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迷荼>第106章

  季末一个人坐在旅馆的房间里,从白天等到晚上。

  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简单收拾出来的行李,外套,以及一些文件资料就放在另一张床上。房间里开了暖气,却也不见得有多少暖意。

  等到晚上天都黑了时候,才听见锁匙一响,房门被人推开。季末默然抬了一抬眼皮,身上提不起一点劲儿。

  可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是一身黑色冬季警服。

  警服!

  季末猛地睁大了双眼,一下子站起身来,呼吸不稳。

  颜文峰回身将门合上,动作有些不利索。瞥见屋里人,先解释说:“我确定把盯梢的人都甩脱了才上来的。”

  “但是找你的位置时用了警察证。你只能在这里待一晚了。明天就带你去我们事先准备的藏身点……”

  这话被一连串急如鼓点的脚步声盖住了。颜文峰话音未落,一个身影扑到眼前,立刻将他紧紧抱住。后背撞在门上,“嘭”的一声,门关严实了。

  “……我还以为没有人会回来了。你们都——”

  这句脱口而出的话没有说下去。季末脸色苍白,难以回温。后半句话在喉间滚动几道,沾满了心灰,因而哽住无法下咽,亦不能说出口。

  “别死了……”脸捂在颜文峰胸口,唯有这三个字泄了出来。

  颜文峰右手环绕季末的后肩,回抱过去。

  “出了一点小车祸。”下巴靠在他的发顶,闭了闭眼,安慰道:“没事的。不怕。”

  “没事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季末闷声说,不信。

  “手机被轧坏了,打不了电话了。”颜文峰回答。“我刚从医院出来。”

  季末的脸用力埋在颜文峰怀里,听着心跳,攥紧了他的衣襟。血的味道钻入鼻腔,如此浓烈。

  颜文峰左手没套进外套袖子,袖下的衣物被剪开,手臂上缠了厚厚的纱布。黑色的警服外套看不明显,但这人一身衣服裤子上都洒了大片的血迹。警徽染红,袖子上都划烂了。

  什么车祸会造成刀伤?

  季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喃喃发问,又恍若自语:“差一点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是不是。”

  “这只是个普通的意外事故。”颜文峰强调。他重复了一遍:“没事的。”

  经典原因意外事故。话一出口,谁都知道这是个拙劣且不走心的谎言。

  可实在没法编得像样些。马不停蹄奔走了一天,回来见到季末才终于能放下紧悬的一颗心,松懈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要将人冲垮的疲惫。颜文峰大概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那也确实只是个小车祸,没说错。要是从正面撞过来,估计颜文峰当场就交代在那里了。还好最后关头货车只撞上了车尾,将他的车撞开,车辆失控地打旋滑了出去,险险停下没有侧翻。

  颜文峰死里逃生,车祸发生之后还坐在车里平复猛烈撞击事故带来的晕眩,肇事司机先跳下车,过来敲窗询问伤者的情况。发现颜文峰没什么大碍后,对方立马掏出匕首刺来。电光石火的一瞬,颜文峰抬起手臂格挡,一下就中了两刀。

  好在有车门卡在中间,颜文峰借此拉开距离躲避。他一脚踢过去,直接拔了枪。敌人被吓退,身影在车窗边消失了。

  可对方逃走,颜文峰刚扯下安全带,准备捡起掉在车里的手机之时,余光里就见那辆肇事货车被其副驾启动,又一次地直直朝这个方向撞来。颜文峰立即打开车门,飞身扑了出去。

  货车将他的车撞上墙,压扁了。

  手机就是在那个时候坏的。

  后来路人围上来,有人报了警。颜文峰追击一阵,那两名暴徒跳上车头半毁的货车,直接驾车逃了。颜文峰不得不停下,追不动了。他站在太阳底下,看着自己报废的车,因为失血而气喘吁吁,头晕目眩。

  在旁人的协助下,颜文峰给自己做了简易急救,随后去往医院。交警同志把一些证件,连同他的手机送来时,它确实已经开不了机了。

  ……

  “进去吧。”颜文峰揽着季末,往房间里走了两步。“我得把这身衣服换掉。全是血。”

