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脸色微变。◎
一场见面不欢而散。
他俩出门上了辆贴着防窥膜的黑色保姆车。
余初和简无修在后车座等着。
“没谈拢。”卫司融说得够客气。
临走前林雎放的狠话怎么听都是结仇了。
他有心减少危机, 偏生低估余初。
这是个非常了解林雎的人,余初说:“在林雎被捕前,你和宣检察官多加小心。或者, 可以申请人证,秘密保护起来。”
简无修一听就知道问题严重,板着脸道:“那是条疯狗, 你两要不愿意, 我找熟人帮忙。”
大家都是干这行的,有的是保全法子, 就看宣帛弈和卫司融愿不愿意。
宣帛弈对自身安危看的一般, 更看重卫司融,他说:“给他安排两个人跟着。”
“那就请简队长一视同仁。”卫司融插了句话。
这是摆明要和宣帛弈站在同一层级, 对方不要保镖他也不要。
余初和简无修对视一眼,默契使两人想找个借口暂时先离开,把这里交给更需要沟通的两人。
“那个什么,我刚看见糖炒板栗,有点嘴馋。简哥,你陪我买点吧?”余初适时找个借口让司机靠边停。
简无修忙不迭扶着余初后腰带人一起下车:“正好我下去抽根烟。”
连司机都感觉到空气里的紧绷,默默推开车门逃离纷争。
卫司融很久没说话,像是在等宣帛弈先开口, 有些事得有个人先说了才好有交谈下去的理由。
“融融。”宣帛弈果然柔声喊了他,话不够动听,再好的语气也不能锦上添花,“我没让他给我安排是因为我一天里很多时候都和你在一起,没必要也不想浪费这份资源。”
卫司融朝后靠, 脸藏进浓重阴影里, 从宣帛弈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拉直的唇角, 冷硬又沉闷,这是很少在他身上看见的情绪,也能由此判断出他在生气边缘。
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顺从他,不要做引发争吵的举动。
宣帛弈在这段关系里表现出极大的包容,这时候也不出意外,哪怕没得到他回应,还是温声细语:“你不放心我就跟你去市局,有此殊荣,我求之不得。”
“宣帛弈。”卫司融语气里已有不悦。
调笑的话再也不好说出口了,宣帛弈安静下来。
“你不是这么打算的。”卫司融缓缓道,“告诉我,在你离开我不在保镖跟着的那十多个小时里,你想做什么?”
检察官的工作时间要根据手头工作的繁忙程度来定,从来都是上班能保证,休息保证不了。
如果不是宣帛弈过去工作太努力是院里出名的工作狂人,全年连轴转,这次傅主任根本不可能给假同意他来浔阳。
卫司融不是不信他,是想知道他离开自己以后会做什么。
“今天林雎的话入了你的心。”
也入了他的心,不然他不会都等不及顾全两个人的体面,在半路和宣帛弈因此事交谈。
宣帛弈低垂着眼睫,像一尊无喜无悲的上仙美人雕像。他生得当真美,一张脸无论如何看,又是何种姿态,均让人挑不出瑕疵。
看多少次看多久,仍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卫司融像是受到蛊惑,伸手朝着他的脸探过去:“我不想你行差踏错,他注定要被绳之以法,你不要做对己不利的冤枉事。”
“在你心里为你谋划出主意是冤枉事?”宣帛弈问。
被曲解是意料之中,现在的宣帛弈更多不高兴的是他在这件事上有分歧。
卫司融身体前倾,让外面的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脸上,方便看清他的神情变化。
“那你觉得我是这个意思吗?”
