先是“咔咔”地转了两下脖子,脚下才蓄力,往前冲去。

  就在他们误以为能死里逃生时,头顶的空气忽然被由上而下地切开,一个灵巧的身影带着风的呼啸声,从天而降。

  水管狠狠地劈开了李建国的后脑勺,击打皮肉的一声闷响,这坨肥肉低低地闷哼了一声,即刻扑倒在地,随即晕倒了过去,鲜血自他的后颈处慢慢洇开。

  周珩落在他们不远之前的地方,一手抓着铜水管“哐当哐当”地拖行,一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宽大的黑色兜帽将他的脸完全包在黑暗中。缓慢行来,仿佛是索命来的死神。

  两个手下明显被他的气场震慑住了,不自觉地往后退,后双双一对视,将手里的手枪往前扔到周珩脚下,举起双手,恳切地说:“我们只是临时被雇佣的,就负责把他送到美国,内情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投降,我们投降!绕了我们吧!”

  周珩一挑眉,惊讶道:“哦?是吗?”

  他的脚步并未因他们的臣服而停止,而是愈发快的逼近,他们甚至听不到脚步声。两人被吓得登时脚一软,往下一跪,跪倒在李建国的身侧。

  周珩靠近他们,却没有对他们下手,只是脚踩在李建国的背上。问:“你们拿什么诚意让我相信你们?”

  两人顿时苦了脸,“我们也是小本生意。”

  余音未落,周珩就抱着李建国的头往后“咔”地一掰,两人瞠目结舌地看着李建国神经性地抽搐了几下,下一秒便咽了气。

  紧接着,周珩起身说:“我喜欢一口价的,你剩下的话只能去跟他们说了。”

  语罢,他扯下李建国至死都紧抱在怀里的行李袋,抛到两人膝下。而后,提着李建国的一条腿,轻松地将这一滩死泥一样的肥猪拖行而走。

  那可是两三百斤的重量啊,就连是清醒时,他们都难以拖拽。

  真是怪物……!两人惊悸地要逃跑。即使双腿已经软得直抖,也手脚并用地往反方向爬去。

  可惜,这时两辆黑色私家车无声地驶进街区,一方白手巾就将两人直接迷晕带走,余下人迅速清理现场。

  而周珩驾着李建国的车,扬长而去。

  他们前脚刚走,两辆公家的车就造访了李建国的别墅。下来的公职人员气势汹汹,却懊恼地发现晚了一步,别墅早已人去楼空。不过幸运的是,他们居然在楼梯拐角处发现了极其重要的账本。

  这个黑色风衣少年和他的组织正如围堵病毒的工作细胞,悄然无声地急速扩散。嫌疑人员随着他们的扩散,接连失踪,紧跟着都会有重要证据出现。臭虫们都闻风丧胆,以为是上面的动作,不得不早早提上议程,仓皇逃跑。

  正值春运返潮,高速出入口车流密集,都想早点进城。却有一辆被摘掉车牌的低调的夏利车,朝反方向行驶,神秘地由山野公路往城外开去。只十点出头,城乡结合部的公路上就已经静得只有兽类夜里的低啼,风都比城里冷上几分,脚底一阵阵寒气往上冒。一头银发的老人攥紧了拳头,面容严峻。

  忽然,引擎轰鸣声响起,一束亮光自半山上射下。前面的司机当即有些惊弓之鸟一般地弹起,喊道:“有人!”

  另两人明显是打手,沉着得多,回手握住刀柄,全身拉满弦。后面那上了年纪的老人竟没半分慌张之色,还是紧握着拳头,不动如山。

  那道车灯明明暗暗数次,树影浓浓浅浅数回,一辆山地摩托车呼啸着冲了下来,车轮卷着滚滚风沙,压在水泥上,“唧唧”尖响。

  等黄沙落定,司机才定睛看清车上的人,他登时有些慌,“黑……黑衣服,王局长,是黑衣少年!”