  “我给你带了衣服出来。”

  “好。”

  这样的伤哪怕不致命也够骇人了,足以料想到事发时的险恶。季末挨到颜文峰身旁,小心地扶住他的胳膊查看伤势,情绪比受伤的人还要低落。当看到外套之下的衬衫上是一片染红的血色时,连呼吸都滞了片刻。季末沉闷地解开警服的扣子,替男人脱掉上衣。不好绕开受伤的左臂,只好将衣物全部剪开,再用塑料袋缠在伤处防水。

  想帮颜文峰洗澡擦身的时候,遭到了拒绝。

  “不用。”他将季末推出浴室,拉上了玻璃门。“我自己来就好。”

  季末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一个人站在门外听着水声发愣。踌躇一阵后,他去倒了些热水,将警官先生尚还能穿的衣裤洗了。腰带和枪套上的种种武器拆出,取下擦净,摆放在一旁。沾血了的不能再穿的衣服叠好,用黑色塑料袋装上以带走特别处理。

  颜文峰洗完澡后坐在较远的那一张床边,因为受伤不便穿衣而赤裸着上身。他正在翻看季末给的那些手写资料,面对墙壁时而独自陷入深思。

  这背影沉默异常,有一种困顿和郁郁之气挥之不去,在强压着,并不向身边人吐露分毫。季末走近了他一些,又停下,隔着一段空气试着开口叫他的名字:“颜文峰。”

  颜文峰偏了下头,侧耳听着。

  季末说:“我把情报都写出来了。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我都告诉你了。那个信物也交到了你手上。”

  “我把我能给的一切都给你了。”

  颜文峰手撑在床上,闻言转身望向季末。

  “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季末看着颜文峰的眼睛,说,“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

  颜文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自己有所疏忽的地方。当看见季末露出那种表情的时候。

  “季末你……你过来一下。”

  季末没动,站得远远的,莫名僵持。于是颜文峰放下资料,起身走近了他。

  “在说什么胡话,啊?”颜文峰伸手覆上他的额头。“又开始低烧了。下午的感冒药吃了吗?”

  太近了。季末闭上眼,隔绝了被注视。“嗯。吃了。”

  颜文峰碰上他的手,五指穿入指缝,将几节软软的手指捏在指腹间。

  手还在发抖,就问这种问题。

  喜欢担心,是天生的吗。

  还是太怕被丢下了。

  颜文峰说:“眼睛睁开,看着我。”

  季末照做。睁眼便见到颜文峰直视着自己开口,坚定的力量在交扣的指间蔓延,发热,这个人用同样稳重而清晰,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我不会抛弃你的。”

  “你这么好,我怎么舍得放手。”颜文峰微微低头,凝视季末的双眼,“我爱你,因为你是你。我说这话发自真心,绝非为了图谋你什么才刻意说出这三个字。”

  “我不会用完你了就扔。我爱你,不因为你选择什么阵营、你是什么身份、你陷于什么处境而改变。”

  颜文峰忽而笑了笑,叹声。“你不相信我,我没关系。”

  “可是季末啊,究竟要确认多少次我的心意,才能让你安心?”

  季末心里涌起一大股酸涩,简直想掉下泪来。站在这个人面前摇摇欲坠,被他扶着,又站稳了,不会倒下去。

  “对不起。”季末忍住了,没有让表情变得更糟糕一些。“我是相信你的。”

  “不用道歉。”颜文峰并未纠结于这句“相信”的真伪,只是一如既往地用平时说话的语气作着承诺,“我不会把你交出去的。我最想一直陪着你。”

  看出季末今天格外感性,便拉着他又说了好些安抚的话才放开手。

  颜文峰问:“吃晚饭了没有?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吗?我也没有吃,你帮我下楼去买两份饭,可以吗?吃什么都行。”

  季末乖乖点了点头。

  “外套穿好再走吧。等等,还有,手机借我一下,我打个电话就还你。”

