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涉嫌危险驾驶，危害公共安全，侵犯他人自由意志，以及伤害动物……等乱七八糟的罪名，他们赶到警局的时候，罗安刚刚和那个标明了身高的布景板拍好了定妆照，准备被扭送去监狱拘留。
怀恩有备而来，忙不迭地交了保释金，准备把人领走。
崔馨悦迟迟没见到周飞羽的面，问警察：“他骑的马呢？”
“我们没收了。”警察公事公办，“因为嫌疑人还涉嫌无证驾驶，你们家属注意一下，这个月会给他寄传票，记得出庭。”
“没收？”崔馨悦吓了一跳，嚷嚷起来，“警官，那可是我丈夫！”
警察也吓了一跳。
显然他们没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似乎审讯的时候也没刻意往这个方向询问。
而罗安居然也没说。
崔馨悦最后多交了一份保释金，才从警局后院的停车场领回了被不知道从哪里找的缰绳拴在树上的周飞羽。
“实在抱歉啊，我们也没想到，这居然是你丈夫变的。”警察的表情很是精彩，“他实在是太像一匹马了，我的意思是，生下来就是马的那种。”
但他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既然是人，为什么会自己跑上高速？”
崔馨悦对此也无能为力：“我不知道，可能他有病吧。我以为我了解他，但现在看来都是假象。”
警察同情地看着他，撕给他一堆回执。
“你丈夫的传票也会按时送出，如果届时他仍然没办法变成人，可能需要你作为监护人出面申请延期审判。不过他作为从犯，麻烦不大。你们很走运，相关法律目前为止还是一片空白。”
莫名损失了一笔保释金的崔馨悦并没有觉得自己走运。
他拿着回执走到了警局门口，和怀恩一边等待，一边相对无言。
“抱歉，Eric。”怀恩迟疑了片刻，“我想Andrew……应该是故意的。”
语出惊人。
崔馨悦无话可说。
教授就是教授，连一句安慰都不愿意给他。
“我知道。”他闷闷地说，“我知道你也管不了他，这事你不用自责。”
怀恩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精彩。
等了一会儿，他们领到了花钱赎回来的，属于他们的一人一马。
而与他们的紧张不同，这一人一马看起来轻松极了，甚至马儿见了他第一时间就踏着小碎步跑来，一头扎进了崔馨悦怀里蹭来蹭去，小声地叫着，完全没有自己已经上了地区沙雕新闻的认知。
崔馨悦发现自己已经生不起来气了，他前前后后地查看了一遍他家马儿的身体，发现似乎一切正常，才稍稍放下了心。
随即毫无征兆地，高高抬腿踹了马屁股一脚。
马儿受了惊，往一侧跑了两步才刹住车，回头看着他，甩了甩尾巴，眼神里充满了无辜。
崔馨悦还想抬脚踹，被怀恩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Eric，这是警局门口。”他把崔馨悦从马屁股边扯开，“注意一点。”
崔馨悦气得指着马鼻子破口大骂：“有胆子上高速？怎么没撞死你？”
他这显然是属于迁怒了。
明知道周飞羽开不了口，但他就是忍不住发火。
晚高峰的高速公路，车那么多，老周当马又不是很熟练，万一出事了，后果不堪设想。
“崔，别说他了。”罗安终于看不下去了，开口道，“是我的错。”
“我们一样一样算。”崔馨悦还在气头上，和罗安嚷嚷，“你也逃不掉。”
“但也不能完全怨我。”罗安被他凶得往怀恩身后一缩，“我也挺无辜的。”
马儿走路有点一瘸一拐。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崔馨悦问它。
但又显然没打算得到来自马儿的回应，他是说给罗安听的。
“他可能有点肌肉拉伤。”罗安果然主动回答，“刚刚跑得有点快。不过没关系了，休息一阵子也就好了，我之前的马……”
崔馨悦锐利的目光射来，罗安把余下的话都吞进了肚子。
他求救般地看向怀恩，后者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们找了个能带动物的餐馆的户外座位吃饭。
最近很多餐厅都推出了这种服务，很多人动物化后还不具有自理能力，只能由家里人随时照料，于是各种相关服务应运而生。但他们没有准备干草料，只好拿过了一大盆大麦草。
老周闻了闻盆里的草，嫌弃地把头瞥到了一边，崔馨悦只好给他点了十份木瓜沙拉不要酱，另加五个牛油果。
直到上了菜，崔馨悦看着马儿埋头吃得香，才放心地拍了拍它的头。
“崔，你现在开心点了吗？”罗安的菜已经上来了，却连刀叉都不敢拿。
“没有。”崔馨悦故意到，甚至主动给怀恩盛了一碗冬荫汤，又唤来了招待，“教授你今天也辛苦了，咱俩喝一杯吧。”
被故意冷落的罗安很是委屈：“崔，你不要生气了，我们两个真的不是故意的。”
“谁管你们啊！”崔馨悦愤怒地拍桌，“你们两个爱干嘛干嘛，别把自己玩进局子让我给你们送牢饭就行！”
原本安静吃菜的马儿也从饭盆里抬起头来，嘴角还带着牛油果的绿色，他试图凑近崔馨悦，结果只是把嘴唇上的牛油果屑蹭到了他脸上。
一脸绿色。
崔馨悦拍开了马头，骂道：“好好吃你的饭，大人说话你别掺和！”
马儿呲起了牙。
怀恩见状连忙给打圆场：“Eric，你冷静一下，吃点东西。”
崔馨悦也知道自己不对，他明明天天都在单位围观别人的人生百态，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不能接受了呢。
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心态好了一些。
怀恩正和罗安说悄悄话，见他回来，罗安立刻坐正陪笑。
“说吧，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他落座，把马儿也牵到了身边。
“唔……说来话长。”罗安支支吾吾，“让我想想怎么说啊……”
崔馨悦一边喝酒一边等他组织语言。
“我们下午和总部开了个会，关于明年预算的。”罗安摸了摸鼻子，“沟通不是很愉快，Danny就比较生气。”
“散会之后他就继续生气，然后等我去找他签字的时候就看到他变成这样了。”罗安一摊手，“当时也快下班了，他这样显然也没办法继续工作了，我就想着，我先把他送回家好了。”
一切听起来都很合理。
但是周飞羽的大块头，是即使罗安的越野车也装不下的程度。
公司距离他们的新家有一点距离，是不可能步行到达的，更不可能搭乘什么公共交通或是打车。
于是罗安动起了歪脑筋——他自小练习马术，眼前就是一个现成的交通工具。他简直没理由舍近求远。
但崔馨悦觉得，他其实想这么做很久了。
“可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马具？”怀恩指着马儿身上背着的齐备马具问道。
“我的后备箱里正好放了一副设计师刚寄给我的，我原本打算下个周末去带给Macy的。”罗安回答得滴水不漏，但崔馨悦更怀疑他就是故意的了。
他敲了敲桌子：“好吧，就算是之前都算合理，那你们为什么要跑上高速？”
“因为那条铁路啊。”罗安一摊手，表示自己很无奈，“回你家要穿过一条铁路，除了走高架桥别无办法。但是我们原本是很小心地走在路肩上，准备翻过铁道就下桥的，谁知道有车按喇叭催我们。Danny受了惊吓就跑起来了，而且他还跑得非常快，我虽然是坐在马背上，可真正掌握方向的人是他，我也只能维持自己不掉下来。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罗安两手一摊，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无辜至极。
但马儿在一边吹气的举动显然表明了——事实并非完全如他说的那般。
他也并不无辜。
只可惜，他此刻完全说不出话，只能焦急地左右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