  摩托车下了山坡,也不往前开,就在夏利车前面不远不近地左斜右倒,跟逗猫似的逗着他们。王局长浑浊的双眼里即刻蓄满寒箭,命令道:“加速,撞过去。”

  “啊?可是我们现在已经……”

  “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副驾驶座上的打手也接着说:“又没监控,大不了算是肇事逃逸。”

  司机这才踩死离合换挡,看着前面黑色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往下狠踩油门加速往前,耳边油门声轰鸣,甚至盖过了窗外的引擎声。

  眼看着马上就要撞上去了,王局长眼睛一瞥,看向了窗外的风景。司机眼睛一闭,转速表指针不断往上攀。

  堪堪撞上之时,摩托车车轮往右刮旋,蹭出半弧的花火,来了个急转弯,险险地避开了夏利车。眨眼间的火花还没消散,摩托已经往夏利车后面窜出。经过后座时,周珩抡起一块板砖铆足了劲拍向车窗,年迈的窗玻璃难敌重击,“哗啦”一下碎成渣。

  王局长身边的打手眼疾手快,抖开外套及时护住他,才免于被尖利的玻璃碎片所伤。却还是被板砖的余力砸了个头破血流。

  他气得直咬牙,想让人直接开枪除了,理智却告诉他不行。

  摩托车依旧紧紧咬在其后,周珩瞄了眼不远处的一个大转弯,忽然拧满油门,竟站上了摩托车座。他身姿矫捷,从摩托车座上轻轻一跃,摩托车就被顺势甩向疾行中的四轮车后驱,绞进车轮之中。夏利车当即抛锚,不受控制地撞向了旁边的山体上,浓烟四起。

  周珩从身后抽出那根铜水管,步子快而稳,向夏利车逼近。

  车里两名打手反应也是迅速,几乎在车子失去控制的同时,弹开安全带,踹开车门,在撞上山时,两人已经从车里滚了出来。

  他们抽出刀,双双朝周珩用力砍去。

  “锵——”铁器相交,在夜色擦出亮的花火。

  周珩仅用单手,挡住了其中一人的全力一击。另一手朝上握住朝他劈来的另一只手腕,用力之猛,让那人瞬间变了脸色。

  周珩用水管格开那人的刀,顺势用力朝他后背挥去,那人一口胃酸混着血就呕了出来。另一人还未来得及挣脱周珩的手,强大的力量就已经将他往前下方拽去,身体的不平衡让他往前踉跄了几下。周珩身法如鬼魅,往下一蹲,并穿过他臂下,将他的右手反剪在身后,随即抬起一只脚直接就往上狠狠地跺了下去!

  “啊——!!”

  杀猪一般的嚎叫打破夜寂静的假象,惊得森林深处兽吼声声。

  那人的断骨直接戳破了皮肉和衣服,森森白骨挂着丝丝血肉,鲜血霎时流了满地。

  这骇人的一幕全都落在下了车的老人眼里,他非但没觉得惊怕,而是拉开已经变形的驾驶座车门,从奄奄一息的司机内袋里翻出手枪来。求生的欲望让他忘了主顾关系,拉住王局长的手,祈求道:“局、局长,救……救救我……”

  王局长却嫌恶地想甩开他的手,一看甩不开,直接用手枪握把往他太阳穴狠锤一下,人便昏了过去。

  随即,他便用枪瞄准跟自己两个打手厮打在一处的周珩。但很可惜,他是读书出身,又常年以应酬为生,枪杆并不是他的拿手好戏,只能勉强瞄准。因几人缠斗,又因枪械后坐力难以把控,射出的子弹只擦过周珩的手臂,并未伤及他要害。

  却也扰了他的注意力,让一旁的打手有机可乘,朝他死角砍去。周珩紧急避开,又被另一人纠缠住,拉住他的帽子让他逃脱不得,最终这用了狠劲的一刀在他背上砍出了极深的伤口,鲜血当即涌出,将黑色的风衣染得更深些。

  从他帽子下露出了一头斑驳的金发,棕金的底色上,一块黑一块深棕,看着就像是只杂毛的野犬。三人均等着他真的像条野狗那样重伤哀叫,可他转过头来,脸上一片平静,深色的眸里酝酿着情绪,恐惧姗姗来迟。

  “用枪啊!”王局长公鸭子一样的烟嗓嘎嘎叫着,“蠢货,愣着干嘛?杀了他!”

  恰在这时,山上忽然大亮,引擎声四起,仿佛深林中的生灵都化为了山地摩托车,蜂拥而下,气势浩荡。

  王局长僵在了原地,他这时才显出一些阵脚已乱的迹象,四下张望着来者何人。

  “是你!”王局长认出了为首后座上的张海逸,惊恐僵硬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像是木质面具上硬拉扯出的弧度,“海逸,海逸你是来救我的是吗?”

  “嗯?”张海逸一歪头,“我跟你什么关系,要救你?”

  “我们谈过生意的,账册上、名单上、照片、监控都有你,我们是同条船上的!”

