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市平日没什么新闻，传媒行业相当惨淡，凤凰山两名游客失足跌落山下的事爆出来不到半小时，就迅速冲上了本地新闻热榜，案发地的照片，视频在电视，网络上轮番播报。
此事一出，江北市政府的领导班子再无心思跟进废物回收站的事，下令实地勘察取消，项目签约仪式改期，一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几个书记、领导一齐赶到人民医院翘首以盼。
凤凰山是江北市的地标性景点，深受市内外人民的喜爱，上次出现意外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这次事故，几名目击者都认为是第一名游客的自身原因，失足跌倒。至于第二位游客，被目击者一致评论为“舍己为人的人民英雄”。
从山上下来以后，胡琳自责的眼泪就没有停过。都是她的错，如果她不听卢灏的，没有把尤真身边位置让给他，什么都不会发生。
孙婧在酒店工作，没有上山，接到顾修齐的电话之后妆都来不及化，素面朝天地冲到人民医院大厅，在政府领导筑成的人墙后面发现了缩成一团的胡琳。
她递了一包纸巾到胡琳面前，“胡小姐，您也别太伤心了，有周总在，尤先生不会有事的。”
胡琳认得孙婧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她的声音总有一种定海神针般的魔力，就像上学时候的能力超强的教导主任，在百日誓师的时候随便讲两句，就令大家产生自己能超常发挥的错觉。
“谢谢您。”胡琳接过纸巾，一把鼻涕一把泪通通印在上面，“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尤真，害得周总，周总也……”
“万一，他们出了什么事，我……”
“您别这样说，这不是您的错，救尤先生是周总自己的选择，他做出决定之前一定为后续可能的结果都做好了准备。而且，我们周总没准因此会感谢您。”孙婧安慰人很有一套，可心里也同样是后怕的，害怕自己失去一个难得的好老板，害怕尤真失去一个难得的好男人。
抛开上下级的身份，她也了解周觉因的品性和为人。这个男人最突出的优点，或许也是最突出的缺点，就是强烈到过剩责任心。在事业方面尚且如此，更何况私人生活？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的男人，有责任心这一点就能够为他在择偶市场上提好几个台阶。况且周觉因与普通一词的正向偏差有十万八千里，在gay圈里提着灯笼都难找，被他看上的人应该会在各个层面上都过得相当幸福。但感情问题终究太私人，她是没有资格去猜测尤真为何要放弃周觉因而选择卢灏的。
“我再说一遍，尤真是我的家属，我的配偶，你们必须负责！”
前半个小时，卢灏一直没见踪影，这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抓着张书记的手臂向他讨要说法。
卢灏身形高大，发起火来很能唬住人，张书记被他压迫得满脸大汗，“卢博士，请您冷静，这件事我们当然会负责，但是，我们的目击者都说了，小尤他是没有站稳，所以……”
“这要你说吗？我就在他旁边，我不比你清楚？没有站稳不就说明你们的山路有问题吗？啊？就知道推卸责任是吗？”
见卢灏面色凶狠的脸庞又压低一节，张书记哆哆嗦嗦，“这，我们会好好检查……”
又一只手压在了卢灏之上，尽管这只手的施力的范围不涉及张书记，张书记仍是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感。
“放开。”
顾修齐平日里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笑不离身，看惯了他那副舒眉展眼的样子，这会面色一沉下来，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张书记夹在两个年轻人中间瑟瑟发抖，“顾总……”
