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风筒轰鸣终止，浴室雾气退散，镜中人像边缘逐渐清晰。发丝杂乱蓬松，额前仍有几缕湿发。
如果今天没遇到Travis，他们应该会一起洗澡，在浴室做爱。结束后周觉因会帮他清洗身体，吹干头发，最后相拥着入眠。
尤真抬头注视面前的自己，红肿眼眶难以遮掩，嘴唇没什么血色，他用力咬了咬下嘴唇，让那里恢复往常的红润。他揉揉眼睛，挤出那里最后的几滴泪水，默默下定决心，他今天就要和周觉因全部坦白，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他都不能再用眼泪来逃避了。
周觉因在首都短租的主卧布置极其简洁，几乎只有床头柜和一张大床。他和尤真坦言，买这张床的初心就是为了和他好好睡觉。而这恰好也是尤真想要的。复合再同居之后，他们在这张床上度过了大部分愉快黏腻的时光。
尤真喜欢趴在周觉因胸前，把腿搭在他身上取暖，财经新闻做背景音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是他们过去交往中遗漏的重要部分。
尤真总有数不清的事想和周觉因分享，但他担心自己的事情太细碎、无聊，会惹周觉因厌烦，所以总是开了个话头就匆匆停下。
“不是说好了，好事坏事，都会好好告诉我吗？”周觉因察觉到他的克制，停下新闻，抱起尤真坐在身上，鼓励他不要怕，多说一点，哪怕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愿意听，“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比听你说话更重要的事情。”
“如果非要挑的话，做爱的时候可以少说点。”他坏心眼地在尤真耳边说下三滥的荤话，“我更喜欢听你直接叫出来。”
找工作期间，尤真没有收入来源。在顾修齐的介绍下，他开始为中油总部某位领导的小孩辅导英文和瑞典语。这份兼职的时薪相当迷人，尤真也花了不少心思认真备课。
那个小男孩才十四岁，还是娃娃脸，个头已经窜上一米八。在尤真第四次上门辅导的时候，收到了那个男孩羞涩的告白，和一封用粉红色信纸包裹的情书。
男孩原本很抗拒去瑞典留学，奈何成绩太差，考不上好高中，他爸觉得丢脸，执意要送他出国。但尤真的出现改变了他，他开始对留学生活心生向往，他在信里说，“想要成为像UU老师这样美好又优秀的人。”
尤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回家就告诉周觉因自己拒绝了男孩的告白，还询问他是否还要继续这份兼职。周觉因的回答是一脸平淡地把尤真按在床上脱光，压着他反反复复地折腾到骨头都散架。
尤真被弄得只知道哭，再被碰一下就要晕过去，才听到周觉因正式给他下了禁令，“以后再也不许做要上门的兼职。小孩也不行，婴儿也不行，动物也不行。”
他以为哥哥比他成熟大方大气量，但实际上，这男人心眼比针眼还细，连对方是十四岁的小孩都醋得发疯，这让尤真愈发无法鼓起勇气和周觉因坦白自己灯红酒绿的过去。
他担心周觉因会因为太过生气，真的把他干死在床上，更害怕周觉因一气之下，要再次和他分手。
但这天迟早要来。
尤真在主卧门口纠结半天，才从门边探出半个头。
周觉因不似他那样磨蹭，早就洗漱完，放松靠在床沿。男人洗掉了发胶，头发垂顺落在额前，五官深邃立体，下颌线条清晰紧致，睡衣扣子解开两颗，胸前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可能穿着睡衣的缘故，淡了些生人勿进的气质，在暖光灯下好似一幅精心雕琢的肖像画。
画中男主角本聚焦在手机屏幕，许是察觉到不远处燃烧的火热视线，不经意抬起头来，抓包一只偷偷摸摸的出浴小猫。小猫吓得原地蹦跶，手指在门框抓挠，也抓在周觉因心上，又轻又痒。
“过来。”
几分钟前，周觉因还神色凝重在思考着什么，可一遇上尤真，什么情绪都散尽了，唯一想法只剩拥他入怀。
见到哥哥向他展开手臂，尤真脑中正在充气的粉色气球砰砰膨胀炸裂，他头脑发烫，身体自觉动了起来，撒开脚步飞奔上床，拖鞋乱踢，整个人狠狠砸进哥哥清香温暖的怀抱，抱住就是一顿狂吸疯蹭。
“嗯……”尤真也瞧不起自己的定力，可是他迷恋周觉因的症状不仅没有好转，还日益严重，病入膏肓。刚刚在浴室里还想着要好好坦白，一见到他就精虫上脑，只想扒了他的衣服和他做爱，“哥哥……”
