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馨悦的印象里，马是一种安静的动物。
同样，在他的印象里，周飞羽是一个内敛的人。
但他不是很明白，一个内敛的人变成了一种安静的动物，怎么会变得如此吵闹。
“行了哥，你别转悠了。”为了给他尽可能多地腾开活动空间，他已经把沙发茶几餐桌通通推到了角落。
一匹高头大马在客厅中间来回转圈，巴掌大的蹄子跺在地板上铿铿作响，嘴里不断地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好家伙，幸亏咱们家楼底下是车库，没人住，不然咱俩都得被警察抓走。”他抱着平板缩在沙发一角，一把薅过马儿的脖子把他的脸拉到怀里，“好了啊好了，你乖一点，没准一会儿就变回来了呢？变回来你就不用站着睡觉了——站着睡觉多累啊。”
崔馨悦在网上紧急搜索养马教程。
越看越心惊，什么宽敞马舍高档马粮足量运动营养搭配。
他试着去查了一下网上推荐的排名前十的马具。
——他立刻向周飞羽道歉。
“对不起哥，我不该阻止你买包的。”崔馨悦非常诚恳，“以后你想怎么买怎么买。”
随便任何一副耳套就是他没办法想象的价格。
怀里的马儿眨了眨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扫过崔馨悦的脸，让他浑身一抖，目光不知道怎地就落在了屏幕上的一个相关推荐上——
“Why do Horses Have Big Willys?”
Emmmmm……
How big？
Like，how……big？
崔馨悦的好奇心立刻爆表，但很快怀里的大脑袋在提醒他，有的人只是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
马儿的眼里写满了好奇，他甚至试图抬起头来自己一探究竟。
“No no no，不行不行，打住打住。”崔馨悦连忙一把薅住马耳朵被他重新揪到怀里制住他，“我做鸭就够不可描述的了，你再这样彻底出事了。”
马儿似乎有些不服气。
“我们会被下架的！下架！下架懂吗！”崔馨悦绘声绘色地跟他比划，“这样你再买新包就没有人欣赏了！”
马儿这才放弃了对自己身体的探究。
“要不咱们还是先别买马具了。”崔馨悦抠门的劲儿上来，又和他商量，“你看你基金刚套进去，不过都是偶然事件啦，你变马的概率比我变鸭子的概率小多了，而且买了我又不会骑你，戴着还怪难受的。你就凑合凑合用那项圈怎么样？剩下的钱我让你沙拉畅吃，每天都有牛油果，怎么样？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他用胳膊揽着马嘴，根本不给他发声的机会。
“好的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崔馨悦扔下平板，把刚刚读完的那些养马须知扔到了脑后。
——那些都是养赛马的，老周又不是赛马，没必要啊。
省了一笔巨款，他愉快地爬上床，睡觉前给站在他床边的马儿用湿巾擦了擦眼周和耳道，又给他刷了牙，像是曾经对待孙美丽那样把他侍候得舒服了一些。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堵在房间里把房间撑得满满当当安全感，没想到还挺有安全感。
“哥，如果明天你还变不回来的话，你还去上班吗？”崔馨悦抬手摸着短短的有些刺手的马毛，也不知道自己摸的是它的哪个部位。
反正手下的肌肉紧了紧，黑暗里传来一阵抖毛的声音，还有什么小物件被碰掉地上的声音。
崔馨悦已经见怪不怪了。
马儿长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崔馨悦安慰他，“我最近也不太忙，这不，稿刚退回来，我也没心情改，你不嫌弃的话我就跟你去上班怎么样？我还没去过你公司呢——我觉得你还是去得好，不然万一小罗也没变回来，明天岂不是群龙无首？”
他翻了个身，身下残破的床架发出了悲鸣。
崔馨悦一个人浮想联翩，不需要等到回应他就一个人完成了明早的全部推演。所以当他一觉醒来，发现周飞羽已经回复了人身睡在他身边时，居然从心里涌起了一阵失望的情绪。
他知道不应该，可……他突然好想骑马啊。
“哥，你变回来啦？”崔馨悦讪笑着把全部被自己卷走的被子还给了周飞羽一点。
“嗯……”周飞羽罕有地睡眼惺忪，显然他也没睡好，声音嘶哑，“我们今天有空去买张床吧……硌……硌死我了……”
崔馨悦傻笑了两声：“那你干嘛不去睡客房的床啊？”
周飞羽瞥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啧。”崔馨悦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又磨磨唧唧地蹭过去，越过了那道断裂又复原的“天堑”，明目张胆地明知故问，“那你今天还去上班吗？”
“不去。”周飞羽故意用被子蒙住头，“累死了。”
“不去啊……”崔馨悦鬼鬼祟祟地伸出手，探到被子底下，“那让我瞧瞧呗。”
“干嘛？”周飞羽来不及躲，就被他搂住了腰。
“瞧瞧有多’big’。”崔馨悦做了个邪恶的表情，咬住舌头，“有没有发生奇迹？”
睡意被扰的周飞羽又气又笑地捉住他的手：“崔馨悦！你等着，我下次做马的时候你可别装死！”
事实证明，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它在广义范围内根本不会发生。
难得劳模如周飞羽也选择了迟到，两人在家度过了一个荒淫的早晨，又吃了一餐丰盛的brunch。
周飞羽难得选择在早上煎牛排。
“昨晚上饿死我了，要不是知道有毒，我差点把花盆里的绿萝啃了。”他好好地泡了个澡，赤裸着上身，腰间围着浴巾，一边做饭一边抱怨崔馨悦的抠门，“哪有给食草动物喂那么少东西的，本来吃得就没什么能量，我是马又不是兔子。”
“你又没说你饿。”崔馨悦笑得没心没肺，“我又没养过马又没养过兔子，我哪知道你需要吃多少。”
周飞羽挥着铲子生气，连油星蹦到了身上都顾不得擦：“我要是能说话早就打电话叫外卖了。”
“哈哈哈哈哈哈——”
崔馨悦笑得从椅子上滚下去。
是不是他的错觉，但周飞羽似乎真的比以前幽默了很多。