  他冷漠非常,“谁跟你同条船了,跟你谈的始终只有鲍媛而已。”他忽然露出他惯有的无辜笑容,“我只是个受害者罢了,被鲍媛诈骗诱拐的良家妇男,全部的事情,我可都不懂,我只陪酒呀。”

  又扬声喊:“是死了吗?出来看伤啊!”

  后头立马有人提着医疗箱钻了出来,而周珩早已脱了衣服等着,张海逸在一旁碎碎念着,说下次一定要合作要合作,周珩都如若未闻,任他唠叨,任针线在他身上穿梭,他只面无表情地盯着王局长。

  王局长品出了关系,不可置信地以食指怒指虚空,大喊道:“你们是一伙的,你们竟是一伙的!”

  张海逸耸耸肩:“满春阁倒闭了,总得做点小本生意维持生计嘛。你要是不开枪呢,我们也不会插手。”

  简单的包扎止血后,周珩披上衣服,朝他逼近。

  他吓得连忙要逃,可是上了年纪的他,如何跑得过年轻气壮的周珩呢?没跑多远,就被周珩揪住头发,往回拖。他死命挣扎,可越是挣扎,头皮就越是要被剥离头骨一样,痛得他两眼发晕。

  周珩用脚尖勾起他的枪,抓着握把照他方才的样子给他太阳穴来上一击,他当即两眼一黑昏了过去。他如随意丢弃的垃圾,被周珩随手扔向摩托后座,周珩随即跨上车便启动引擎。

  张海逸在后急急地问道:“一起来我家补个年夜饭吃?”

  周珩答:“没胃口。”便绝尘而去。

  王局长再次醒来时,被人像对待畜牲那般,扒光了衣服屈辱地吊绑着,双手早因供血不足,失去知觉,惊吓、气愤、奔波再加上上了年纪,他头晕目眩了许久都没能看清眼前景象。等定睛看清了,他几乎要呕出胆汁。

  眼前挂着一个个人,都被残忍的手段残害。正对着他的那具尸体,被开膛破肚,内里的器官挖了干净,只剩下花白的脂肪和没了血色的骨架裸露着。而他的双眼黑洞洞的,眼珠不知所踪,正幽幽地盯着他看。

  他还能勉强认出,那是税务局的科长李建国。他一直以为李建国提供了重要的账本以保命,没想到……

  这时,一个女人的惨叫声在屋外响起,她惨烈地叫着:

  “我不要!我不要!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看啊——!”

  门被无声推开,那个杂毛小子拽着一个女人的长发,将人拖了进来,直接摔到角落里。女人当即翻了个身,在满是血迹掺杂着器官和呕吐物的地上,费力地往外爬去。

  王局长认出了那女人是鲍媛,曾经妙曼的身体变得丑陋不堪,她的腿脚软塌塌地交缠在一起,手臂用力得发涨,青筋暴起,在死鱼一般冷白的皮肉上,显得骇人。

  周珩不紧不慢地关了门,上了锁,任她的指甲在门扉上划出多深的痕迹,也难以逃脱。

  周珩关起门,也不说话,就盯着他短小的生殖器看,他快被盯得快心力衰竭了。周珩才说:“看介绍,你像是很喜欢看别人下体流血。”

  他好像预料到了什么,着急求饶:“那些都是坊间传闻,竞选者污蔑我的!我,我……”他一咬牙,“我哪有那个能力啊!”

  “啧,太吵了。”

  他顿时噤声,看周珩从一旁的桌子上挑挑拣拣,找出了一个牙科开口器和一把军工刀。他立马意识到了他的意图,激动地大叫:“你要干嘛?”声带承受不住情绪,破了音,他如鸭子一般地叫着,“这是犯法的!你住手,你别过来,别过来啊啊——”

  就像以前的孩子们叫不住恶魔一般,他也叫不停死神的步伐。周珩不容商榷地撑开他的嘴,娇弱的舌头被镊子夹住抻直,露出舌根,冰冷的刀口贴在他的舌根上。

  他大张的嘴里发出短促怪异的“嗬、嗬、嗬”气音,口水顺着嘴角直往外淌。

  很快,再冷的刀也被温暖,口水中混进了鲜红的颜色。他像是一条离了岸的丑陋水滴鱼,胸口剧烈地起伏。在指甲刮划门扉的刺耳声响中,苍老恶心的身体滑稽地上下扭动。他把脸和脖子憋得通红发紫,瞳孔直往上翻,眼白几乎占据眼眶……

  许久,房门打开,周珩擦着手往外走,经过日历时,他捻起一页撕了下来,上面画的是喜庆的元宵夜图画,他不免看得出了神。

  2021-02-07 20:2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