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
凌晨三点半, 被拉起来练字,这是换作任何人都要发脾气的事。
卫司融单手捂着脸眯眼看精神格外好的男人,哑着嗓子问:“这就是你昨晚让我早睡的原因?”
“我早先说过练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要坚持。”宣帛弈说。
那你也没说大半夜能要练啊。
卫司融一腔的理全被他手把手教学姿势给搅和忘了,稀里糊涂想起睡前的事。
昨晚两人在酒店附近用过餐,又在健身房运动两个小时, 累如死狗的他被精神奕奕的男朋友带去便利店, 买了几罐纯奶和几盒小雨伞后又回到房间。
当时时间不过八点半,当他洗完澡犹豫要不要穿上那套被迫选出来的校服, 宣帛弈热了杯牛奶, 叮嘱他喝完早点睡,丝毫没有办事的意思。
这种感觉很奇怪。
要知道宣帛弈是个行动力拉满的人, 言出必行。
说要在晚上草穿着校服的他,就不会留到白天,一切准备就绪,为什么会让他睡觉?
那时他觉得头顶悬着一把随时能将他戳穿的剑,提心吊胆的入睡,直到六个半小时后他真被剑给捅醒了。
寂静夜半,宣帛弈的兴致格外好,连呼吸声都有别样的性感:“我怕你没精神爬山看日出。”
言之凿凿的好像做一个小时能满足似的。
卫司融刚想反驳就被狠狠惩罚了下, 到嘴边的话全忘了,只剩下转不过来笔锋的闷哼:“你能不能慢点?”
“慢不下来,这样的你让我恍惚见到十八岁的青春少年。”宣帛弈低头咬他的耳廓。
直到被提醒,卫司融后知后觉看向搂在男人脖颈的胳膊,穿着松垮的校服, 挺好, 大概没人会在半夜只穿校服干巴巴练毛笔字, 他羞愤欲死:“你什么时候给我穿的?”
“我的融融真乖,睡着了很听话。”宣帛弈去寻他的唇,“真乖,叫哥哥好不好?”
卫司融咬紧唇不肯出声,从脸到脖颈被羞成一片潋滟的绯红。
宣帛弈哑然失笑,一个亲昵的称呼,现在不叫没关系。
总归有他愿意主动叫的时候。
离他们出发去天女山还有足足一个小时,够用了。
时间在有心人心里过得漫长而甜蜜。
磨炼笔法一个小时后,卫司融不禁生出为什么会主动提及要练字的事,可惜世上没后悔药。
他打着哈欠裹着毛毯像只毛毛虫看忙前忙后的宣帛弈:“那件校服……”
“等会我来洗。”宣帛弈很懂他的意思,“真交给酒店洗,你得好几天不理我。”
心里话被人说中了,卫司融把脸往毛毯里埋,只露一双漂亮眼眸在外。
宣帛弈看他会儿,端着温水过来喂他:“害羞吗?”
“你知道还让我穿着玩?”卫司融狠狠剜他,太过分了。
“好看。”宣帛弈看他微微偏过脸就知道不想喝了,便抬手将杯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转而拎起被丢在地上的校服去了洗手间。
卫司融坐在床上缓了会,一个人待着太无聊,他磨蹭到洗手间靠在门边看宣帛弈洗衣服。
洗手台放着洗衣液和柔顺剂,都是崭新的。
这分明是早有预谋,可怜他傻兮兮的等头顶悬剑何时落下,却不知执剑之人早想好怎么制裁他。
无耻。
他心里骂了句,见男人熟练搓洗衣服,好奇地问:“你会洗啊?”
宣帛弈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他问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我从高中到大学都是住宿,衣食住行自己料理。”
“叔叔阿姨放养你?”
“我妈很想照顾我,但我爸那个老婆奴打着男孩子就该穷养活的旗号不准我妈娇养。”
卫司融想起医院里耳听的那些话,笑道:“叔叔说得对。”
“我现在也很感谢我爸,不然这衣服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
宣帛弈就是有三两句话让卫司融脸红的本事,他抿紧唇,没忍住转身就走。
“快洗,别耽误看日出。”
他催促的积极,实在没想到最后险些要耽误上山看日出的是自己。
天女山登山之路崎岖又难走,仿佛一条被加上荆棘的羊肠小道,从下往上爬,走到大半山腰,他呼吸粗重,勾着宣帛弈的手直呼走不动了。
同样剧烈运动后又来爬山的宣帛弈呼吸如常,好笑看着满脸酡红的他:“就这运动量,昨天让你在健身房多走走还不愿意。”
“我哪里知道这山那么难爬啊。”他说话间不自觉带上了无奈,“再说,我的体力都让你耗光了。”
得,把锅甩自己身上来了。
宣帛弈不反驳,只道:“那要耗光你力气的我背你上去吗?”
此时天灰蒙蒙的,只能看见依稀的光亮,离日出还有时间。
卫司融摇头:“不要,你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就行。”
真让宣帛弈背他上山,那叫什么事了。
“真走不动就和我说。”宣帛弈说。
“知道了。”卫司融不逞强,跟着宣帛弈的脚步走,纳闷道,“你不是忙起来经常睡在检察院吗?”