  那本来就是颜文峰给的备用机。季末看着他用牙签挑出卡槽,换了他自己的电话卡,再拨去电话。季末拿着零钱下楼去了。

  ……

  回来之时,颜文峰还在打电话。

  他背对着门口,专心和手机里的人交谈,没有发现季末已经回来了。

  “我已经被视作了目标。这一点改变不了。”颜文峰说,“唯一的好消息是我们的行动并没有暴露出来。”

  另一个男声从手机里传出来,声音很大,听得出来他的愤怒。

  “那他为什么追杀你?因为你抓了他的心腹?还是因为你藏起了他的情人?昨晚救的那个男孩子,他的身份你都没跟我说实话!”

  “……你从哪里打听来的风言风语?我说了,他们之间已经断了,现在没有关系了。”

  “没有关系怎么会牵扯到你?”宋小白几乎是在咆哮了。“你知道吗?我查到他在公安系统内登记的资料是‘已死亡’,显示死亡时间和死因正是昨天的船难!他的户籍早在前天就注销了!换句话说,这是许森死也不想放过的人,你把这个幽灵带回来是带了个炸弹在身上啊?一个卧底警察掺和到黑帮大佬的情杀案里,三流小报记者都不敢写这么离谱的剧情!”

  季末望见男人挺拔的背影,覆在肩背的肌肉曲线犹如月下嶙峋的峰岩,只剩寂静。

  颜文峰深深叹气。

  “小白。”他低声说,“他是受害者。你要怪就去怪凶手和始作俑者,不要责怪受害者。”

  季末轻手轻脚地将饭放在床头柜上,转身下了楼。

  外边冷风凛凛,夜色深沉噬人。一如季末每个晚上看到的那样,这伪装出来的,予人安宁的黑引诱着人一步踏出去,陷入其中,自愿被吞没掉存在。可季末现在穿着一套颜文峰的衣服,大几个号,这蓝白条纹衬衫在夜里迎着风就显得有些亮得扎眼了,不再能随意地融入他处。

  季末在一楼门口站了站,平复心情。平复不下来的时候,他循着霓虹灯色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些啤酒。

  回到了房间。颜文峰似乎已经让宋小白镇静了下来。他可能注意到了季末回来,也可能没有。

  “你明天早上过来一趟,把这些资料带走。拿回去了整理一下,留个备份,电子档传给局长。我还有一些证据要给你,都是珍贵的原件资料。你近日就找个机会把这些东西带出城去,趁你现在的身份只是无名小卒,还不引人注目。”

  “做好保密工作,明天以后就不要私下和我接触了。”

  “往后调查和暗访的重心应当都在闵纪勇那边。只是金彪的下批货船就要到了,如果闪电突袭截船抓捕许森的话,恐怕会打草惊蛇,让闵警觉。要不要放掉这艘船,跟踪摸到上游他们的源头工厂去,继续开展潜入行动呢?……这件事我认为还是交给局长定夺吧。小白你要把所有情况都一五一十地汇报上去。”

  “那你呢?”宋小白问,“你就一直留在这里,和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黑帮周旋,自己硬扛。这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我要是失误的话,这次就由你来帮我写报告吧,小白。”颜文峰开了个玩笑。

  听这侃侃道来的语气,好像真的一切安好,事事顺利,这只是个信手拈来的小任务而已,没什么可担心的。

  季末闩上门,脱下外套放在一边,跪在床上,慢慢爬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颜文峰的腰,脸枕靠在男人的背上。

  靠近到肢体接触的那瞬,双臂环抱下的身体绷紧了,爆发力呼之欲出,氛围一凝。随后颜文峰放松下来,右手握住了季末横在他腰间的手,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的宋小白要炸了。“颜队,我是来接应你的,不是给你跑腿送信来的。我们是战友。作为参与同一行动的战友,也是搭档,我强烈反对你的想法。”