吃完了一份牛排配三颗煎蛋，周飞羽这才结结实实地打了个饱嗝。
“行，不错。”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样今天万一再变马我也不怕你饿我了，不是我说，小悦，你真的太抠门了。”
“不是，我哪饿你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崔馨悦也撑得不想动，“不是，你咋还要变啊？大哥你还行不行了，你在情绪控制上可是我的榜样啊！你可别让我塌房子啊。”
周飞羽吐了嘴里的漱口水，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自己洁白整齐的牙：“这可说不好，这几天市场行情很糟。因为这些破事，所有行业都受到了重创，今天估计也逃不过阴跌。”
“啊，这样啊。”崔馨悦已经做好了勒紧裤腰带过苦日子的准备，但没过几天却在家门口收到了一个包装极端精细的巨大橘黄色纸箱。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临到中午才出门，两人谁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被堵在了车库出口。
前方一辆日产车亮着刹车灯，稳稳地停在出口正中，一点也没有要移动的架势。
“前面这车这干嘛呢？”开车的崔馨悦等了好一阵，他的车大，根本不可能绕行。他有心想要按喇叭，但又怕举动粗鲁，于是决定下车去一探究竟。
“我陪你。”
周飞羽怕他遇到危险，也开门下车。
前车的车身甚至还在震动。
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隔着玻璃却看到了一对正在争吵的年轻男女，似乎是情侣——说是情侣，是因为那个娇小的女人正伸着手指指着坐在身边的，表情很是激动。
而副驾驶的男人似乎是碰洒了一杯咖啡，正在手足无措地擦拭。
“Hello！Hello？”崔馨悦小心地上前敲了敲女孩子的车窗。
那女孩见人来了，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怒气，伸手捋了一下凌乱的发丝，表情恢复了平静，高挑的眼线带着些许骄傲。
“干嘛？”
“女士你好，请问你可以把车挪开一点吗？”崔馨悦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我和我丈夫正要去上班，我们的车比较大，你停在这里我们开不过去。”
他道出了原由，女孩立刻惊惶失措：“抱歉抱歉，我没有注意——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他刚刚好端端地把我的咖啡弄洒了。我这就移开。”
“没关系没关系。”崔馨悦连忙摆手，眼看着女孩挂挡，将车靠边停好。
回到车上的崔馨悦回忆了一下刚刚的场景，问周飞羽：“我怎么觉得刚刚那俩人挺眼熟的？”
“你说加拿大鹅和古代牧羊犬吗？”周飞羽悠悠开口，“那确实是，你们都一起游过很多次泳了。”
“你认识他们？”崔馨悦惊了，“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不认识，我从他们的项链上认出来的。”周飞羽道，“以前取包裹的时候见过几次那只古牧，人挺好的，就是慢性子。”
他望着面前的道路两侧，人行道上行走的形形色色的动物，继续说道。
“加拿大鹅是个急性子，听说是个小经理，人比较aggressive。古牧是他的下属。不过这还是出事之后我第一次他们没变成动物。”
“怪不得。”崔馨悦试着回想了一下他所见过的那几次加拿大鹅追着古牧啄他屁股的场景，简直就和刚刚的场景如出一辙，忍俊不禁，“这也太好笑了吧。我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变成什么动物还是挺有依据的。”
“的确，我早就这么觉得了。”周飞羽道。
“哟吼，那我和鸭子有什么共同之处啊？”崔馨悦质问他。
“都很爱说话。”周飞羽淡定道，“而且屁股很好捏。一捏屁股还会嘎嘎叫。”
“周飞羽！你个老不正经的大长脸！”崔馨悦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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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Y星球第1284786905号飞船上：
两个外星人正监视着这个星球上发生的种种——
“小树墩博士，我们的实验大获成功，作为你的同事与有荣焉。如果没有你的脑洞，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想出如此精彩的创意。”
“大黄鱼博士，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也没办法独自完成如此特别的项目。只是——好像地球人还没有发现这一切的发生与我们的行为有关，他们所有的研究方向还在传统领域里打转，你说我们要不要提醒他们一下？”
“小树墩博士，我已经起草了一封邮件寄给这个星球的专职负责对外沟通的部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叫做NASA什么的。我想等邮件发出，他们就会公之于众，并且理解我们并无恶意。”
“希望如此，大黄鱼博士。我们的出发点只是为了科学研究，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制造乐子。”
“……居然不是吗，小树墩博士？我以为我们就只是为了乐子。”
“不，大黄鱼博士，科学的事情，不可有半点马虎。找乐子只能说是附加产品。”
“是的，你说得对，小树墩博士。我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也很期待，大黄鱼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