他盯着宣帛弈,大有你说是我也是的既视感。
两人都知道这个是一旦说出口所牵扯到的就不单是这一件事了。
宣帛弈不想和他吵架,尤其在见过林雎后续还有很多事要查要办的节骨眼上。
“不是,你关心我。”
还好,人没有彻底失去理智,卫司融起身挤进他的座椅里,得亏余初在享受这方面有独特见解,保姆车挑得是宽大柔软的,能轻易容纳下一个半的成年男性。
“我真的不希望你被他拉到他那个层级被他打败。”卫司融一条腿压着座椅,另条长腿支地,双手捧着宣帛弈的脸,珍视着他,“你想要保护我,同时我也想保护你。别轻易以身涉险,我会担心也会害怕。”
宣帛弈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纯粹的、完整的。
这是一种发自肺腑的请求。
“我可以答应你不擅自乱来。”这是宣帛弈目前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他着想,“我会和郑汝水沟通。”
“嗯?”卫司融不明白要沟通什么。
宣帛弈抬手逗猫似的勾他下巴:“协助他和简无修,早日将林又琥父子两送进监狱。”
寻求一方安稳,也为灵河做一份贡献。
有时理想太远大,他只想守着爱人过着平淡的生活。
卫司融不太放心:“以检察官的身份做调查。”
“知道了。”宣帛弈脸上展露笑容,“打着我爸和我爷爷的旗号招摇撞骗太不像话,我做不出来。”
这本也是身为检察官该做的事,只是宣帛弈忘了,一个人注定拥有的身份从出生那刻就注定了,改不掉,忽略不掉。
解决完小矛盾,车厢内陡然静谧下来。
明明两人姿态亲密,互相眼神交汇,偏偏像顾及着什么般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
各自检讨刚才那种情况里自己的反应到底是对还是错,等双双将过错归到自己头上,鼓足勇气抬头想要道歉,这眼神碰上又有那么点别扭。
其实是卫司融单方面扭捏不开,他想,宣帛弈比他多五年社会经验,很多事情处理手法老道,是他比拟不了的。
那么在林雎的问题上,对方也一定有应对法子,他不该那么着急想走到对应的高度。
步子大了,脚步不稳,很容易摔倒。
他想通了后便主动低头示弱,低头看过去,和宣帛弈有所感的眼眸对上。
“不生我气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见宣帛弈姿态放松,眉眼舒展开来,他软着语气说:“我哪有生气,顶多怨你老想护着我。”
“不想被我护着吗?”宣帛弈问。
“想。”卫司融一点儿没犹豫,“但我是个成年人,也想成长,怕被你护太久了,会忘记独立行走的滋味。”
从而变成个离不开宣帛弈的废物,那将变得不是他。
宣帛弈撑着脸颊,沉思数秒道:“我知道了。”
自家小男友有一颗上进心,不该扼杀,要学会保驾护航。
这保驾护航和温室娇养还是有本质差别的,宣帛弈意识到自己没能把握好两者之间的平衡,在这件事上有失标准。
卫司融心想,希望你是真的知道。
中间这一插曲,没影响到他们的计划。
余初和简无修再回到车上,按照宣帛弈给的地址开了过去。
路途倒发生件有趣的事,好几辆尾随的车辆,皆在简无修这位人形导航指引下甩掉了,也是这个时候,卫司融知道原来浔阳有那么多的大街小巷,条条相通,从南到北又从东到西,只要你想,这里就是天然的多出口迷宫。
简无修伸着长臂圈住余初,和宣帛弈搭话:“这地方安全吗?”
“高级私人住宅,没有住户允许不准进入,安保都是退伍军人。”宣帛弈说。
“听起来好像不错。”简无修联系张锋锐秘密赶往同个地址,像这种问询,得有两名警员同时在场,“你们确定冉泓会说真话?”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宣帛弈不可能骗他:“不确定。”
一切都是他和卫司融的猜测,谁也不知道冉泓见到卫司融会说什么。
简无修居然接受了这个答案:“光一个割韭菜的金融案无法把林又琥和飞腾实木彻底拉下马,说来说去还是要郑汝水配合啊。”
飞腾实木公司设在灵河,又在那边港湾有船只,最根本的源头就在那。
“他在查。”宣帛弈早把林雎在饭桌上说的那句重点发给了郑汝水,哪怕不能确定林又琥和飞腾实木的合作关系,也能借林雎诓一下飞腾实木别的高层。
目前已知罗子垚在浔阳,那么飞腾实木能拿主意的就剩下几个唯利是图的高层在。
越是大公司内斗越是厉害,更别说罗子垚出任总裁走得还不是正规渠道,靠肉.体交易的能赢得几个人的信服?