  “你要是不慎暴露,想要为国捐躯,我不说什么。但你就这么冒失地为了一个黑帮分子把自己卖了,实在是……”宋小白越想越气。“你现在就将他送回青城区,挽回和许森的关系,平息事态继续潜伏。等反攻那天,支援赶到,我们里应外合,拿下青城区,抓捕闵纪勇,乘胜追击打击金彪沿途控制的港口,摧毁他们的航线和供应链,那才是万无一失。”

  颜文峰轻易地挡了回去。

  “他现在不是黑帮分子,而是我方重要的证人。出于安全角度,及我个人考虑,才让他不暴露出来,只当一个匿名证人。”

  他拍拍季末的手背,说得理直气壮:“身为警察,保护证人有什么问题。”

  宋小白气得无话可说。

  颜文峰略微停顿。再开口时,语调已经平稳下来,不再说笑:“小白,我来江城的目标已近乎完成,后面就到你们发挥的时候了。我相信你们。至于庆功阶段,那有我没我都一样。”

  “我没有辜负局长嘱托,无愧于我们的使命,也对得起我们的人民。”他说,“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家人。但自从当上警察,我早就做好了随时可能牺牲的心理准备。我爸妈他们也尊重我的意愿。”

  笑了笑。扣紧季末的手时,神色语气有种缄默的温柔。

  “现在,我想对得起我自己。小白,你成全我吧。”

  “我这辈子也想疯狂一把。”

  ……

  颜文峰挂掉了这通漫长的电话。

  “怎么了,今晚这么黏人。”

  “想偷听。”季末说。他抽出手,从颜文峰身上起来。“吃饭了。”

  季末已经收拾好了那副脆弱易碎的模样。颜文峰在他身旁坐下,见他啪啪两下利落地开瓶,而后倒酒,顿时伸手就要制止。

  “你生病了,不能喝酒。”

  “我心情不好。就想喝。”

  季末不轻不重地瞟了他一眼。

  “你陪我喝吧,颜哥。”

  颜文峰受伤了,也不能喝酒。

  但,或许是因为颜文峰今天心情也不好,或许是因为季末存心叫的那一声哥令人心热,或许是因为这含羞似嗔,几许缠人的一眼……季末将杯子摆在他眼前时,颜文峰也被勾得有些想醉倒了。

  本来早就戒酒了的。

  季末没顾旁人,先自斟自饮了起来。望着酒杯,声音有些飘忽,又暗含冷意。他问:“你知道丁诚是怎么死的吗?以及,他为什么得死。”

  “外界传言说许森派我去杀他,再借此混进监狱接近叶箐。那不是真的。”

  这下听者不得不奉陪了。颜文峰与季末碰杯,相敬,仰头便痛饮。

  饮尽,放下杯子,盯着季末目光灼灼。

  “嗯,你说,我听着。”

  季末将那一段封存在久远时光里的爱恨情仇悉数说与他听,下意识就略过了女孩子的姓名。那些感情纠葛的部分倒全无保留,只当现在统统一口气宣泄了出来。

  渐渐地,夜深了。颜文峰沉闷地饮酒,并不打断季末沉湎于回忆的讲述。直至最后,问了一句:“你后悔了吗。”

  “后悔的事情太多了。”季末抬起头来,眼角湿润,红了一片。谈及此,语气却是肃杀的。“要说后悔,从一开始就该后悔。”

  “我应该亲手杀了他,而不是让别人替我动手,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颜文峰一口喝掉杯中酒,酒液在喉咙里发涩。“我不能评判对错,这个世道本就是扭曲的。”

  他轻声叹气,捉住了季末的手,掰开他攥紧的拳头。“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做出了从心的选择,保护了那个女孩子,替她担罪,承担责任。没有人比你更勇敢了,阿末,能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事。我也不能。”

  “现在呢,你不过是为我解惑而已,我不会追究谁是动手的人,不会强行翻案的。都过去了。你放心吧。”

  季末渐渐平息了心绪。“嗯。”

  “至于你后来喜欢上谁……”颜文峰一笑而过,而后伸手开了一瓶新的,又开始倒酒豪饮。“我很高兴你现在能陪在我身边。”