怎么体力这么好,身材也……
他对宣帛弈的身材可谓是爱不释手,那腰那腹肌和这张脸一样长在他审美和性癖上,肌肉也是偏爱的腱子肉而不是夸张的蛋白粉冲出来的。
越想越馋。
宣帛弈回头看他一眼,带着人继续往上走:“我有锻炼的习惯,运动能让我大脑保持清醒。”
卫司融知道有一类人靠运动过程来让自己更好的思考,万没想到自家男朋友也是其中一员。
难怪身材这么好。
有时候不承认也不行,能把他弄得死去活来的人是有特殊的天赋。
“前面有人。”宣帛弈突然说。
“嗯?”卫司融错开他往前面看,当真看见两道身影,观其身高形体也是两名成年男性。
这不稀奇,天女山的日出是浔阳一绝,每天都有来看的人。
只是他俩走的这条路是少有的僻径,还是卫司融找余初问来的。
听说不久前余初就是从这条路上去看日出再下山碰上的命案。
“走走走。”卫司融难得急色催促。
宣帛弈扬眉:“我的宝贝怎么突然有了该死的胜负心?”
“就当我有。”卫司融敷衍道。
“刚睡两次就不上心了。”宣帛弈低叹,一腔沧然泪下语气,“可能在融融心里,我的脸我的身体不过如此。”
“你的戏可以像你的脸一样做个精致的花瓶,少张嘴。”卫司融说。
宣帛弈低低笑了两声,没再调戏他,脚下动作加快,朝前方那两道身影赶过去。
山道不好走,加之深秋常有雾霜,看似近在眼前实则还有段距离。
好在他们走得快,前面人走得慢,距离在拉近。
渐渐地,云雾之中,听见了那两人的谈话声。
声音好听低柔的青年说:“别装,赵美艺和我说你们之前团建没少来爬山,现在在我面前装柔弱,太晚了。”
被拆穿的男人语调低沉带着逗人的笑意:“我没装,是真的走不动了。好初初,拉拉老公吧。等下山回家,老公肯定好好奖励你,一周不重样。”
“那奖励你自己留着吧,我不想要,快走,别磨蹭。”青年不买账,抬手在高大男人后背甩了一巴掌,“别怪我没提醒你,打嘴炮需要付出代价。”
“别啊,家里沙发太小了,书房的沙发床也窄,我一个人睡没问题,在上面抱你不够用。”男人说。
“谁要你抱了?”青年骂男人,“再说今晚睡楼梯道,我和卷子睡。”
“它一只被绝育的猫能有我顶用吗?”男人顺势牵住青年的手放到嘴边亲了口,“我不仅能暖被窝,还能让你暖。”
青年一下子像哑炮似的没了话音。
这番打情骂俏让跟上来的卫司融和宣帛弈顿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来人了。”青年轻声道,把手往外抽,可能男人攥得太紧,他没能抽出来,没好气道,“别骚,撒手。”
“我牵自己老婆手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男人理直气壮道。
卫司融心想再不出声,等会四目相对会更尴尬,他轻咳刚要出声,前方的宣帛弈抢先了一步。
“简队长,真巧。”
前方的简无修和余初双双停下来,扭头朝他们看过来,云雾在距离间缓缓散去,映出一张风光霁月的芙蓉面来,饶是见惯俊男靓女的余初也微怔,这人…超乎水平线的好看。
“哟,真巧啊,宣检察官及……”简无修往宣帛弈身后看,和卫司融打个照面,“卫顾问。”
“不巧。”卫司融从宣帛弈身后冒出个脑袋,“余少爷听我打听登天女山的小道就知道我们来了吧?”