平时到这一步，周觉因肯定要亲他了，但是今天没有。
尤真脑中的精虫顿时死了一半，暗戳戳从男人胸口移开，捏捏他的衣领，试探问：“哥哥……你生我气了，对不对？”
周觉因无视尤真的问题，机械般念起一段维基百科，“Harrison Neol Travis，英国奢侈品大亨Reynard Travis与法国著名时装设计师Nina Miles的小儿子，Harrison自小就读于伦敦……”
尤真彻底清醒，跳起来抢周觉因的手机，却被他一脚绊倒，跌倒在他身上，“你干嘛呀！别念了！”
“他爸真的在福布斯榜上。”手机随手摔在床边，周觉因圈住那把细腰，手腕力量大得像铜墙铁壁，箍尤真动弹不得，“尤真，你的前男友，那些模特、演员、教授、企业家，都能在维基百科查到生平事迹？”
此前，尤真做了很多设想，但唯独没想到周觉因会念自己的大名。他听惯了周觉因叫他“宝贝”，也渐渐打心里把自己当成他的宝贝了。
怎么办，周觉因叫他“尤真”，不叫他“宝贝”了。
“没有！哥哥，我没有喜欢过他们，我以前，什么都不懂……可是我只喜欢你！真的只喜欢你！你不要生气，你先听我说，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哥哥，我不要分手……不要……我会死掉的……”
尤真彻底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急中生智，四肢，手指紧贴在周觉因身上，像章鱼的吸盘，生怕一放开就要失去周觉因了。
“嘶——”周觉因被他的猛劲勒得险些窒息，深叹一口气，真想撬开看看这小脑瓜子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谁跟你的说要分手？”
“可是，可是，你都生气了，那么凶，还叫我名字……”尤真半信半疑放开周觉因，嗓音微弱沙哑，“不是要分手吗？”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生气了就分手？”周觉因好气又好笑，扒开尤真的爪子和脚丫，好不容易调整到最舒适的姿势搂着，“而且我有什么好气的？就算生气，也不是生你的气，是生我自己的气。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自己的词条，没得诺贝尔奖，也没进福布斯榜，不能让你在前男友面前长脸。”
“哥哥才不是普通人！你比他们所有人都厉害得多！他们只是运气好生在好家庭而已，其实根本就没有本事，性格也很恶劣。”尤真双手捧住哥哥的脸，额头鼻尖相贴，注视他的眼睛，琥珀色的圆瞳孔晶莹水润，溢满纯粹又真挚的迷恋，“你，才是我心里最厉害的人，是全世界，我最喜欢，最崇拜，最尊敬的人。”
“我走了很多的错路，遇到你之后我才明白什么是爱，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
“我可以和你发誓，我全心全意爱过的人，只有你一个。”
表白完，周觉因看似没什么特别反应，但尤真先被自己肉麻得起了鸡皮疙瘩，羞涩低头钻进男人的颈窝，闷声说，“哥哥，我有一个秘密，我一直想告诉你，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怕你会讨厌我。”
周觉因只是装作淡定而已。说来也丢脸，他都三十多了，还是时不时被尤真弄得不像自己，心脏剧烈跳动得和十几岁的初恋小毛头一样，简直濒临心脏病发，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宝宝，这句话，我可以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我也走了很多的错路，遇到你之后我才明白什么是爱。”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就说。要是觉得说不出口，也不要勉强自己。但你要知道，我随时都在，随时都愿意听你说，不管你以前发生过什么，我都不可能讨厌你。”
他将尤真的手掌贴在剧烈跳动的左胸腔。
“你感受不到吗？我爱你爱到我都不认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