  季末慢慢地喝。

  “都过去了。”他说。

  双瞳剪水,眉间隽秀而淡然,不见悲喜。

  “现在到我问了。”季末望向身旁的男人,直勾勾的视线盯住了对方。

  “颜文峰,你究竟是什么人。”

  颜文峰闻言神色飞扬,面上微微起了兴奋,完全没想到季末会有此问。

  “这个问题,你应该在最开始就问我。”凑近季末,贴着他的耳朵,颜文峰笑着低语道:“现在保护你的,是江北春城武装警察部队第一特勤大队队长颜文峰。如今已是服役第四年。”

  语气里不乏骄傲。季末耳根动了动。“很厉害吗?”

  颜文峰顿时失笑。“不,不厉害。没有阿末你厉害。真的。”

  跟哄小孩似的。

  季末扬了下眉,面色放柔了,盯着颜文峰,眼神微微发亮。他露出一个微笑:“那,下一个问题。”

  “颜哥,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颜文峰今天已经答过。季末拉着他坐在床上,手推在他的胸膛,轻飘飘的力度下压,双膝打开,跪在男人身体两侧。

  他缓缓逼近,绵绵酒气拂在对方的面庞,与男人浑厚的呼吸相融。

  “颜哥,你想要我吗?”

  颜文峰一条手臂受伤,使不得力,只能用右手撑在床上。左手虚虚拢着季末的腰。

  听见这句话,颜文峰眸色渐深,有些微妙。

  “把我灌醉,是想做这种事。”

  “怎么,你不愿意醉?”

  “我怕半夜着火,没法抱着你逃跑。”

  季末碰了碰他缠着绷带的左臂,轻轻抚过他的臂膀,眼色低垂。

  季末轻声说:“我想成全你。”

  “成全什么。”

  “所有事。”

  颜文峰笑了一下。抱着季末挺腰坐起,将他搂在怀里。嗅在他耳边,说道:“阿末,不必这样。”

  贴得紧,季末又听见男人铿锵有力的心跳。它诉说忠诚坚守的力量,还有忠贞不移的爱。季末闹起来,有些忿忿不平:“你怎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你呢。”

  颜文峰一下又一下抚摸季末后脑的头发。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我不想问。”

  “你怕了。”季末刺他,“从来不怕失败的你,现在惧怕问我的心意。”

  “是谁一直说没关系的?等到我想要回应你的时候,你却怕了。”

  揽着季末的手臂一紧。“阿末……”

  季末没有放过他。在男人的怀里抬起身,季末双手捧住颜文峰的脸,立刻吻了上去。热烈地吻在男人的嘴角、嘴唇,舔吻着,探舌勾弄,吻进他的口中,与他缠戏不分。

  颜文峰无声叹息。他攥着季末的肩膀使力,自己微微直起身,叫季末的吻落空。随后他迎向这双澄然明亮的眸子,倾身吻在少年人的眼睑,密密地亲吻他的脸颊,鼻翼,直至唇瓣,将他的唇舌含起,闯进去翻搅,渡换呼吸,逼出喘息。

  压住季末的腰,延长了这个深吻。

  季末挣扎着推开他时,喘不上来气,全身都软了,勉强挂在男人身上,被扶着才没伏倒下去。

  亲一亲身上就失了大半的力气,眼角点了半滴晶莹的泪液。颜文峰眼见他这副模样,片刻后挪开了视线。

  “不能再继续了。”

  两人都已情动,身下欲望交错,互诉情衷,再擦枪肯定走火。

  季末晕了一会儿,听见颜文峰这么说,睁眼便将他按倒。

  清脆的一声,手铐在颜文峰的右手上落锁。另一端拷在床头栏杆。

  “……”

  颜文峰僵住了。望向季末,眼神复杂。

  季末骑坐在男人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犹在喘息,像终于取得了胜利一般轻笑着宣布:“警官,你现在被我逮捕了。”