飞腾实木多数高层打心眼里瞧不上他,也在暗地里铆足劲比较,几年过去争不过光辉,心里憋着一股气呢。
就差个能将罗子垚踢出公司的机会,如今机会来了,就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把握的住。
宣帛弈相信,利益在前,会有人跨出试探的脚步。
“等会,他给我打电话了。”简无修举起手机,上面是郑汝水的来电。
宣帛弈下意识看向刚收起手机的卫司融,有关联?
卫司融倾身在不影响简无修接电话的前提下小声说:“今早有人晨跑在苇河河畔花园发现一具被毁了脸的赤.裸女尸,经法医鉴定,死亡时间二十四小时内,窒息死亡,身体多处淤青红痕,处.女膜严重撕裂,有非常严重的蹂.躏迹象,死前曾多次发生性行为。”
“档案库没对上死者?”
这和郑汝水的办案效率不成正比。
卫司融眉头微皱,语气很沉:“尸体十个手指和脚趾指纹全被破坏了,现在只能靠DNA从最近失踪人口里对比,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苇河河畔花园是经济开发区靠近西边山脉,地处偏远,可唯有个优势。”宣帛弈调出飞腾实木船只行驶路径,核实心中猜测。
“离海很近,小船可以从那条支流到海面登船。”卫司融说完浑身发毛。
最初没能引起海关注意,人是从抱月港湾被送上船,后来为安全起见,他们改用别的运送方式。
比如从支流驾驶快艇,直接在海面上客,能规避掉太多的耳目。
苇河河畔那长长的河沿两边全是绿化树林,一边靠山是天然的屏障,另一边靠城市的修建成了大片的生态公园,里面林中小道纵横交错,白天尚且看不见几个人,更别提寂静深夜,没人会跑那地方找惊吓。
卫司融让这猜想激得起了身消不下去的鸡皮疙瘩,扭头听简无修说:“我这边收集证据,到时候人在这边我来抓,人回到你那就你抓。少客气,别想一个人吃独食,多大个人,还不懂得分享。这案子本来就是跨省合作留下的,哪能让你一个人劳累啊。”
“你放心,我肯定带着专业团队过去相助。是啊。”说到这简无修抬头看了他俩一眼,笑的嘚瑟,“没错,你最稀罕的心理顾问在我车上,他都在,宣检察官能跑哪去?你看,急了。他俩找我帮忙,我总不能摆架子说帮不了,回头你又该说我小心眼。”
听起来像是郑汝水知道他们四个在一起办案破口大骂。
简无修游刃有余道:“帮不帮都是错了,那我还是选择帮。卫顾问和宣检察官的人情多难得啊,我拿了自然有用,你嫉妒不来的。”
斗完嘴的简无修利落地挂断电话,笑呵呵看向卫司融:“你们队长托我照顾你,没别的大事。”
要不是刚郑汝水嗓门太大嚷得人听得见,卫司融都要信了。
他直视着简无修,对方没任何被拆穿的尴尬,反倒和宣帛弈聊起冉泓。
一趟四十五分钟的路程硬是开成了一个半小时。
进小区的时候,包括卫司融在内的三人见识到宣帛弈说得严苛高级住宅区,核实身份,登记信息,小区电梯内采用刷卡独门独户制度,似曾相识的感觉。
卫司融福至心灵:“这和海底湾同个开发商?”
海底湾,灵河二十万一平的高档小区。
宣帛弈刷卡输入指纹验证身份,电梯门缓缓关上:“对,这地方一般人不会愿意住。”
规矩太多,不像活人爱来的地方。
简无修看完这套流程忍不住摇头:“得亏初初最开始住的不是这种地方。”
真有钱人余初偏头看过来,似笑非笑道:“住这种地方你就不会和我谈恋爱了?”
“哪能,最多在心里感慨句有钱人事儿真多。”简无修捏着余初肩膀笑着说。
余初白了他一眼,在电梯门开时候率先走出去。
简无修见状,快步跟上去。
四人停在唯一住户门前,宣帛弈抬手开门,这时简无修电话响了,是晚一步的张锋锐到了。
同时,房内发出一道东西摔裂的响声。
四人脸色微变。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