余初微微一笑:“知道是知道,但没想到那么巧。”
卫司融不是非要把别人小心思戳破的执着人,想走到两人跟前:“在这碰上也好,有些事当面聊更妥当。”
山路狭窄,卫司融想靠自己越过宣帛弈到前面有些困难,还没张口请人帮忙,宣帛弈已知晓他心意似的揽着腰将人抱起来反手放到身前。
这一抱一落就是瞬间,卫司融回头冲为宣帛弈露出个灿烂笑容,博得美人弯了弯唇。
“忘了介绍。”卫司融知道简无修肯定认识宣帛弈,主要是说给余初听,“这是灵河检察院的检察官宣帛弈。”
余初视线由他脸上掠向了身后淡然的宣帛弈,容貌这般出色居然是名检察官,但这两人关系恐怕不一般。
下秒就听见卫司融又道:“也是我男朋友,这趟来浔阳他以私人身份陪我。”
简无修深深看眼无太大情绪波动的宣帛弈,说是私人身份,真牵扯到案件相关,检察官也还是要做事的。
“那边走边说吧,否则赶不上日出了。”余初建议道。
“你又想掺和了,是吧?”简无修问。
“我这不叫掺和,就旁听。”余初纠正道。
“好,我当你是旁听,咱事先说好旁听归旁听,不准乱插手。”简无修拿家里这祖宗没办法,一个家财万贯的富二代不好好享受生活,偏爱往案子里掺和,真是邪了门了。
余初相当糊弄地点点头:“啊对对对,我知道。”
简无修:“……”
卫司融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仔细回想,前不久他似乎也这么糊弄过宣帛弈,回头看自家男朋友,果然看见男人看向简无修感同身受的眼神,翘了下唇角。
路途漫长,有人作伴相谈,倒是没太注意到疲态。
卫司融将对走私案的猜测和盘托出,详细讲解林绣莓案里涉及到的几家公司,也没因为余初在场就不提飞腾实木针对瑞龙集团的计划。
山间不知何时起了风,吹得云雾颤动,浮得人眉眼沾水,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似的。
简无修抹去余初眉眼上的水雾,漫不经心道:“目前罗子垚在本市,我手里证据不足没拘着他。”
“简队长的网撒完了?”卫司融问。
“再等等,不要太着急。”简无修说,“他还是次要的,我更想弄清楚林家那一团乱麻的事。”
走在前方就没人牵着,现在登山的路只能靠自己,卫司融脚下沉重,呼吸慢慢重起来,连带着大脑跟着转得慢。
“林家,是想查林又琥?”
“林又琥没那么好抓,我寻思半天,还是先从林雎先入手。这是个嚣张又高傲的人,越是看不起越是容易留下把柄。”
“他……”卫司融还记得上次和林雎见面对方说过的话,“知道的很多。”
“你放心,真把他缉拿归案,我会向领导审批借你来浔阳市局。”简无修很欣赏他,因为欣赏想把人弄来自己小队,所以必要时候予以一些帮助也未尝不可。
此话一出,走最后的宣帛弈抬头看过来。
简无修顿时有种被狼盯上的感觉,回头同眼神浮沉的人对视一瞬,笑道:“宣检察官不用那么看着我,借调不会太久。”
卫司融眼角余光也看见自家男朋友的神情,闻言啼笑皆非道:“那我先谢谢简队长厚爱。”
果然宣帛弈的眼神又低沉了一分,不太高兴。
“哎,哪里,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是很喜欢和有本事的人合作。”简无修又说。
这真心实意的话当真听不出挖墙脚的味道。
也只限于他们,要是让郑汝水听见,得跳起来和简无修打。
卫司融又笑了:“简队长太抬举我了。”
“没有。”简无修又给余初擦了下脸,“我是真觉得卫顾问厉害,也是真想把你借调来查贷款案。”
林又琥、林雎和罗子垚。
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嘴严的主,有个心理犯罪学顾问在,能方便不少。
卫司融自然很心动,还是要讲究章法:“那我静候简队长佳音。”
这是同意了。
简无修笑起来:“行。”
“正事说完了?”一直没打扰他们的余初问。
“说完了说完了。”简无修赶紧应了声,“累了?是要背还是要抱?”
言语间的期待藏都藏不住。
简无修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畜生,什么都能说得出口,从来内敛的余初却受不了,他尴尬看眼身后面不改色的两人,低声说:“没有,是想提醒你们快到山顶了。”
到山顶也就意味着他们能安静的等日出。
这趟爬山之行是为了看美景,不是为谈公事。
不要顾此失彼。
卫司融顺着不到十来步的小路往前看,一顶红砖绿瓦的山亭立于不远处,在微亮里格外显眼。
“上来了。”他往后伸手要勾宣帛弈的手。
勾了个空。
嗯?
他偏头看向从后贴上来的人,嘴不期然被咬住,闯进来一条急躁的舌头,很快他瞪大眼睛,顾及着前方两人,他连声音都不敢发出,被亲得脑袋发晕,腿脚发软。
“我吃醋了。”他耳边传来低低的热乎话音,是宣帛弈的压抑,“你和他很有默契的样子。”
卫司融单手扶着宣帛弈的胳膊,怕一松手就丢脸的跪坐在地,他先是瞪了眼胡乱吃飞醋的人一眼,接着无可奈何低叹道:“办案思路想到一起去算什么默契?我心里装着个人,你还能不清楚是谁?”
宣帛弈低垂着眼,长睫毛微颤,透着些许委屈:“不清楚。”
怎么还在这时候闹脾气了呢。
卫司融偷偷看眼走到凉亭边还没发现他们掉队的人,飞快亲故作委屈的人一口:“爱你。”
这话里满是慌张和害羞。
他落跑的身影里是宣帛弈不小心窥见的真情实意。
宣帛弈唇角微扬,抬脚跟了上去。
天慢慢亮了。
先是东方出现一大片鱼肚白云纹,渐渐地有柔和的红光沿着云缝朝西晕染开来,朝霞踩着云朵散开,艳丽的色映在瞳孔,如红柿子般的新日升了起来。
这时,卫司融的手机响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
洗衣服要锁多少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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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司融哄人:爱你,咪啾。
宣帛弈:他真的好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