  颜文峰唯有苦笑,放任他惹火的动作。望着季末,看他脱去裤子,露出一双白净纤长的腿,腿根细嫩的肌肤和屁股上的软肉就贴在颜文峰的腰胯上厮磨。

  他穿着过于宽大的上衣,衣扣尽解。而衣服下摆落在大腿上,正好将那不见天日处的光景遮掩住了。欲遮还羞似的,只能看见那截腰身起伏挺动,少年人嘴里不断溢出舒服的哼声。

  颜文峰确实是硬得不行。被迫躺在床上,绷紧到极致,再忍就要坏掉了。

  他沙哑地开口:“别扭了……”左手按住季末的大腿,没有发力。右手手腕在和手铐作斗争,已经用力勒出了血痕。

  季末手撑在他的胸口,闻言抬眼,舔了一下下唇。

  今晚不会放过他的。

  “颜哥,我们来做点你想做却不敢做的,疯狂的事情吧。”季末微微勾起嘴角,眸色被春光浸染,艳色无边。“我想要你快乐起来。”

  解开颜文峰的裤子,一面舔湿手指给自己后穴作扩张,一面小心地握住男人的性器,尝试着往上面坐。

  那话儿都不用撸动,现在就已经火热而挺立,一柄肉枪直冲天际。冠头处又微微弯曲,前端溢出些清液。戳弄在屁股,穴口,引得季末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十分紧张。

  拓进的那瞬,颜文峰忍不住低低喘气。“你里面好烫……”

  肉壁在跳动似的,夹住肉棒,还紧得动弹不得,就已经吮得让人舒服得想在里面释放。颜文峰用尽全副的意志力和定力忍耐,不做动作。唯独床头手铐被扯紧了,恨不得以人力崩开解脱出来。

  季末疼得脸色发白。强迫自己坐下去,又吃得深了一些。体内被破开,一点一点,让另一个人的性器挤进里面深处。全部含进去之时,他失力地趴在男人身上,好一阵才回神。脸色潮红,小腿肚子软软发颤。

  颜文峰左手圈住他的腰,抱在怀里揉按,亲吻他的耳侧:“舒服?还是痛?让我看看你的脸。”

  “舒服。”季末小声回答。又道:“别动。”

  适应了一番过后,抱着男人蹭动,坐在他身上借用肉棒抽插自己的后穴,一上一下小幅度的吞吐起来。

  颜文峰被刺激得脑海里过电。捏着季末的腰,哄道:“把我的手解开好不好?阿末?……”

  季末没理,他便用沾满了情欲的声音一遍遍地唤这个名字。

  被季末压着,性器被温软紧致的肉穴深含,颜文峰咬牙忍着一动不动,每一次呼吸出气都是滚烫而压抑的。强忍下挺腰的欲望,这欲望几乎要压垮神智。背上已经出了一身的热汗,和酒精一并烧着。

  穴里还在磨磨蹭蹭地咬着他的性器吮吸,似有阵阵热潮由季末身上感染过来。

  “我不。”季末喘息着说。“放开你,等会你不干了,还要说我……”

  颜文峰额间青筋毕露。他颤着声音保证:“我不说你。解开,阿末,我想爱你。”

  两人的下身还连在一起。季末哆哆嗦嗦去够床头的钥匙,给他打开了手铐。

  手铐解开的下一刻,颜文峰抱着季末,长臂一揽抱他坐起,性器一下子挺入到极深处,嵌实了。季末惊叫一声,被杵得脑海里空白了一瞬,险些直接泄了出来。

  “你真的,折磨死我了……”颜文峰抱着他压倒在床上,左手虚虚触碰他的侧脸,随后右手一把掰开他的大腿,提腰就猛得干了进去,连操数十下。搅得穴里流水,啪啪声不绝于耳。季末沦陷在他的节奏里,被快感淹没,什么时候哭了什么时候射了都不知道。

  这一轮尽情做完,颜文峰缴械在他的体内。深埋在里面,不动了。抱着季末,两人缓慢地喘息。

  颜文峰没喝醉。没有被酒精麻痹了大脑以至于失控。

  只是理智在一个人面前全部瓦解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