“张书记，您别怕，啊，我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尤真本来在蹲着拍照，你非要和他旁边的姑娘换位，尤真一起来看到你吓得没站稳才摔下去。”顾修齐朝卢灏微妙一笑，“至于尤真为什么会被这位所谓的“配偶”吓到，卢博士，我昨晚住在你隔壁，你再抓着人张书记的话，我是不介意和在场所有人详细讲讲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反正现在人没找到，闲着也是闲着，你说是吧？”
卢灏一僵，只能妥协，极不情愿地松开张书记，眼睁睁看着一块肥肉离自己远去，不屑地瞥了顾修齐一眼，“您可真爱管闲事，顾总。”
他嘴里叫的是顾总，心里骂的是周觉因的走狗。
而顾修齐就不一样了，他心口如一。
“闲事？呵呵，卢灏是吧，你给我听好了。”
“你娘好心给你生了张嘴是要你用来吃饭，不是让你用来喷粪！”
“配偶？你他妈好意思说尤真是你配偶？配偶你还他妈搞强奸啊？配偶他看到你怎么像看到鬼啊？配偶你怎么不下去救他啊？”
“狗屁本事没有，就知道整天，呵呵，装模作样，坑蒙拐骗，工作工作做不好，问什么都推给你保姆，一问三不知，还博士，你的博士是买来的吧？你能不能给爷撒泡尿照照镜子，你浑身上下，啊？丑陋的大脸，可怜的智商，低劣的品德，你的，算了，我就问你，你哪一点，哪一点敢和周觉因光明正大地比比看？啊？”
“小尤也不是傻的，不是瞎的，谁真的对他好，真的喜欢他，最起码的，谁长得更帅，身材更好，他会分不清吗？”
“你……”
卢灏戴着口罩遮脸上的伤，裸露在外的侧脸和额头涨红成了猪肝色。他含着金汤勺长大，只受过表扬，从没受过委屈，昨天被周觉因打了的帐还没算，现在又被周觉因的走狗骂得狗血淋头。
这简直荒谬！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敢当着他的面骂他？还骂得如毫不顾忌，手到擒来？
他急切地想要做出反击，却遗憾地发现自己的中文词汇储备量少得可怜，仅限于朴素的Fuck和SOB，和顾修齐比起来就是弹弓对大炮，毫无招架之力。
顾修齐骂累了，也骂爽了。没了那个姓杨的保姆，卢灏什么都不是，被他骂成了筛子，也回不出一句像样的话，可以说是惨败了。
“我告诉你。”
“周觉因是我兄弟，他要是出了事，你下半辈子他娘的别想好过，你们家的那个破公司也别想好过，养出你这种下三滥的狗东西，你爹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造孽啊。”
身旁突然响起一阵突兀的掌声，顾修齐好奇一看，好家伙，刚才那一出没白演，还吸引来了两位热心观众，胡琳和孙婧。
鼓掌的是胡琳，这姑娘哭成了包子，快认不出长什么样了，见顾修齐看过来，她突然站直了身子，激动道：“您说得太好了！顾总！您是我的偶像！”
这下轮到顾修齐纳闷了。
如果没记错，胡琳是的卢环保的员工，卢灏是的卢环保的负责人，没错吧？
胡琳抹了把眼泪，转向卢灏，“没错，尤真分得清，谁是真的对他好。卢灏，你想把尤真绑在你的世界里，但是你也看到，你只绑住他的身体，心还是会飞的。”
她又说：“我现在提出离职。”
话音刚落，最新来到的救护车也停在了医院门口。
两台担架车飞快地从车上转移到室内，推向闪着红光的急诊室方向。
顾修齐和孙婧眼力惊人，通过一闪而过的剪影就认出其中一人是周觉因。
孙婧大喊：“周总！”
顾修齐拉着医生的白大褂后摆边跑边问，“都还活着吧？”
医生嫌他晦气，“活着！”
顾修齐锲而不舍：“没残废吧？脑震荡呢？毁容了吗？”
周觉因疼得半睡半梦，路上吃了点止疼药，困意又涌上来，不料进急诊室之前又被顾修齐的问题活生生气醒了，“傻逼，你不咒我会死？”
顾修齐眼眶全红了，“我操你妈啊周觉因。你个疯子，傻逼。”
“嘴巴放干净点。”周觉因趁着还有意识，交代顾修齐保管自己的手机，“我可能没那么快醒。右边口袋里，手机，你拿着，一会给尤真，要他看私密相册，密码都是他生日，别让他和卢灏接触，也别，让他跑，行吗？”
顾修齐又想骂人了，不过他忍住了，伸到周觉因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我已经和叔叔阿姨，微微和见彰都说了，没说太严重，就说你受伤了，微微一会来。”
周觉因眼前一黑，“我真谢谢你。”